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黑水寨的往事
「老頭子，說好的給我找夫君呢，我怎麼只看見你給自己找女人呢？」那女子扛著刀進屋問。
「趙鐵柱，你特么怎麼跟老子說話呢？」黑爺不滿道，但絲毫沒有要打她的意思。
倒是趙鐵柱有些不滿：「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全名？要不是我爹那個文盲只認識這麼幾個字，我也不至於叫這個破名字，導致我現在還嫁不出去，不能脫離黑水寨！」
黑爺繼續歪在軟榻上道：「怎麼？你從小在黑水寨長大，現在倒想脫離黑水寨了？」
趙鐵柱也毫不客氣的坐在一邊吃起桌上的水果：「我爹老趙勸你別做山賊了，你偏不聽，還想囤積實力干票大的，現在居然攻下了門青郡，他要是還活著，估計要被你氣死！」
「你這熊孩子說什麼呢？」黑爺不滿的道，「老子就是想稱霸一方，這叫雄心壯志，你懂什麼？老趙也是，自從娶了你娘，就整天圍著你們娘倆轉，哪裡還有半點當年的豪言壯志？」
「所以你打了一輩子光棍！」趙鐵柱毫不客氣的道。
黑爺眉頭一皺：「臭丫頭，你別以為你爹拚死救過我，我就不敢打你！」
趙鐵柱指著自己的腦門兒道：「來來來往這兒打！打完我就能見到我爹娘了！」
「你！」黑爺蹭一下站起來，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趙鐵柱連忙打哈哈：「哎呀老黑，坐坐坐，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氣你的。」
她拉著黑爺坐下，塞了一瓣橘子到他嘴裡：「老黑啊，我覺得我們搶的差不多了，回去吧，這一票夠我們吃好久了，咱們回去以後還能做個小買賣，別做山賊了吧！」
黑爺煩躁的掙脫她的手：「你跟老趙一樣，都是沒出息的東西！我明天就給你找個男人，讓你嫁出去，別再來我們黑水寨了！」
趙鐵柱雙手一拍：「那感情好啊！給我找個帥一點的哈，等我完婚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黑爺嫌棄的道：「你當老子想見到你啊？趕緊滾！」
趙鐵柱笑嘻嘻的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在轉過身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別看她爹當年是黑水寨的二把手，可如今的黑水寨，已經和她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小時候老趙總和她說起他們做山賊之前的事。那時候，黑水寨只是一個在江邊碼頭做苦工的窮人自發組織的。他們也有過兢兢業業，憑自己的雙手討生活的日子。
可那樣的日子到底還是太苦了。
有一天，一個有錢的商人運來好幾船貨物，讓他們一夜之內必須卸完，否則就不給錢。
這是個大活，能賺不少錢，雖然累了點，但還是有許多人搶著去做。
可鄰近天亮的時候，有一個叫水生的工人實在太累太虛弱，竟然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箱子。
箱子里的瓷器頓時摔成了一堆碎片。
那商人大怒，不僅不肯付錢，還要求水生賠償。
原本就是些普通的瓷器，可商人竟然一張口就是一千兩銀子。
這比銀子對水生來說是個天文數字。
當時的黑爺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和老趙一起都是黑水寨的普通工人。
他知道這件事後非常憤怒，當場就要上去跟商人理論。可他們一群文盲哪裡是老奸巨猾的商人的對手？
那商人不慌不忙的拿出卸貨時候簽訂的契約，那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楚，要是由工人疏忽造成的貨物被損，商人不僅可以拒付工錢，還可以要求工人十倍賠償貨物。
但凡懂一點法的人都知道，這是不平等的條約，在簽署合同的時候可以要求對方更改。
可如今既然簽署了合同，就表示工人們認可這張合同的內容，並且已經知曉了這條不平等的條約。
黑水寨的工人都是窮苦出身的人，能認識兩個字就不錯了，誰會知道這些呢？
可黑爺和老趙不服，他們不忍心看著水生被這比天文數字的賠款壓垮，於是合力想尋找一些證據來幫助水生。
功夫不負有心人，竟然真的讓他們發現了一個秘密。
水生損壞的那箱瓷器，原本就是碎的！是商人自己在運輸途中出現的損毀，可商人不願意承擔這個損失，就把它們收集起來，再把箱子做了手腳。
那個箱子很不牢固，隨便一拿就會散架。
黑水寨的兄弟們都很高興，認為有了這些證據，至少能讓水生免去那筆巨額賠償。
黑爺自告奮勇，要求親自把證據送去官府，他胸有成竹的對水生夫婦說，他一定會帶來好消息的！
可當他把這些證據拿到官府的時候，卻吃了個閉門羹。
哪有知府不斷案，大白天關門的？
黑爺不信邪，悄悄爬上了知府後院的牆，看見的卻是商人正在和知府把酒言歡。
黑爺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動搖了。
他悶悶不樂的回到黑水寨，卻發現兄弟們都圍在一起，泣不成聲。
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擠到人群中央，看見水生倒在地上，已經沒有了呼吸，他的妻子才剛剛懷上孩子，正趴在他身上哭的幾乎斷了氣。
老趙告訴他，水生為了還錢，拚命在碼頭搬運貨物，猝死了。
黑爺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可面對水生媳婦絕望的眼神時，他更是無言以對。
因為他壓根沒能見到知府的面。
他第一次覺得，世界上竟然有那樣的眼神，明明充滿了絕望，卻滾燙的讓他無法直視。
那一夜，他失眠了。
然而悲劇還沒有結束，第二天，水生的媳婦被發現自縊在自己的家裡，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已經僵硬了。
可憐她還懷著一個，就這麼一屍兩命。
然而明明不久前，水生還十分幸福的笑著和黑爺說，自己馬上就要當爹了！
黑爺忍不下這口氣，便把看見商人和知府一起喝酒的事說了出來。
黑水寨的兄弟們全部炸了鍋，紛紛圍在知府門口大腦特鬧，逼得知府不得不派兵鎮壓，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暴力衝突。
在這場衝突中，不少黑水寨的兄弟被錯手打死，黑爺和老趙更是紅了眼，在殺掉幾名官差之後，他們帶著剩下的弟兄們落草為寇，一直在門青郡一帶流竄作案。
不過他們的目標，從來只有富商和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