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點無關緊要的,

來點無關緊要的,

冬有大雪,是豐年。

冬有三白,是豐年。

今年的雪季,來的比以往早了些。

大雪紛飛。

一個披頭散髮的老者,身上穿的粗布衣裳,破碎成了布條狀,隨着風雪擺動,腳下的鞋不裹足,裸露在外的腳趾,踩着冷雪,卻不見有絲毫被凍過的跡象。

老者佝僂前行,右手杵著一根木棍,木棍上方掛着一個有些發了黑的酒葫蘆,行走間,哐當直響,左手牽着一個被厚衣包裹住的少年朗。

雪中。

少年的臉頰凍的像熟透了的蘋果,一兩朵白雪不經意間落在了少年長長的睫毛上,化成了冰晶粘在睫毛上,少年的一雙眸子,在開瞌間,靈動非凡,煞是好看,像一個瓷娃娃。

弓背老者牽着少年的身影在雪中走着,步履不快,他們身後,留下的一長串腳印,不一會兒就被風雪重新掩埋了。

有人說過,天上下雪了,那就是天上的仙人在暗自神殤,降下來的雪存着仙人殤,所以才會那麼的冷。

大雪紛飛,久下個不停,給大地和世間萬物披上了一件素裹的銀裝,入眼皆是雪白一片。

有句老話講,正月寒死龜,二月寒死牛,三月寒死播田夫。

所以,入夜後的小鎮,尋常百姓睡的都比以往早。

小鎮的路口,倒是有一間酒館一直亮着燈光。

天寒地凍,去酒館喝酒的客人絡繹不絕,都想喝上一碗烈酒,好在冬夜裏暖暖身子。

有些剛從酒館出來的人,都是同一動作的縮了縮脖子,口鼻間噴薄著一股股的白氣。

隨後,酒客們都把手揣進兜里,有說有笑的離開了酒館。

酒,是一團烈火在胸膛燃燒,彰顯豪邁,讓人驅散冬季的寒冷,也可讓文人墨客助興,提筆寫下那千古絕對,名詩百首。

自古就有走江湖的人,飲酒馬上,殺人刀下一說。

萬丈紅塵三杯酒,皇圖霸業談笑間,有好也有壞。

酒館里有個說書老先生,他輕撫著鬍鬚,手中的醒木,落在四方木桌上,「哐當」一聲巨響,驚醒了有些酣醉的酒客,緊接着,說書老先生打開手中的摺扇,說起了書來:

「諸位看官,縱古觀今,再看我天朝的千年歷史,能稱的上天縱奇才的人,也就只有一人而已。話說此人剛出生時,就引動天上的仙人降下祥瑞,福澤了一方。此人三歲就倒背四書五經,五歲踏入修鍊一途,十八歲就名動天下,百年後殺的世間無人敢稱第一,一身修為震古爍今。」

說到此處,說書人抬眼望了望滿堂皆的賓客,他頓住了口中的話,手中的醒木再一次的落在了木桌上。

「哐當」一聲,

說書人接着上回說道:

「此人名諱,御九幽,在下界久負盛名。可誰又知道他曾經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少年郎,只知道天真爛漫的追尋武道………二十年前,一場驚世的對決拉開序幕,漫天的劍氣縱橫三萬里,而境外的暗幽谷,被一柄三尺青鋒劈成了一道天淵,深百丈,那裏飛鳥不度,活人不度。」

「那一場曠世之戰持續了半月有餘,沒人知道勝負如何,只知道千劍落青山,從那之後,御九幽就封了手中的三尺青鋒,隱世歸山野,不留人只留名,他留下的傳說,讓天下的劍客,莫不追尋着他留下的足跡,去感悟這位天縱奇才的霸之武道,希望有跡可循。」

酒館內的酒客差不多都是這裏的常客,他們每日來此,說書老先生講的這一段故事,每日也都會聽上一次。

雖然爛熟於心,他們也樂意再聽上一聽,權當是解解悶兒也好。

「哐當!」

醒木再一次的落在了木桌上,說書老先生合上手裏的摺扇,今天的書說完了。

酒客們也喝完了碗中最後的一口濁酒,他們三五好友,勾肩搭背的和說書老先生打趣了幾句,就轉身出了酒館。

一刻鐘后,

酒館里的人都走了,酒客們也喝盡興了,也聽盡興了,所有人離開前,卻無一人能夠注意到說書老先生嘴角邊的一點苦澀。

「這天下,是否讓你盡興了?」

說書老先生笑望了一眼酒館的門口,這是一種習慣,每日便會如此,像是在期待着什麼。

頭戴青色歪帽的小二,肩頭搭著一塊白布,正賣力的打掃著酒館大堂。

一柱香后。

酒館打掃的乾淨整潔,歪帽小二便對着說書人彎了彎腰,退下了。「老先生,小人先下去了。」

鎮上的人和說書老先生熟悉,知道他叫黃九勇,有一副舌綻蓮花的好口才,膝下無兒無女,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間酒館,其實就是說書老先生開的。

說書人開酒館的目的,無非想再聽上一句,「小二,溫兩壺酒,一壺給我,一壺給劍。」

劍出九萬里,

溫酒喂劍,再加十萬里。

吾輩皆乃猖狂人。

酒館的說書老先生,一直在等人罷了。

……………

冬夜裏。

老者牽着少年走在雪地里,來到小鎮,站在了酒館的門口。

少年動了動鼻子,嗅着從酒館內飄出的酒香,少年的臉頰更加紅潤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不勝酒力的人聞着酒香,其實也能醉。

少年抖了抖身上白雪,問道:「爺爺,我們到了嗎?」

「還沒有,距離天朝帝都還有幾日的路程。」

老者蹲下身,用滿是老繭的雙手輕輕的擦拭掉少年臉上的落雪,他眼眸中的溺愛,一覽無餘。

木棍放在地上,那個有些發黑的酒葫蘆碰地,並沒有發出一點水聲。

酒葫蘆已經空了。

陌兒上前兩步,拿起地上的木棍搖晃了幾下,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笑着說道:「陌兒知道了,爺爺這是饞酒了,所以才會在酒館的門口停下。那爺爺快去吧,陌兒就在門口等爺爺。」

「你啊,從小就是個鬼靈精,什麼都瞞不住你,爺爺去打壺酒一會兒就回來,你就在門口不要亂走。」

老者抬手在陌兒的頭上摸了摸,杵著木棍就走進了酒館內。

陌兒則是一臉乖巧的在酒館門前等待着,十指頭緊扣,百無聊奈下,陌兒撲閃著一雙大眼睛打量起了周圍的建築。

從陌兒記事起,他的記憶里就只有懸空涯上的一座木屋,一處崖邊,還有在木屋門前和他玩耍的一些小動物。

只是,陌兒很乖,很聽話,說在酒館門口等爺爺,就在門口等爺爺,哪裏都不去。

酒館內。

「小二,打一壺酒,裝在我這酒葫蘆里。」

酒館內,正欲離開的說書老先生聞言止住了身影。

說書老先生轉過頭來,望着來打酒的老者,披頭散髮的樣子,有些地方衣不遮體,佝僂著腰,如此落魄的模樣,又怎麼會是他,只是聲音有些像罷了。

說書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內閣。

歪帽小二接過酒葫蘆,臉上堆著笑容,說道:「好嘞,請問客官打哪一種酒?」

「最便宜的酒吧,給我打上一壺。」

老者伸手在懷裏摸索了一番,只掏出了一個碎小的銀兩,放在了櫃枱上。

「好嘞,客官稍等。」歪帽小二收錢,打酒,動作行雲流水。

幾息后,

酒葫蘆裝滿了酒,老者把酒葫蘆掛在了木棍上,栓緊實了些,轉身就走。

「客官,慢走。」歪帽小二恭送了一聲。

酒館外。

老者從身後摸了摸陌兒頭,笑着說道:「陌兒,等久了吧。」

陌兒轉身,抱住老者的腿,揚著小臉說道:「陌兒沒等多久呀,對了,對了,爺爺你餓了嗎?陌兒這裏還有些吃食。」

然後,陌兒從懷裏拿出一塊白餅,正往外冒着熱氣,這是他們臨行前,老者在家裏做好的吃食。

白餅沒有吃完,陌兒就把它放在懷裏溫著,一直不曾涼過。

接着,少年又從懷裏拿出三個銅板,墊着腳尖放在老者的手裏。「喏,爺爺,陌兒這裏還有銀錢呢。」

年歲不大的陌兒從爺爺的口中得知,在紅塵俗世中行走,必不可缺的便是那些黃白之物。

煙酒搭橋,

錢財鋪路,

適者生存罷了。

老者拿着銅錢,蹲下身,問道:「陌兒,銅錢你是在哪來的?」

陌兒咬了咬手指頭,回憶了一下,說道:「是陌兒在床縫裏面摳出來的,還有一枚銅錢卡的太深了,扣不出來。」

老者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把白膜放回陌兒的懷裏,起身拉着陌兒就走。

五日後。

天朝帝都,淵武城。

老者牽着陌兒,抖掉了衣衫上的落雪,淵武城外,爺孫倆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去。

「淵武城」三個燙金大字,氣勢如虹,高高鑲嵌在城牆之上。

城門外。

文人落轎,武人下馬,這是規矩,因為「淵武城」三個字,是天朝的開朝帝王寫的。

皇威浩蕩。

「哐當,哐當……」

木棍上的酒壺在搖晃,老者牽着陌兒,隨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進了城內。

進城的人太多了,當爺孫倆進了城后,老者就牽着陌兒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一條小巷道,有一些小商小販在那裏擺攤,口中吆喝着,拉攏客人,車水馬龍,至少要比城門口的主幹道上好了不少。

「老先生還請留步,敢問老先生是御九幽前輩嗎?」

老者牽着陌兒還沒有走出幾步,眼前就出現一位身着仙鶴官服的人,在四名甲士的守護下,行色匆匆而來。

御九幽披頭散髮下的雙眸,閃過了一絲有趣,緩緩道:「不錯,老夫就是御九幽。」

仙鶴官服,當朝一品大員,竟然能委身來城門接人。

果真如傳聞所說,天朝小皇子的命,怕是連續命青燈都不能維持那僅存的一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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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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