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寂寂江山搖落處，憐君何事到天涯（下）

「她去探望德主兒？」香香有些奇怪地看了面前的太監一眼，「行了，你退下吧。」

香香探詢的目光朝靜妃射去，靜妃面不改色，她端著茶杯，輕嘬了一口。

「姐姐，她怎麼突然變大方了？」香香問道。

「不是變大方了，是變聰明了。」靜妃輕輕放下杯子，「烏雅氏入宮時日不多，地位也不高，但就是如此條件，卻得到皇上的眷顧，現在又懷有龍種。如果她給皇上添了一個阿哥，日後必定恩寵倍加。既然爭寵已經不可能，還不如收為己用。」

「那我們改怎麼辦？」香香問道。

「是『你』該怎麼辦，這件事情我一直勸你。地震的時候你看見了，皇上的心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你現在罷手還來得及。」靜妃說道。

「娘娘。」翡兒走了進來，在靜妃耳邊說了些什麼。

靜妃臉色一變，「她居然把那個女人接到坤寧宮養胎。」

「什麼！」

「赫舍里不愧是滿洲第一才女，皇上挂念未出生的小阿哥，定然會去看望德貴人。那麼皇上就不得不踏入坤寧宮。她這招，給自己，也給皇上一個台階下。如果他們這樣見上幾面，呵呵，怕是你之前做的都功虧一簣！」靜妃拍手贊道。

「那我該怎麼辦？」香香急問。

「如果烏雅氏在坤寧宮出了事，赫舍里難逃其責。你想一勞永逸，從此沒有後顧之憂，就靠這次。沒了小阿哥，怕是太皇太后也不會再寵着她了！」

「不行！」香香站了起來，「這是我和赫舍里兩個人的事。我只想她給福兒償命，絕對不可以連累無辜！如果我利用德貴人來對付她，我和她又有什麼分別。」

「心慈手軟會害了你自己。」

「絕對不可以。」香香決然道，「我絕對不可以因為自己的私人恩怨而牽涉他人！」

「妹妹就是單純。要赫舍里死，何必要殺德貴人？只需要嚇嚇皇上就行了，你看。」

「這是……」

「麝香。你想辦法放進坤寧宮，德貴人聞到此味，必然影響胎氣。坤寧宮收藏這些東西，一定是要害德貴人，皇上必定廢后！」

「萬一德貴人真的……」

「不會的，藥量很少，又不是服用，聞一聞沒有關係的。」靜妃說道，「等太皇太后回來了，你就找不到這麼好的下手機會了！」

香香看着窗外，拳頭緊握，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坤寧宮

「娘娘，不用看了，已經很漂亮了。怎麼，還信不過我小桃紅的手藝？」芳兒在鏡子裏端詳著自己，小桃紅在旁邊取笑道。

「什麼啊，本姑娘天生麗質，哪裏是你打扮的。」芳兒嘴巴一翹說道。

小桃紅捂著嘴笑了笑。「我給娘娘燉些燕窩來，給娘娘補補。」

芳兒看着鏡中的人，她拿出手帕，輕輕擦去嘴上顏色，頓時唇色慘白。她看着手帕上的那一抹紅，曾經，她也曾擁有這樣艷麗的唇。

「皇上駕到。」

芳兒立刻補了妝容，不想讓他看出任何異樣。

「德貴人她在……」外面是小桃紅的聲音，他居然連問都不問自己一句。芳兒心裏悶得慌，腳情不自禁地往凳子上一踢。

「嗷！」她一陣痛呼，好疼啊！該死的混蛋，害她這麼可憐。

芳兒有些煩躁，她四周張望了一下。似乎聽見他和她說笑，心裏覺得悶得慌。居然真的不見她！

「皇上，您就走啊……」又是小桃紅的聲音，芳兒咬着嘴唇，更是氣悶。

康熙看了看芳兒的房間，「你們先退下吧。」

他走到門前，手伸在半空中，想推開又不願意。可是腳又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她把德貴人安排在坤寧宮是為了想見他嗎？她心底是否還在乎他？他心底全是不確定，他一直不自信他在她心裏的位置。說到底不信任不是對她，是對他自己。從來，芳兒這樣的女子，似乎就像上天賜於他，不該是世間所有。他來此，也是為了看她，可是為什麼又怕見她。直到他把容若趕出宮，他才知道，自己和普通男人沒有任何分別，不過也是俗人一個。

他正思緒亂飛，腳下突然踢到什麼東西，弄出些聲響。

芳兒聽見聲音，開門。卻依舊是失望，閃到牆后的康熙暗自取笑自己，怎麼一個帝王，弄得如此鬼祟。

「混蛋！」她輕罵了一句，砰！關上門。康熙聽見「混蛋」二字，心突地一動，情不自禁地走出來。

嗷！關上的門狠狠地甩在康熙的臉上。聽見他的痛呼，芳兒連忙又開了門，卻看見康熙摸著通紅的鼻子，沒好氣地看着芳兒。芳兒有些奇怪，愣在那裏。她看着不停揉紅鼻子的康熙，突然「噗嗤」笑出聲來，她很久沒有這樣開懷笑了。真是活該！

康熙給她笑得更沒好臉色，眼睛斜斜地瞪了她一眼。芳兒觸及他眼神，極力忍住笑，表情很是痛苦。康熙見了，突然也笑了起來。這回輪到芳兒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