第八章第一節 致命邂逅(一)
[筆下文學Www.bxwx.net]
周五下班后，林玥匆匆趕向幼兒園。沒想到，王劍已經把林鑫接到手了。
「周六想不想去看海？咱們去北戴河。」王劍問。
「看海，太好了！」林鑫歡呼雀躍。
「媽媽也去吧。」
「我？」
「咱們開車一起去。很近的，幾個小時就到，就這麼定了。」王劍說。林玥點頭答應了。
周六一早，王劍的吉普就停在了樓下。他們吃完早點就出發了。
這是林鑫第一次看海。浪花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小腳丫上，他感覺到奇妙無比。
「走，咱們換衣服，游泳去。」王劍拉着林鑫的小手。
「我不會游呢。」林鑫說。
「沒關係，咱們租一個救生圈。有我在，不用怕！」王劍拍了拍胸脯。
「好！快走！不過，媽媽呢，她怎麼辦？」林鑫知道媽媽怕涼，不能下水。
「媽媽在沙灘上為你們看着衣服，背包，食物和水。你們去吧。」林玥說。
解決了後顧之憂，王劍領着林鑫租了救生圈，換了遊戲衣，跑到了淺水區。
林玥遠遠地看到他們二人在水裏起起伏伏，隨着浪花忽上忽下，雖然聽不到他們的笑聲，看不清他們的面孔，但從他們的動作上，可以看出王劍在耐心地教林鑫學游泳。王劍一會兒蛙式，一會兒狗刨，一會兒又躺在水面上，一動不動。燦爛的陽光遇紅了他每一寸肌膚，一塊塊強健的肌肉高高突起，這是林玥第一次看這麼「裸露」的軍人身體，她不禁臉紅了。強烈的海風吹着她的秀髮，陣陣海水的腥味令她有點暈。
不知何時，他們二人游完泳換好了衣服回來了。
「小傢伙學得很快，表現不錯，有前途。」王劍大笑着回來。
「媽媽，比游泳池爽多了。」林鑫說，「一點兒沒有那種煮餃子的感覺。」
「下次還想不想來？」王劍問。
「想！」林鑫說。林玥狠狠瞪了王劍一眼，「來一次就夠了。哪有下次！」
「好，走，咱們去吃海鮮！」王劍說。
「噢，吃海鮮嘍，吃海鮮嘍！」林鑫高興地跳起來。
他們趨車來到一家海濱客大酒樓。不一會兒，螃蟹、大蝦、蛤蜊等張牙舞爪地擺滿了一桌。林鑫高興地低頭大剝起來，一會兒給王劍剝一隻，「給，叔叔，這是你的。」一會兒又給林玥剝一隻，「這是媽媽的。」他最後才給自己剝了一隻小蝦。王劍與林玥目光對視一下，笑了。
吃完飯後，他們又去爬「長城」的老龍頭——山海關。這下林鑫更開了眼了。原來北京的長城是「龍身子」，這裏才是「龍頭」啊。
從山海關下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吃完晚飯，再回北京吧。」王劍提議。
「這才幾點，還要吃飯。直接回吧。」林玥說。
「鑫鑫，你餓嗎？」
「不餓，不餓。螃蟹大蝦還在我肚子裏打仗呢。」林鑫說。
「呵呵呵呵！」他們都笑了。
邊說邊走，他們很快就到了停車場。
「媽媽，瞧，舅舅的車！」林鑫突然大聲喊到。他歡呼雀躍地向一輛嶄新的黑色桑那2000跑過去。
「林鑫，快回來！那不是舅舅的車！」林玥高聲喊道。林玥覺得在這裏遇到哥哥的可能性不大。
「肯定是舅舅，我看到『北極之光』了。」林鑫蹦蹦跳跳地來到那輛車前，雙眼直直地盯着擋風玻璃：「世界上只有舅舅舅媽才有『北極之光』，一共就兩塊！我不會看錯的！」
「北極之光」是林玥的嫂子（那時哥嫂還沒有結婚，當時管她叫姐姐）有一次回老家漠河，父親拿出兩塊晶瑩剔透的像「玉玲瓏」一樣的掛件給她，說：「這可是漠河河底的寶物，100年才能長這麼大呢。一個客戶為了與我簽下百萬大單，送了這兩件給我，我現在把他送給你吧。」「什麼？為了簽單？」林玥的嫂子當時想不通為什麼。結婚時，就把一件送給了林玥，因為她知道林玥喜歡收藏這些小工藝品之類的。而後來，林玥上了大學，畢業時，就把這個掛件送給了項浩明，他們將之命名為「北極之光」。是世界上非常罕見的一種玉石，但是，一般人若不知道這塊玉石的來歷，就以為是一塊普通的掛件。
「你不是喜歡『警察車』么？還是坐王劍叔叔的車吧。」林玥追了上來。
「不，舅舅家的車舒服。我可以躺在裏面邊聽音樂邊喝水，那效果，那感覺，咱家的錄音機差遠了。」
「你這孩子，這不是舅舅家的車，聽話！」可當她來到跟前，抬頭一看車主人，頓時驚呆了！竟然是項浩明！
項浩明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緩緩地站起身。四目相對，都沒有說話。車窗是打開的，顯然，項浩明聽到了這母子二人的談話。
「這不是舅舅家的車，咱們走！」林玥拉起林鑫，扭頭就要走。
「不嘛，我就要坐嘛。」
林玥盯着項浩明，項浩明盯着林鑫。
「那就讓他上來吧。」項浩明說。「來，坐前面。叔叔也正要回北京呢。」
項浩明回頭對林玥說：「噢，我來看一位退休的老領導，他在附近一家療養院，我給他送了點禮物和藥品。這不剛好要回京，就遇到你們了。真巧啊。」
林玥不好在爭執什麼了。
項浩明為林鑫系好安全帶，啟動，掛檔，起步。
一路上，林鑫高興地像小鳥一樣。
「叔叔，你怎麼也有『北極之光』呀？」
「『北極之光』是什麼呀？」
「就是你車前的掛件呀，我舅舅車裏也有一件，那可是舅媽老家漠河河底的產物。聽說這麼大的，要100年時間呢。舅舅說世界上一共只有兩塊『北極之光』，另一塊舅媽保存着。」
「啊？是么？」項浩明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你喜歡什麼呀？」項浩明繞開話題問題。
「我喜歡畫畫，打遊戲，超級喜歡奧特曼。我喜歡射擊，但媽媽去射擊場不帶我，我只好在電腦上練。」
「是嗎？有空叔叔帶你去。」項浩明說。
「Oh,yeah！」林鑫差點想站起來去摟他的脖子。
「小心，我可是在開車呢。」
「噢，對不起。我給你說個謎語你猜吧。」
「好啊。」
「麻屋子，紅帳子，裏面住個白胖子。」
「是汽車。」項浩明說，可他轉念一想，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好小子，你是在說我胖！」
「不是，不是，答案是花生！」
「花生？」
「對呀，花生的外殼不是坑坑點點不平么，花生豆兒不是白白的外面裹着一層紅衣么？」
「噢，真的是這樣。叔叔太笨了。」
「叔叔，我再給你講一個腦筋急轉彎。」
「好啊，你還會講腦筋急轉彎？快講給我聽聽。」
「說貝多芬彈鋼琴，為什麼不用這個手指頭？」林鑫俏皮地伸出自己左手的中指。
「因為這個手指頭受傷了。哈哈，難不倒我吧。」
「不對，不對！你錯了！」
「我錯了？那到底是為什麼？你說說看。」
「因為這個手指頭是我的！」林鑫噘起了小嘴。
「噢……呵呵，呵呵，我是笨，又答錯了。」
「叔叔，你右耳垂上也有一顆小痣。」林鑫盯着項浩明，「媽媽說，耳垂上有痣的人聰明。瞧，我右耳垂上也有一顆呢，不過很小呢。」
項浩明專心開着車，他沒有扭頭看林鑫的耳垂。項浩明打開音樂，竟是《十年》。滾滾紅塵中，一切笑談風，春夏秋冬逝，萬事皆成空。
過了許久，他聽到沒有聲音了，扭頭一看，林鑫竟然睡著了。他將車子穩穩地停在路邊，脫下自己的外套為他蓋上，下意識地說了句「睡吧，乖兒子」才又繼續趕路。
與此同時，林玥坐在王劍的吉普里，一路上，他們二人一句話都沒說。
回到北京，項浩明與林玥再次坐到了一起，香格里拉二十層。他們好像都覺得「我們得好好談談了。」
儘管結婚多年了，但項浩明一直沒有孩子。一開始他在工廠值夜班，妻子上白班；後來他調到省委工作，但妻子又改成了夜班，白天在家呼呼大睡，項浩明就從沒見她「睜過眼」。項浩明應酬又多，周六日也一般不在家過。就這樣，他們夫妻很少有「團圓」的時候，時間長了，像各自過着單身的生活。
「你性福么？」這話出自林玥之口，項浩明不禁心裏一顫。大家都是過來人，當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我……」項浩明不知如何開口，「我……我從來沒有跟女人談過這種事情。」
「那她呢？」
「她上夜班，白天休息，我沒見她睜過眼。」
「你呢？」
「我搬出來住了。」
「那，他怎麼辦？」
接下來是沉默。
「國人不都是這樣么？」項浩明打破了沉寂。
「我明天要去清華拜訪一位教授，你方便陪同么？」
清華對於林玥來說，太熟悉了。剛畢業時，經常與同學一起騎着自行車從南門到西門，再從西門到北門。四個門口存車處的老大爺都認識她們了。
「好吧。」林玥還是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項浩明的車子在大門口等林玥了，他的車警衛不讓開進去。
「還沒說呢，你哪來的車？」林玥開門見山。
「駐京辦的。我在北京的任何時間可以專車專用。」
「你不會成為駐京辦主任的下一個人選吧。我看挺合適。」
「哪裏。等我整理完黨委需要的資料，還要回去彙報呢。」
「多長時間？」
「三周，但是我申請了三個月！」項浩明伸出三個手指頭，得意地說，「小玥，我是真心想幫你。省政府的辦公系統要更新換代，讓我來北京諮詢一下相關技術專家，再聯繫幾家技術企業，做一個招標書。這可是一個大項目。我跟誰都沒講，不過，駐京辦的那幫人早就盯上了這塊大蛋糕。想從項目款中拿回扣呢。」
林玥沒說話。項浩明說：「如果省政府能與凱旋簽單，那可就是你的功勞了。凱旋在大陸的辦公系統技術升級改造，可是數一數二的。」
「那是你們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林玥嘴裏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筆下文學Www.bxwx.net]
周五下班后，林玥匆匆趕向幼兒園。沒想到，王劍已經把林鑫接到手了。
「周六想不想去看海？咱們去北戴河。」王劍問。
「看海，太好了！」林鑫歡呼雀躍。
「媽媽也去吧。」
「我？」
「咱們開車一起去。很近的，幾個小時就到，就這麼定了。」王劍說。林玥點頭答應了。
周六一早，王劍的吉普就停在了樓下。他們吃完早點就出發了。
這是林鑫第一次看海。浪花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小腳丫上，他感覺到奇妙無比。
「走，咱們換衣服，游泳去。」王劍拉着林鑫的小手。
「我不會游呢。」林鑫說。
「沒關係，咱們租一個救生圈。有我在，不用怕！」王劍拍了拍胸脯。
「好！快走！不過，媽媽呢，她怎麼辦？」林鑫知道媽媽怕涼，不能下水。
「媽媽在沙灘上為你們看着衣服，背包，食物和水。你們去吧。」林玥說。
解決了後顧之憂，王劍領着林鑫租了救生圈，換了遊戲衣，跑到了淺水區。
林玥遠遠地看到他們二人在水裏起起伏伏，隨着浪花忽上忽下，雖然聽不到他們的笑聲，看不清他們的面孔，但從他們的動作上，可以看出王劍在耐心地教林鑫學游泳。王劍一會兒蛙式，一會兒狗刨，一會兒又躺在水面上，一動不動。燦爛的陽光遇紅了他每一寸肌膚，一塊塊強健的肌肉高高突起，這是林玥第一次看這麼「裸露」的軍人身體，她不禁臉紅了。強烈的海風吹着她的秀髮，陣陣海水的腥味令她有點暈。
不知何時，他們二人游完泳換好了衣服回來了。
「小傢伙學得很快，表現不錯，有前途。」王劍大笑着回來。
「媽媽，比游泳池爽多了。」林鑫說，「一點兒沒有那種煮餃子的感覺。」
「下次還想不想來？」王劍問。
「想！」林鑫說。林玥狠狠瞪了王劍一眼，「來一次就夠了。哪有下次！」
「好，走，咱們去吃海鮮！」王劍說。
「噢，吃海鮮嘍，吃海鮮嘍！」林鑫高興地跳起來。
他們趨車來到一家海濱客大酒樓。不一會兒，螃蟹、大蝦、蛤蜊等張牙舞爪地擺滿了一桌。林鑫高興地低頭大剝起來，一會兒給王劍剝一隻，「給，叔叔，這是你的。」一會兒又給林玥剝一隻，「這是媽媽的。」他最後才給自己剝了一隻小蝦。王劍與林玥目光對視一下，笑了。
吃完飯後，他們又去爬「長城」的老龍頭——山海關。這下林鑫更開了眼了。原來北京的長城是「龍身子」，這裏才是「龍頭」啊。
從山海關下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吃完晚飯，再回北京吧。」王劍提議。
「這才幾點，還要吃飯。直接回吧。」林玥說。
「鑫鑫，你餓嗎？」
「不餓，不餓。螃蟹大蝦還在我肚子裏打仗呢。」林鑫說。
「呵呵呵呵！」他們都笑了。
邊說邊走，他們很快就到了停車場。
「媽媽，瞧，舅舅的車！」林鑫突然大聲喊到。他歡呼雀躍地向一輛嶄新的黑色桑那2000跑過去。
「林鑫，快回來！那不是舅舅的車！」林玥高聲喊道。林玥覺得在這裏遇到哥哥的可能性不大。
「肯定是舅舅，我看到『北極之光』了。」林鑫蹦蹦跳跳地來到那輛車前，雙眼直直地盯着擋風玻璃：「世界上只有舅舅舅媽才有『北極之光』，一共就兩塊！我不會看錯的！」
「北極之光」是林玥的嫂子（那時哥嫂還沒有結婚，當時管她叫姐姐）有一次回老家漠河，父親拿出兩塊晶瑩剔透的像「玉玲瓏」一樣的掛件給她，說：「這可是漠河河底的寶物，100年才能長這麼大呢。一個客戶為了與我簽下百萬大單，送了這兩件給我，我現在把他送給你吧。」「什麼？為了簽單？」林玥的嫂子當時想不通為什麼。結婚時，就把一件送給了林玥，因為她知道林玥喜歡收藏這些小工藝品之類的。而後來，林玥上了大學，畢業時，就把這個掛件送給了項浩明，他們將之命名為「北極之光」。是世界上非常罕見的一種玉石，但是，一般人若不知道這塊玉石的來歷，就以為是一塊普通的掛件。
「你不是喜歡『警察車』么？還是坐王劍叔叔的車吧。」林玥追了上來。
「不，舅舅家的車舒服。我可以躺在裏面邊聽音樂邊喝水，那效果，那感覺，咱家的錄音機差遠了。」
「你這孩子，這不是舅舅家的車，聽話！」可當她來到跟前，抬頭一看車主人，頓時驚呆了！竟然是項浩明！
項浩明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緩緩地站起身。四目相對，都沒有說話。車窗是打開的，顯然，項浩明聽到了這母子二人的談話。
「這不是舅舅家的車，咱們走！」林玥拉起林鑫，扭頭就要走。
「不嘛，我就要坐嘛。」
林玥盯着項浩明，項浩明盯着林鑫。
「那就讓他上來吧。」項浩明說。「來，坐前面。叔叔也正要回北京呢。」
項浩明回頭對林玥說：「噢，我來看一位退休的老領導，他在附近一家療養院，我給他送了點禮物和藥品。這不剛好要回京，就遇到你們了。真巧啊。」
林玥不好在爭執什麼了。
項浩明為林鑫系好安全帶，啟動，掛檔，起步。
一路上，林鑫高興地像小鳥一樣。
「叔叔，你怎麼也有『北極之光』呀？」
「『北極之光』是什麼呀？」
「就是你車前的掛件呀，我舅舅車裏也有一件，那可是舅媽老家漠河河底的產物。聽說這麼大的，要100年時間呢。舅舅說世界上一共只有兩塊『北極之光』，另一塊舅媽保存着。」
「啊？是么？」項浩明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你喜歡什麼呀？」項浩明繞開話題問題。
「我喜歡畫畫，打遊戲，超級喜歡奧特曼。我喜歡射擊，但媽媽去射擊場不帶我，我只好在電腦上練。」
「是嗎？有空叔叔帶你去。」項浩明說。
「Oh,yeah！」林鑫差點想站起來去摟他的脖子。
「小心，我可是在開車呢。」
「噢，對不起。我給你說個謎語你猜吧。」
「好啊。」
「麻屋子，紅帳子，裏面住個白胖子。」
「是汽車。」項浩明說，可他轉念一想，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好小子，你是在說我胖！」
「不是，不是，答案是花生！」
「花生？」
「對呀，花生的外殼不是坑坑點點不平么，花生豆兒不是白白的外面裹着一層紅衣么？」
「噢，真的是這樣。叔叔太笨了。」
「叔叔，我再給你講一個腦筋急轉彎。」
「好啊，你還會講腦筋急轉彎？快講給我聽聽。」
「說貝多芬彈鋼琴，為什麼不用這個手指頭？」林鑫俏皮地伸出自己左手的中指。
「因為這個手指頭受傷了。哈哈，難不倒我吧。」
「不對，不對！你錯了！」
「我錯了？那到底是為什麼？你說說看。」
「因為這個手指頭是我的！」林鑫噘起了小嘴。
「噢……呵呵，呵呵，我是笨，又答錯了。」
「叔叔，你右耳垂上也有一顆小痣。」林鑫盯着項浩明，「媽媽說，耳垂上有痣的人聰明。瞧，我右耳垂上也有一顆呢，不過很小呢。」
項浩明專心開着車，他沒有扭頭看林鑫的耳垂。項浩明打開音樂，竟是《十年》。滾滾紅塵中，一切笑談風，春夏秋冬逝，萬事皆成空。
過了許久，他聽到沒有聲音了，扭頭一看，林鑫竟然睡著了。他將車子穩穩地停在路邊，脫下自己的外套為他蓋上，下意識地說了句「睡吧，乖兒子」才又繼續趕路。
與此同時，林玥坐在王劍的吉普里，一路上，他們二人一句話都沒說。
回到北京，項浩明與林玥再次坐到了一起，香格里拉二十層。他們好像都覺得「我們得好好談談了。」
儘管結婚多年了，但項浩明一直沒有孩子。一開始他在工廠值夜班，妻子上白班；後來他調到省委工作，但妻子又改成了夜班，白天在家呼呼大睡，項浩明就從沒見她「睜過眼」。項浩明應酬又多，周六日也一般不在家過。就這樣，他們夫妻很少有「團圓」的時候，時間長了，像各自過着單身的生活。
「你性福么？」這話出自林玥之口，項浩明不禁心裏一顫。大家都是過來人，當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我……」項浩明不知如何開口，「我……我從來沒有跟女人談過這種事情。」
「那她呢？」
「她上夜班，白天休息，我沒見她睜過眼。」
「你呢？」
「我搬出來住了。」
「那，他怎麼辦？」
接下來是沉默。
「國人不都是這樣么？」項浩明打破了沉寂。
「我明天要去清華拜訪一位教授，你方便陪同么？」
清華對於林玥來說，太熟悉了。剛畢業時，經常與同學一起騎着自行車從南門到西門，再從西門到北門。四個門口存車處的老大爺都認識她們了。
「好吧。」林玥還是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項浩明的車子在大門口等林玥了，他的車警衛不讓開進去。
「還沒說呢，你哪來的車？」林玥開門見山。
「駐京辦的。我在北京的任何時間可以專車專用。」
「你不會成為駐京辦主任的下一個人選吧。我看挺合適。」
「哪裏。等我整理完黨委需要的資料，還要回去彙報呢。」
「多長時間？」
「三周，但是我申請了三個月！」項浩明伸出三個手指頭，得意地說，「小玥，我是真心想幫你。省政府的辦公系統要更新換代，讓我來北京諮詢一下相關技術專家，再聯繫幾家技術企業，做一個招標書。這可是一個大項目。我跟誰都沒講，不過，駐京辦的那幫人早就盯上了這塊大蛋糕。想從項目款中拿回扣呢。」
林玥沒說話。項浩明說：「如果省政府能與凱旋簽單，那可就是你的功勞了。凱旋在大陸的辦公系統技術升級改造，可是數一數二的。」
「那是你們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林玥嘴裏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筆下文學Www.bxwx.net]
周五下班后，林玥匆匆趕向幼兒園。沒想到，王劍已經把林鑫接到手了。
「周六想不想去看海？咱們去北戴河。」王劍問。
「看海，太好了！」林鑫歡呼雀躍。
「媽媽也去吧。」
「我？」
「咱們開車一起去。很近的，幾個小時就到，就這麼定了。」王劍說。林玥點頭答應了。
周六一早，王劍的吉普就停在了樓下。他們吃完早點就出發了。
這是林鑫第一次看海。浪花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小腳丫上，他感覺到奇妙無比。
「走，咱們換衣服，游泳去。」王劍拉着林鑫的小手。
「我不會游呢。」林鑫說。
「沒關係，咱們租一個救生圈。有我在，不用怕！」王劍拍了拍胸脯。
「好！快走！不過，媽媽呢，她怎麼辦？」林鑫知道媽媽怕涼，不能下水。
「媽媽在沙灘上為你們看着衣服，背包，食物和水。你們去吧。」林玥說。
解決了後顧之憂，王劍領着林鑫租了救生圈，換了遊戲衣，跑到了淺水區。
林玥遠遠地看到他們二人在水裏起起伏伏，隨着浪花忽上忽下，雖然聽不到他們的笑聲，看不清他們的面孔，但從他們的動作上，可以看出王劍在耐心地教林鑫學游泳。王劍一會兒蛙式，一會兒狗刨，一會兒又躺在水面上，一動不動。燦爛的陽光遇紅了他每一寸肌膚，一塊塊強健的肌肉高高突起，這是林玥第一次看這麼「裸露」的軍人身體，她不禁臉紅了。強烈的海風吹着她的秀髮，陣陣海水的腥味令她有點暈。
不知何時，他們二人游完泳換好了衣服回來了。
「小傢伙學得很快，表現不錯，有前途。」王劍大笑着回來。
「媽媽，比游泳池爽多了。」林鑫說，「一點兒沒有那種煮餃子的感覺。」
「下次還想不想來？」王劍問。
「想！」林鑫說。林玥狠狠瞪了王劍一眼，「來一次就夠了。哪有下次！」
「好，走，咱們去吃海鮮！」王劍說。
「噢，吃海鮮嘍，吃海鮮嘍！」林鑫高興地跳起來。
他們趨車來到一家海濱客大酒樓。不一會兒，螃蟹、大蝦、蛤蜊等張牙舞爪地擺滿了一桌。林鑫高興地低頭大剝起來，一會兒給王劍剝一隻，「給，叔叔，這是你的。」一會兒又給林玥剝一隻，「這是媽媽的。」他最後才給自己剝了一隻小蝦。王劍與林玥目光對視一下，笑了。
吃完飯後，他們又去爬「長城」的老龍頭——山海關。這下林鑫更開了眼了。原來北京的長城是「龍身子」，這裏才是「龍頭」啊。
從山海關下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吃完晚飯，再回北京吧。」王劍提議。
「這才幾點，還要吃飯。直接回吧。」林玥說。
「鑫鑫，你餓嗎？」
「不餓，不餓。螃蟹大蝦還在我肚子裏打仗呢。」林鑫說。
「呵呵呵呵！」他們都笑了。
邊說邊走，他們很快就到了停車場。
「媽媽，瞧，舅舅的車！」林鑫突然大聲喊到。他歡呼雀躍地向一輛嶄新的黑色桑那2000跑過去。
「林鑫，快回來！那不是舅舅的車！」林玥高聲喊道。林玥覺得在這裏遇到哥哥的可能性不大。
「肯定是舅舅，我看到『北極之光』了。」林鑫蹦蹦跳跳地來到那輛車前，雙眼直直地盯着擋風玻璃：「世界上只有舅舅舅媽才有『北極之光』，一共就兩塊！我不會看錯的！」
「北極之光」是林玥的嫂子（那時哥嫂還沒有結婚，當時管她叫姐姐）有一次回老家漠河，父親拿出兩塊晶瑩剔透的像「玉玲瓏」一樣的掛件給她，說：「這可是漠河河底的寶物，100年才能長這麼大呢。一個客戶為了與我簽下百萬大單，送了這兩件給我，我現在把他送給你吧。」「什麼？為了簽單？」林玥的嫂子當時想不通為什麼。結婚時，就把一件送給了林玥，因為她知道林玥喜歡收藏這些小工藝品之類的。而後來，林玥上了大學，畢業時，就把這個掛件送給了項浩明，他們將之命名為「北極之光」。是世界上非常罕見的一種玉石，但是，一般人若不知道這塊玉石的來歷，就以為是一塊普通的掛件。
「你不是喜歡『警察車』么？還是坐王劍叔叔的車吧。」林玥追了上來。
「不，舅舅家的車舒服。我可以躺在裏面邊聽音樂邊喝水，那效果，那感覺，咱家的錄音機差遠了。」
「你這孩子，這不是舅舅家的車，聽話！」可當她來到跟前，抬頭一看車主人，頓時驚呆了！竟然是項浩明！
項浩明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緩緩地站起身。四目相對，都沒有說話。車窗是打開的，顯然，項浩明聽到了這母子二人的談話。
「這不是舅舅家的車，咱們走！」林玥拉起林鑫，扭頭就要走。
「不嘛，我就要坐嘛。」
林玥盯着項浩明，項浩明盯着林鑫。
「那就讓他上來吧。」項浩明說。「來，坐前面。叔叔也正要回北京呢。」
項浩明回頭對林玥說：「噢，我來看一位退休的老領導，他在附近一家療養院，我給他送了點禮物和藥品。這不剛好要回京，就遇到你們了。真巧啊。」
林玥不好在爭執什麼了。
項浩明為林鑫系好安全帶，啟動，掛檔，起步。
一路上，林鑫高興地像小鳥一樣。
「叔叔，你怎麼也有『北極之光』呀？」
「『北極之光』是什麼呀？」
「就是你車前的掛件呀，我舅舅車裏也有一件，那可是舅媽老家漠河河底的產物。聽說這麼大的，要100年時間呢。舅舅說世界上一共只有兩塊『北極之光』，另一塊舅媽保存着。」
「啊？是么？」項浩明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你喜歡什麼呀？」項浩明繞開話題問題。
「我喜歡畫畫，打遊戲，超級喜歡奧特曼。我喜歡射擊，但媽媽去射擊場不帶我，我只好在電腦上練。」
「是嗎？有空叔叔帶你去。」項浩明說。
「Oh,yeah！」林鑫差點想站起來去摟他的脖子。
「小心，我可是在開車呢。」
「噢，對不起。我給你說個謎語你猜吧。」
「好啊。」
「麻屋子，紅帳子，裏面住個白胖子。」
「是汽車。」項浩明說，可他轉念一想，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好小子，你是在說我胖！」
「不是，不是，答案是花生！」
「花生？」
「對呀，花生的外殼不是坑坑點點不平么，花生豆兒不是白白的外面裹着一層紅衣么？」
「噢，真的是這樣。叔叔太笨了。」
「叔叔，我再給你講一個腦筋急轉彎。」
「好啊，你還會講腦筋急轉彎？快講給我聽聽。」
「說貝多芬彈鋼琴，為什麼不用這個手指頭？」林鑫俏皮地伸出自己左手的中指。
「因為這個手指頭受傷了。哈哈，難不倒我吧。」
「不對，不對！你錯了！」
「我錯了？那到底是為什麼？你說說看。」
「因為這個手指頭是我的！」林鑫噘起了小嘴。
「噢……呵呵，呵呵，我是笨，又答錯了。」
「叔叔，你右耳垂上也有一顆小痣。」林鑫盯着項浩明，「媽媽說，耳垂上有痣的人聰明。瞧，我右耳垂上也有一顆呢，不過很小呢。」
項浩明專心開着車，他沒有扭頭看林鑫的耳垂。項浩明打開音樂，竟是《十年》。滾滾紅塵中，一切笑談風，春夏秋冬逝，萬事皆成空。
過了許久，他聽到沒有聲音了，扭頭一看，林鑫竟然睡著了。他將車子穩穩地停在路邊，脫下自己的外套為他蓋上，下意識地說了句「睡吧，乖兒子」才又繼續趕路。
與此同時，林玥坐在王劍的吉普里，一路上，他們二人一句話都沒說。
回到北京，項浩明與林玥再次坐到了一起，香格里拉二十層。他們好像都覺得「我們得好好談談了。」
儘管結婚多年了，但項浩明一直沒有孩子。一開始他在工廠值夜班，妻子上白班；後來他調到省委工作，但妻子又改成了夜班，白天在家呼呼大睡，項浩明就從沒見她「睜過眼」。項浩明應酬又多，周六日也一般不在家過。就這樣，他們夫妻很少有「團圓」的時候，時間長了，像各自過着單身的生活。
「你性福么？」這話出自林玥之口，項浩明不禁心裏一顫。大家都是過來人，當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我……」項浩明不知如何開口，「我……我從來沒有跟女人談過這種事情。」
「那她呢？」
「她上夜班，白天休息，我沒見她睜過眼。」
「你呢？」
「我搬出來住了。」
「那，他怎麼辦？」
接下來是沉默。
「國人不都是這樣么？」項浩明打破了沉寂。
「我明天要去清華拜訪一位教授，你方便陪同么？」
清華對於林玥來說，太熟悉了。剛畢業時，經常與同學一起騎着自行車從南門到西門，再從西門到北門。四個門口存車處的老大爺都認識她們了。
「好吧。」林玥還是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項浩明的車子在大門口等林玥了，他的車警衛不讓開進去。
「還沒說呢，你哪來的車？」林玥開門見山。
「駐京辦的。我在北京的任何時間可以專車專用。」
「你不會成為駐京辦主任的下一個人選吧。我看挺合適。」
「哪裏。等我整理完黨委需要的資料，還要回去彙報呢。」
「多長時間？」
「三周，但是我申請了三個月！」項浩明伸出三個手指頭，得意地說，「小玥，我是真心想幫你。省政府的辦公系統要更新換代，讓我來北京諮詢一下相關技術專家，再聯繫幾家技術企業，做一個招標書。這可是一個大項目。我跟誰都沒講，不過，駐京辦的那幫人早就盯上了這塊大蛋糕。想從項目款中拿回扣呢。」
林玥沒說話。項浩明說：「如果省政府能與凱旋簽單，那可就是你的功勞了。凱旋在大陸的辦公系統技術升級改造，可是數一數二的。」
「那是你們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林玥嘴裏吐出了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