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生前一夜

第4章 接生前一夜

四月十九日這天,天還沒亮,余采就叫喚著說難受,方建慌手慌腳的問,「怎麼了?是不是要生了?」

余采從疼痛中吃力的發出了聲音,「日子快到了。」

「那怎麼辦呢?」方建也是第一次初為人父,不知道這生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生法,這個時候自然是慌得手足無措。

「找爸媽。」余采已經疼得想把身體縮成團,但由於肚子的原因,她只能來回的倒換著身子。

方建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余采,但還是快速的跳下了炕,麻溜的穿上衣服,快速的跑出了自己家,向著父母家的院子跑去。

方建的父母還在睡夢中,就聽見有人使勁兒的敲門,方建爸爸用手推了一把方建媽媽,「趕緊下去看看是誰敲門呢。」

方建媽媽自然一萬個不願意,內心把敲門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但她最終還是起身了,要是再不去,說不定身邊的男人要動手打她了。

「來了來了,別敲了。」方建媽媽一邊系扣子一邊往門口跑,打開門看見自己兒子的那一刻,她在心裡給了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原本是想問候別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這下遭報應了吧,連自己都問候上了。

看著滿頭大汗的方建,方建媽媽也跟著著急起來,「到底是怎麼了啊?這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呢。」

方建喘著粗氣,好不容易緩出來一口氣,「媽,快快快,我媳婦要...要生了。」說著,方建就拉著自己的媽媽往門外走去。

方建媽媽拍掉方建拽著她的手,「死小子,先等等。」

「等...等...等不了。」

方建媽媽沖著方建頭上拍了兩巴掌,「你再拽,我是要被你拽死在先了。」

方建聞聲,才知道自己的力氣大了,只能忍下心中的著急,鬆開了母親,「媽~」

「這個時候叫媽也沒用,你媽我又不是神仙。」方建媽媽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你女人是什麼時候開始疼的?」

方建這個時候已經從著急的手足無措中緩過來了,看著自己母親,「就在剛剛。」

方建媽媽像是在尋思著什麼,「那羊水破了沒?」

「羊水是什麼?」方建一臉懵,他對於這個出現在他腦海中的新詞很是陌生。

方建媽媽看了眼自己的兒子,還真的是不成器呢,都快當爹了,還不知道什麼是羊水,難道他平時什麼都不問的嗎?「就是你女人身子下面濕了沒?」

方建回想了下自己出門前的場景,他在腦海中搜索不到關於自己女人的身子下面是否濕了的線索。他在想,他跟他女人睡在一個炕上,又挨得那麼近,如果他女人身子下面濕了,他自然是有感覺的,他沒感覺,就說陰應該沒濕。

「應該是沒有。」方建模稜兩可的說著。

方建媽媽再次瞪了一眼自家兒子,「那猴急個什麼,還沒到生的時候呢。」說完,她轉身往自家屋子內走去。

方建見母親走進去了,自己也只能跟著,畢竟該解決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他在母親的身後小聲的說,「可是她疼得厲害,我看她那個樣子,我擔心會出什麼事情。」

方建媽媽停住了腳步,回頭再次瞪了自家兒子一眼,「我生你的時候也疼得死去活來,我怎麼沒見你有多關心我這個做娘的啊?」然後,轉身繼續往屋子裡走。

等方建父母都起床洗漱好了之後,方建爸爸終於開口了,「你大清早的來,是什麼事情啊?」

還沒有等到方建開口,方建媽媽搶先開口,「還能因為什麼事,還是因為他那女人大清早的哭著喊著說是要生了,結果羊水還沒破。」

方建爸爸狠狠的看了一眼自家女人,「算算日子,也該差不多了。」

方建媽媽因為方建爸爸那一眼,低下了頭,「日子是差不多,這個世界上哪個生娃的女人不受點兒疼。」其實,方建媽媽想說自己生方建的時候也疼得死去活來的,也不見他這個當爹當時多問什麼啊。

方建爸爸沒有理自家女人嘴裡的酸味,轉過臉看著方建,皺著眉頭,「你都這麼大了,才有了這個孩子,趕緊帶著你媽回去看看你女人。」

方建爸爸的話如同久旱之後的甘霖滋潤著方建焦灼的內心,「好的,我這就跟我媽過去。」

方建媽媽自然不敢頂撞方建爸爸,她只能偷偷的瞪著自家的兒子,「村西口的王婆是專門接生的婆子,你這會兒先過去叫她,讓她多帶兩個婆子過去,我收拾下隨後就過去。」

「有什麼可收拾的?!」方建爸爸的聲音帶著怒氣,他知道自家婆娘對兒媳婦不待見,其實,他也不想管,畢竟他們都這麼大的歲數了,自家的兒子卻不怎麼聽話,好不容易娶了個兒媳婦兒也天天吵吵鬧鬧的,鬧得他們老兩口心煩,所以,也不指望兒子和兒媳婦為他們老兩口養老了,自己個兒過好自己個兒的就好。

「接生的婆子是看錢的,我身上又沒錢,我總得找點兒值錢的吧。」方建媽媽的聲音很小,害怕聲音大了會讓自家男人更加不快,那個時候她就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了。

方建爸爸不再說什麼,低頭吃著桌子上的白粥和饅頭。

方建並沒有心思吃白粥和饅頭,也不打一聲招呼,就起身往接生婆家裡趕去。

余采一個人在自家的炕上疼得死去活來,她感覺自己就要生了,所以在每一次疼痛之中,她只祈禱能生兒子,這樣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疼痛,她無法想象如果是她生一個女孩將要怎樣面對。

在疼痛中,余採在心中喊著爹喊著媽,她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喊出來,她的親爹親媽也不會來,更不會過來關懷她。一切的根源或許就是余采作為父母唯一一個活著的孩子,她不是個男娃。

余采不知道自己這樣疼了多久,疼痛聲中如寒窖般死寂的屋子內突然有了人的聲音,在余采模糊的視線之中,她看見了方建,在這一刻,她內心對方建充滿了感激,幸好,還有這麼一個人能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

當方建看見余采不動彈了,他有些慌張的問接生婆子,接生婆子一臉淡然的安慰著他,「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九死一生,這點疼才哪兒跟哪兒啊,還沒有到生的時候呢,你媳婦兒這是疼睡過去了,沒啥大事兒。」

說著,接生婆走到炕跟前,爬上炕,看了看余採的情況,見羊水還沒破,隨即對著方建一笑,「方當家的,你男子漢大丈夫,女人生娃的地方不是你能呆的,你出去幫我們搭把手燒點水。」

方建聽接生婆的話后,「好好,我這就去燒水。」

方建的身後跟出來了兩個婆子,找了些盆子,等待開水燒好之後,就端進去準備著了。

方建媽媽從門裡進來,看見自家兒子站在房門口沒進去,院落里很安靜,哪裡有一點兒要生產的跡象。

「催催催,大清早就催得老娘沒有安穩覺可以睡,把老娘從家虛晃著來,你那女人現在倒是安靜了。」

方建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因為他沒生過娃,所以他不知道早上陰陰還疼得死去活來的余采感覺要生了,為什麼這會兒倒是安靜了。

方建媽媽瞪了一眼自己兒子,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的走進屋子內。

屋子內接生婆和其餘的兩個婆子都坐在炕邊兒上,正小聲的聊著什麼,見方建媽媽進來了,遂都起身來,「親家婆婆大喜啊。」

方建媽媽自然也是賠上了笑,「真的辛苦了,我家兒媳婦這不安生的鬧騰讓幾位老姐姐來這裡守著。」

「本就是干這活計的命,說辛苦就見外了。」

方建媽媽和接生婆子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隨接生婆子一起來的兩個婆子也在一旁應和著。

直到晌午過後,幾人都聊得有些餓了,炕上的余采再次疼得打起滾來。

幾個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應對,終於等余采再次睡過去,幾人才消停了下來。

方建媽媽從廚房裡端了些饅頭鹹菜,招待著接生婆子和其他兩個婆子吃了,幾人又坐在炕沿兒上繼續等待著。並非她們不想走,奈何門口的方建千萬般求乞著,所以,她們只能留下來。

傍晚時分,余採的羊水破了。余采感覺到了比之白天更劇烈的疼痛,她的叫喚聲一聲高過一聲,聽得方建心裡都發毛。

方建媽媽和跟著接生婆一同來的兩個婆子手忙腳亂的進進出出,一盆一盆熱水的端進,一盆一盆血水的端出,讓方建只能著急的在屋子外面來回踱步祈禱。

這樣的場面一直持續到深夜,接生婆子滿頭大汗的跑出來問方建,「不行,孩子的位置不對,頭出不來,大人也沒力氣了,有可能只能保住一個,你是要保大保小,事先給我婆子一個話,我也好見機行事。」

一向還算得上膽兒大的方建瞬間沒有了主意,他也不知道要保大還是保小。

「當然保小了。」方建媽媽的聲音在接生婆的身後響起。

接生婆看了看方建,什麼也沒再說,沒再問,慌忙的跑進屋裡,繼續給余采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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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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