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拚命
天水城城主站在靈泉正中，看向闖進來的王曉曉三人，意味不明的說：「三位此時來到這裏，怕是不妥吧。」
武燭一臉嬉笑的率先開口：「啊，這個，我們一時睡不着，所以到處走走，不小心打擾到城主了，我們這就離開。」
城主廣袖一拂，掃了掃自己的靴子，口氣隨意的說到：「既然來了，那便留下好了。」
王曉曉心中一驚，之前他以為城主不會讓他們再進入靈泉，但他錯了，大錯特錯。這個城主其實就等着他們主動進來這裏，因為在這裏殺了他們，誰都不會知道。
他猜測，城主之所以沒有當時就把他們引到這裏殺掉，恐怕是因為存了一絲要利用他們的心思，畢竟天水城是邊陲小城，想要真正雄霸一方，城主府僅有的那點實力還是不夠的。但是現在他們自己闖進來，就證明他們並不服控制，所以城主才臨時改了主意，想要除掉他們。
武燭雖然狂傲，但又不是傻子，蕭雲就更不用說，當場就明白了城主是什麼意思，二人頓時如臨大敵，緊張起來。
王曉曉將他們拉到自己兩側，輕聲說：「他七十級，你們要是沒有十足把握，不要隨便出手，在一旁協助我即可。」
兩人同時回頭看向王曉曉，好奇的問道：「你幾級？」
「三十八級。」王曉曉回答得很淡定，眼睛一直盯着沒有任何動作的城主。
武燭和蕭雲兩人聽到王曉曉的級別之後，心裏拔涼拔涼的，雖然這個級數比他們高，但是跟七十級比起來，也就跟小孩和大人一樣啊。
「你們別無選擇，他已經起了殺心，現在又在靈泉，殺了我們不會留下任何痕迹，我們只能放手一搏，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不能放過。」王曉曉認真的說着。
武燭聽完，倒是不再緊張了：「嗨，都這份上了，拼就拼吧，反正死過一次了，要是能拔掉他幾根鬍子，我也算賺了。」
蕭雲被他逗樂了：「真是沒出息，要他鬍子幹嘛，弄死他，我們就揚名立萬了！」
雖然幾人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城主聽得清清楚楚，竟然也被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弄笑了：「商量好了嗎？商量好了的話，就來揚名立萬吧。」
王曉曉，武燭，蕭雲，三人分三路，三個方向朝城主跑去，只見城主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隨後又幾乎同時出現在三人身邊，給了奔跑中三人一人一記重擊。
蕭雲以速度見長，感應到城主出現時就用雙臂包裹了靈氣進行防禦，但仍然被踢斷了胳膊，右側肋骨斷了四根，整個人如同炮彈一樣被打進了土裏。
武燭慘一些，脊椎被踢斷，整個人癱在土裏，動彈不得。
王曉曉稍微好些，從開始他便用靈氣將全身包裹住，當城主原地消失時，他當即就停下，做出了防禦姿態，城主的腿掃過來時，他雙手壓在了對方腿上，輕輕向後躍起。原本應該是躲過了，可是城主竟然在半空中轉體，另一條腿以更快的速度掃到了王曉曉的臉上。
即使小心防禦，王曉曉仍然被踢得整個下巴都掉了，只剩下點皮兜著粉碎的骨骼。
他一邊運用「治癒術」修復損傷，一邊思考着，剛才這一幕：
城主幾乎是同時對三人進行了攻擊，如果說他速度快，那已經簡直不是人了，根本就不用打了，如果說是分身，倒是更合理一些。
之前從未跟等級相差這麼大的人交過手，對這種差別還沒有概念，現在他有了。在敵我實力相差太大的情況下，這種草原環境只能加速死亡。地形不利，那就改變地形！王曉曉發動「木之靈」，整個靈泉迅速變成一片茂密的叢林，將四人藏匿起來。
「噢？」城主發出一聲讚歎：「這麼看來，殺了你還有些可惜。」
「既然可惜，那城主不如放我們離開可好？」王曉曉的聲音在密林里迴響，聽不出來是從哪發出來的。
城主雙手背在身後，看了看頭頂的樹葉，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隱藏在密林之中的王曉曉，一邊通過與樹木的感應觀察著城主，一邊用藤蔓把蕭雲和武燭包裹起來，給他們療傷。
好一會兒，城主沒有任何動靜，王曉曉覺得奇怪，他在等什麼呢？突然，他聞到空氣中有濃重的土腥味，心中一驚，暗叫不好。
與此同時，仰頭看天的城主突然笑着說到：「找到了！」
只見密林之下的土地，如同長了三張大嘴，突然張開，然後快速合攏，將王曉曉他們吞入嘴中，帶到地底。
如此巨大的咬合力，城主很有自信，即便是頭顱也一定能壓得粉碎。他背着手，站在那裏，臉上掛着自信的笑容。但是這笑容隨着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也跟着消失了。
清風徐徐，樹葉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縫隙照射下來，光影斑駁……
樹，還在，就意味着使用技能的人還在，那麼至少還有一個人活着。
城主臉色微冷，他並不擅長感應追蹤，在他能探知的範圍，他完全感知不到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這裏每一棵樹組成的靈氣都是一模一樣的，每一棵都根系相連，他找不出靈氣的源頭。找不到對手，他要如何下手？
城主的臉色變得嚴肅，他自認為憑他的實力，收拾幾個三十多級的小修，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根本沒準備消耗太多靈氣，他的靈氣可不是消耗在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上的。但事情卻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不得不重新打算。
他懸浮在半空，俯瞰著整個密林，心念一動，原本平靜的地面突然猶如暴風雨中的大海一般，捲起滔天巨浪。
土石的巨浪，碾壓，吞噬著樹木，煙塵漫天，樹木悲泣，很快，原本綠意盎然的靈泉變成了一片荒蕪的黃土地。
城主懸在空中，眯着眼睛確認自己有無遺漏。
一棵藤蔓搖擺着從土裏鑽了出來，接着，兩棵，三棵，無數棵……一小會兒的功夫，光禿禿的土地上又長滿了綠植。
城主的眉頭皺成了個「幾」字：「這怎麼可能？一個三十多級的小修，哪來的靈氣支持他反覆使用這麼大規模的技能？」他心中很疑惑，同時也很煩躁，早知道這小子這麼難纏就應該想個容易點的法子把他除掉的。
迫於無奈，他只得又使用了一個大規模的技能——地面裂開一個個巨大的口子，像探出水面呼吸的魚嘴，反覆開合著。地塊兒與地塊兒的猛烈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音，砰！砰！砰……
就這麼持續了近十分鐘，樹木被撞得七零八落，細細碎碎，連表面的土也被撞散，成了細沙。
這麼撞，別說是藏在土裏的人了，就是藏個大象也該被撞散黃了。可是，樹，又長出來了！
城主懸在半空，眉毛擰得更緊了。
這回的樹不但長出來了，無數個藤蔓纏成的藤球還從樹林中彈射出來，朝着半空的城主打來。
「哼，小孩子把戲。」城主躲都懶得躲，一枚玄黑色的土盾立在身前，藤球打在上面紋絲不動。
既然開始主動攻擊，恐怕是靈氣消耗殆盡，做最後的掙扎了吧——城主是這樣認為的。
藤球之中混了兩枚稍大的藤球飛出來，但沒有打向城主，而是朝更遠的地方飛去。有那麼一瞬間的疑惑，促使他目光隨着兩個藤球望去。
只見那一側的天空出現了一個霓虹的光圈，藤球飛去的方向正是那裏。
「不好，要跑！」城主趕緊轉身去追，但是漫天的藤球忽然展開，還原成無數的藤蔓一根根纏了上來，讓他一時脫不開身。
城主手中有光芒閃爍，一柄標槍大小的土質尖錐握在手中，用力一擲，尖錐在空中分裂成許多個，急速射向兩個藤球。
這時，蕭雲和武燭突然從藤球中蹦出，兩人合力，一股雷電交錯的巨大火焰噴向尖錐，雖然並沒有將尖錐銷熔，但卻減緩了它攻擊的速度。趁著這個時間，兩人一頭扎進了光圈裏，從靈泉消失了。
眼見二人從自己手裏逃脫，城主又怒又惱，大吼一聲，沙暴像絞肉機一樣把所有藤蔓攪得稀碎：「給老子滾出來！」
樹枝隨風搖擺着，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城主在空中氣極，卻又拿王曉曉無可奈何，他有些抓狂，又有些奇怪，為什麼負責傳送陣的薛長老遲遲都沒有進來支援。
樹枝搖曳著，樹杈上突然長出來許許多多的小花苞，各種顏色，紅的，黃的，粉的，紫的……綠瑩瑩的密林很快變成各色花的海洋。
花苞慢慢綻放，從花芯中舒展開一個個嬌俏可愛，長著透明翅膀的小人兒，他們穿着各色花瓣做的裙子，撲棱著翅膀飛向空中，嬉笑着，吟唱着，把花香帶到了整個空間。
城主看着漫天飛舞的花精靈，眼神漸漸迷離，恍惚中，他彷彿看到了自己曾經心愛的妻子，年輕時的模樣。他輕躺在她的雙膝上，任由着她的手輕撫著自己的髮絲，撫摸着他的臉頰，他的嘴唇……
城主懸浮在空中，猶如正在夢遊的人，身體鬆弛，眼神渙散。只是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很短，如同觸電一般，他突然一下清醒。醒來的城主像一隻狂怒的獅子，他的沙暴如同旋轉的利劍，將花精靈和所有樹木悉數斬碎，消失在天地之間。
王曉曉讓城主想起了他不該想起的人，那個女人，是他的禁忌！
此時的城主，身披玄黑色鎧甲，手持長劍，站在半空中，快速的掃視着靈泉內所有一切。他要把王曉曉抓出來，一劍一劍的活剝了。
在掃視了一圈之後，城主的目光定格在了那片飄着霓虹光圈的天空，王曉曉就站在那裏，一襲白衣，面容平靜，身後的光圈若隱若現，隨時都會消失。
城主提了劍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就在他動身的同時，王曉曉也動了，扎進了光圈，消失不見，城主一劍劈在了空氣上。
「啊……」震天的吼叫也無法紓解他此刻的憤怒，他要殺人，他要見血，他要把戲弄他的人碎屍萬段……
憤怒，使他雙眼充血，看上去有些恐怖。但他是一城之主，什麼風浪沒見過，一時的大意算不得什麼，他壓住怒火，恢復原本威嚴的樣子，心裏自我安慰的想着，逃了便逃了吧，再怎麼憤怒也於事無補，只要靈泉還在，一切都好說。
這是他等了十多年的初始靈泉，有了它，自己停滯了幾十年的修為就會有機會突破，待到他實力大漲，他就無需再屈居這種邊陲小城，更不需要再看任何的臉色，他要做這世間真正的主宰！
他看着眼前的靈泉，如同看着深愛的人，眼裏充滿了柔情，但這份柔情很快就凝固，變成一種難以置信的驚訝。
靈泉里，那片綠瑩瑩的草原沒有恢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黃橙橙的沙漠，稀稀拉拉的雙尾毒蠍趴在沙堆上，揮動着它的鉗子。這不是初始靈泉的樣子，這是用了幾十年後才會出現的景象。
這怎麼可能？他心心念念等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的初始靈泉，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走向貧瘠？
他想不通，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直到他把雙眼擦了又擦，閉上再睜開，無論試幾次，看到的都是沙漠，他才確定，這是真的。可是他無法接受，嘴裏反覆的念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他越說，語氣越快，周身的氣息也越來越混亂，漸漸的，他的雙眼變得猩紅，面目猙獰，就像地獄出來的惡鬼——他的心魔被激發了……
剛剛恢復平靜的靈泉，又接連不斷的響起爆炸的聲音，城主在跟一個不存在的敵人奮戰着。
一個小時后，當薛長老修復好傳送陣，帶着陳逸之進來靈泉，找到了躺在地上的城主。他滿臉濁淚，鬚髮雪白，整個人像老了十歲。雖然熬過了心魔，但是境界卻跌落了一級，只有六十九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