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084章

群山之中的夜色顯得格外寒冷，也格外撩人。山巔峰巒之間的霧嵐正是最濃的時候，五丈之外便幾乎不能見人。桐霞城的城門打開的聲音傳得很遠，像霧角一樣嘹亮。

幾個穿著軍裝的人探頭探腦的，看到外面沒人，匆匆跑了出來，身上還背著行囊。不一會，又有幾個人跟著出了城，慢慢的，越來越多的士兵從敞開的城門裡跑出來，跑進霧格外重的樹林。

敵軍大營。

「將軍，有探子來報，桐霞城守城官軍趁夜棄城逃跑了，我們要不要追？」一個斥候跪在將軍腳下，還在喘著粗氣。

「跑了？」那將軍冷哼一聲，「這麼大的霧，難保有什麼異樣。」他神色沉沉思索著，揚聲道：「區區一百多人，不急著追！趕緊傳令各營房，啟程開拔，佔領桐霞城。」

「是！」斥候得令離開。

「將軍，請讓老夫帶幾個人去追趕那男子。」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酈城派之主——也就是被蘇影殺了的酈城派大公子的爹。

將軍擺了擺手，「本將軍要防備桐霞城內有詐，你最多只能帶走五十人去。」

那酈城派幫主眼神陰鷙，沉默不語，臉上的神色顯然是對這個結果不滿意的，但那將軍確實恍若未見，神色自若。片刻，酈城派幫助拱了拱手，一語不發的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營帳，酈城派幫主沉思良久，叫來心腹手下，吩咐道：「唐陸，你認識夙月那狗賊，你先點三百人去追，我會先隨著妖界軍隊進城去，等佔領桐霞，我就點五百人出城追。」叫唐陸的心腹一臉尖嘴猴腮，點點頭，下去了。

「哼，老夫還道你有什麼神機妙算，原來也是只會夾著尾巴逃跑。」酈城派幫主滿臉殺氣的冷笑著，「我倒要看看，沒有馬你能跑多遠？」

第一次流川帶人行刺，聽回來的人稟報，夙月公子是個絕色男子。前幾天在桐霞城門前看到他，那個曾參與行刺的下屬就已經認了出來。現在自己有機會為兒子手刃仇人，這難道不是命么？

「夙月公子，今夜就是你喪命之日。老夫終於能為我那兒子報仇了。」

桐霞城外的山裡。

看著周圍的守城士兵逐漸聚齊，有探子回來報：全部敵軍已經入城，只有一隻約摸三百人的隊伍離開。

蘇影轉頭對青若小聲道：「青若，成敗在此一舉。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你不能讓任何人打擾我，甚至是接近我。切記！」

青若看著他，雖然漂亮的眼裡帶著疑惑，但還是負責任的點點頭。指揮周圍的士兵在離蘇影幾十步開外形成保護圈，青若示意他沒問題。

點點頭，蘇影站起身，走到保護圈中央。

「世間玄異，蒼穹無隙，無垠地獄，盡我疆域。

玄冰為體，烈焰為騎，睥睨青雲，俯瞰天地。

宇內鐵衣，千軍辟易，紅蓮焚世，紫雲化璧。

裂地幽冥，破天妖帝，五界江山，唯我胸臆。」

張開雙手，蘇影深深的呼吸，沉沉的吐氣。

一時間，耳畔風聲獵獵響起，青若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原地的南宮影。

失去了髮帶的束縛，及膝的長發在風中瘋狂的飛舞。而那頭長發，現在不再是夜一般的黑色，而是在晨霧中耀眼的可怕的銀灰色。

滿頭長發雖然狂亂的飛舞，但沒有一根拂在那人臉上，也沒有一根被同樣飛起的衣角所牽絆。那些銀色的髮絲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靈巧而唯美，反射出淡淡的冷冽光芒，透出一股擇人而噬的危險感。

南宮影的五官顯得更為精緻，而且……更為妖異。

他的十指在風中靈巧的上下挑動，指尖劃出一道道有些神秘意味的弧線，似乎在描繪著一個古老失傳的符號——那人的十指間似乎都閃爍著不同尋常的銀色微光。

南宮影緊閉的雙眼忽然張開，直視前方。

青若在一側看得分明——那人的瞳孔是業火般的紅，紅的極深，瞳孔最邊緣的略淺，越往內部越深，最裡層更是接近黑色。

艷的可怕，深的可怕，似乎可以把人就這樣吸進去，萬劫不復。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妖。

蘇影唇瓣輕輕張開，聲音如崑山鳳凰般柔和優美。

他只說了一個字：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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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霞城內正是一片酒肉飄香，無論是酈城派的還是妖界的軍隊，都在大吃大喝。所有人都處在最放鬆的時刻，驚變就在這一刻忽然出現。

坐在酒席上的妖界軍隊的上層們忽然站起身，緩緩拿起身邊的刀，眼神僵直。靈界酈城派眾人面面相覷，還有幾個人上前拉他們坐下。

妖界的人只是一語不發的看著他們，忽然猛地舉起手，對著身畔的靈界酈城派隊伍的人狠狠的砍下去。

手起刀落，鮮血四濺。

這是怎麼回事！

酈城派的一干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刀砍倒在地，許多人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回事就已經閉上了眼睛，還有更多人倒在地上的時候連眼睛都閉不上。

鮮血味兒在擺滿酒肉的房間大堂里越來越濃，大堂之外也清晰的傳來慘叫聲。回過神來的酈城派下屬也操起手中的刀，向周圍殺紅了眼的妖界軍隊砍去。

周圍的妖界士兵根本不分青紅皂白，看到靈界的人，也不管平日里和自己有沒有交情，下手一下比一下狠。完全沒有理智可言。

那酈城派幫主就坐在妖界軍隊的將軍旁邊，第一個被那將軍高高揚起的砍刀砍翻在地，渾身是血，眼珠外瞪，鮮血止不住的從口中流出。

一個心腹下屬連砍幾個妖界士兵，衝過去，「幫主！」

「……不要管我……帶人，出城殺了……殺了……夙月，殺了他……殺……」鮮血從嘴角大股大股的流下，酈城派幫主坐在主桌上，離幾個妖界將領太近。他年紀不小，根本來不及動作就中了數刀，刀刀都在致命之處。此時，他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命不久矣，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那名為周復的下屬俯下身，雙手顫抖著為酈城派幫主合上雙眼，「……周復一定幫您完成心愿。」

砍翻幾個妖界士兵，在大堂外，周復幾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所有的妖界士兵都殺紅了眼，即使是負了傷，鮮血四濺，在臨死前也會像不知疼痛一樣砍向周圍的其他靈界人，直到倒下去。

沒有疼痛，沒有恐懼。

他們好像都變得不怕死了一樣。

那些曾經共同作戰過的妖界士兵像是發了瘋一般，披頭散髮，嘴裡嘶喊著，渾身都是血，眼珠通紅。越來越多毫無防備的靈界人倒在地上，哭喊著，慘叫著。

遠處還有高高竄起的火焰，在刺骨的夜風裡躥的很高，照亮了大半邊漆黑的夜空，看不到黎明的痕迹，火舌中無數靈界人在掙扎。

煉獄般的場景。

肆虐的紅蓮業火焚燒著生命，一切的一切都被吞噬。

腐爛的，死亡的，惡臭的氣息。

在震驚中一個不留心，名為周復的心腹身後被一個妖界士兵斜砍了一刀，周復忍痛回過神，把那人砍倒在地，快步走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