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昔日英雄，輓歌遲暮
緊接著平原君卻是感嘆道：「邯鄲之中，如葉兄弟這般胸懷錦繡的年輕才俊人倒還真是罕有，可惜那馬服君門下一子，本以為也是天縱奇才的人物，卻只是夸夸其談之輩。還累得馬服家竟然落得這般田地，說起來本君亦是覺著有些愧疚。」
「君上說的可是那馬服子趙括？」葉浩輕笑了一聲，他聽出平原君話語中對於自己的側擊，而至於平原君愧疚長平一戰，贊成趙括為將，禍引趙國的情況並不明曉。所以只是淡然的道：「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貴在自知！只有明白自己的價值和力量才不至於迷失在權利與**的河流之中。」
「哦？葉兄弟，果然非比常人！」平原君聽聞葉浩講話又是詞語頗新，蘊含深意。是以眼神之中欣賞之色更勝了些許。
「君上，咱們什麼時候能夠見到馬服君大人？」葉浩想到歷史上那位紙上談兵的空想家趙括，便不由問道。
「葉兄弟就這麼急的想要見馬服君？」平原君一怔，朗聲大笑。
「小子對馬服君大人仰慕已久，是以聽說君上看的其小子讓小子陪同前往探望，心中便極為興奮，倒是叫君上笑話了。」葉浩笑道。
一旁站在平原君身側的趙穗聽聞此言，卻是極為隱蔽的撇了撇嘴，早在蕭家見過葉浩嘴臉的他，這次說什麼也不可能在上這小子的當了。
「既然如此，本君怎會拂了葉兄弟此番美意。」平原君點頭，隨即轉頭看向身旁的趙穗道：「先生，一切可曾都準備妥當？」
「啟稟君上，一切具以安排妥當，全憑君上下令。」趙穗忙恭敬道，隨即換來一名侍從讓底下的人快速傳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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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奢的封邑叫紫山，也叫紫金山，位於邯鄲西北方向，屬於太行山余脈，更是邯鄲的一處至高點，被世人稱為邯鄲第一山。此處乃是當年趙奢在閼與大破秦軍之後而得，在後來被趙王封為馬服君之後，連同周圍三萬戶食邑和百姓，一起封給了趙奢作為封邑。這裡也因此被世人改叫成了馬服山。
而同樣是封君受邑，受邑的多少和等級也很不一樣。最高級的封君受邑，是把一地封給一君，此君便可以在自己的封邑上獨立建國，當然這樣的存在便連整個趙國也不曾多見，像平原君趙勝貴為皇室宗親，聲望，權勢堪稱極盡亦只是二等封邑罷了。
馬服君趙奢所受，同樣是二等封邑，地位也是甚高。從中不難看出王上對於他的器重，當然趙奢說到底也只是遠宗，乃是燕地庶出的公子，而其身份註定不可能威脅到王上大位，以其軍中的地位、人望和能力，即便是登峰造極也只是做臣子的存在，是以孝成王也是極為放心。不過趙奢與權貴氏族比較，其威勢卻是超出太多，甚至到了能夠獨成氣候，自成脈勢的氣候。
而關於這馬服山倒也是一方長談，一言紫氣東來卻是人盡皆知。————被一些嫉恨趙奢的佞臣們，當成對付趙奢，造謠說他有不臣之心的最好證據。趙奢本人也因眼裡揉不得沙子，大病了一場。黨林勾心鬥角可見一斑。
不過趙奢在世之時，因為在朝中任大將軍，卻很少來紫山封邑，一般都住在邯鄲城內的馬服君府中。也只是在趙括身死之後，才漸漸淡出了趙將的視野，從而搬到了這處封地上。
馬服府所在略顯幾分蕭條，門庭稀鬆散散，在一場驟雨之後，更莫名的添了幾分清冷的氣息。葉浩與趙穗跟著平原君身側亦步亦走，周圍依然是十幾名神情不苟言笑的劍衛，只是他們遠遠的跟在幾人後頭，只有其中的兩名分別站在平原君身邊侍奉。
平原君到訪，馬服府為之驚嘆，看著一行十幾人的隊伍到來，已經有小奴快速向趙奢稟報而去，整個馬服府也是一下子熱鬧了起來。而引路門童也是在平原君一行人的拜訪之下，急忙恭敬的迎了上去，為其接引帶路。
穿過一道府門，幾處樓閣極盡樸素，而寬大的演武場上劍痕弓跡歷歷在目，顯示出這位老人將門風采，再繞過一條大大的水榭小道，沿著院門走了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趙奢的住處。葉浩暗暗估計，從府門到這裡最少走了五六千米，而這還是有接引門童帶路，才走的捷徑。若是按照馬服府的規模只怕是較之平原君府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心中不禁咋舌，趙奢在當年將是何等榮耀光輝，即便是因為趙括而慘敗長平，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
趙奢安靜坐在古案後面，雖然此老已年過六旬，但威嚴不減，依舊透著一股冷冽的氣息。他濃髯長須，著一身緊窄的袍子，頭髮卻是仍雪白如霜，看著平原君等人的到來，眼神中幾乎沒有什麼劇烈的波動。不過這一切落在葉浩眼中倒更添了幾分異樣傴僂。
「君上有心，想不到會在這種時刻來看望老朽，倒是讓老朽有些受寵若驚了。」趙奢聲音里滿是淡漠的平靜，平靜得根本不像閼與之戰令秦軍聞風喪膽的大將軍。
他乃是燕地公子之身，少年為貴，極受燕王信任，后離燕入趙，更令各國敵軍聞名喪膽，不僅文韜武略超卓，而且還是趙國僅有的幾位大將之一，性格沉穩堅毅，一向喜怒不形於色。
單單從紫山的封邑就可以看得出來，一般的武將，幾曾有人能夠做到將軍這個位置？更何況，還是他這般獻城為將？！
趙奢從一個小小的田部吏到現在的馬服君，只用了十幾年光陰，雖說是時勢造英雄，但縱觀整個趙國歷史，甚至是戰國歷史，卻也是寥寥無幾！就這份成就便已足堪自傲了。但惟獨趙括的出線，成了他一生最大的敗筆！
「天賦強記，好為大言，紙上談兵而已。」趙奢對趙括這個兒子了解頗深，但在大勢之下依舊挽回不了已經錯誤的局面。他每每思及此處，既為喪子而悲痛，更為勢去扼腕嘆息。
整個人也在這種消磨與自責之中愈發顯得悲滄。
看見這一幕，平原君心中無力的嘆了口氣，他忍不住想起，若是自己未接受上黨，另外沒有贊同趙括為將的話……想到這裡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若真如此，大趙如今還能是這番四面楚歌的模樣？當年的秦趙聯盟，何意叫惡秦強勢到這般地步？馬服家已然凋零，這位自己昔日的戰友也已如行屍走肉，驍勇不在當年……自己終於是悔之晚矣……
可是自己能怎麼辦？！
不錯，他的確具有私心，當年王上仙逝在即，他便暗中輔助廬陵君與趙王丹爭勢，妄圖控制朝野，駕馭趙國。
而在趙王丹即位年後，適逢上黨之爭，同樣是因為他的私心而導致了長平始末。
可這一切並不能說明他就是那般自顧自身利益的無恥小人，相反他只是深深自責，想要找尋機會彌補自身的過失。來看望趙奢是如此，想要招攬葉浩也是如此，只是他所作的一切在外人看來卻是極為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