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極光小語

過濾隧道的出口是一片美麗的珊瑚森林，光線通透，海水清澈。姑娘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已經在各色魚蝦間游來游去，大海的美景是世間的美麗之最，容不得異族的踐踏和污染。

水底有彩色的海蚌、螃蟹、蝦、海星、海膽、玫瑰珊瑚、藻類，海龜慢悠悠地游來，任憑靈姬在它的背上撫摸。

抬頭向上望去，水的表層灑下晃來晃去的光斑。射向水底，形成一張光影之網，隨着海流一同舞蹈。

一群蝠鱝遮天蔽日的由頭頂游過，藍黑色的背部，白色的腹部表面有一張彎彎張開的嘴，加上前端兩隻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張張可愛的娃娃笑臉，形神調皮如傻笑般，讓人見了賞心悅目。它們有着形同蝙蝠的兩「翼」，在遊動時不時地用力躍出海面做空翻動作，像在鍛煉身體，又像是在異性面前炫耀技能，總之是為大海舞動着別具一格的美妙音符。

三隻白海豚搖擺着尾巴同琪琪和靈姬玩耍起來。一邊游一邊玩，在阿康隊長的帶領下，海豚用背鰭拖着他們三人在茫茫大海上劈波斬浪，一路不知疲倦的前進。很多時候，海豚就像海中的駿馬，載着勇敢的騎士，奔騰在一望無際的原野，探索著世間的珍奇。

直到看到天邊的一抹夕陽紅，雲霧繚繞的隱形島才終於露出廬山真容。遠遠望去就像浮在雲霧之中的一座仙島。

隱形島是人魚族海洋國度的領土之一，人魚族人由嬰兒生長到完成一度人形進化之後，都會安排上該島進行陸地上生存實習，以檢驗自己的變身能力，和肺腮轉換使用能力，還有自身消化系統等諸多身體適應能力的訓練。不僅如此，島上還發展了一定規模的農業，畜牧業，以供應人魚族一定量的陸地食品供應。

對於琪琪和靈姬而言這座島並不陌生，只是這次上島較以往上島有不同的事情要做，新的修行會讓她們面對怎樣的考驗呢？

游到離島岸邊還有幾百公尺時，阿康隊長停下來示意兩位姑娘停止遊動，說道：

「姑娘們，沉睡在海底的火山這些年運動發生了一些變化，安裝在那島底部位的地熱聚能儀參數也做了相應調整。而後以它為動力來源的籠罩全島的人造電子霧結界覆蓋也有些變動，進入結界的入口也更新了，你們不知道新的入口位置，等一下要跟着我後面走，否則會有麻煩的。」

「我知道，隱形島的電子霧浸泡到人的話會影響人腦磁場，發生失憶，是對付試圖奪占島嶼的陸地人類的隔離層。」靈姬知道的不少。

「沒錯，這座島能產生電子霧，輻射出變化的磁場，讓外人的羅盤儀錶失靈，找不到方向。」阿康補充說：「不僅如此，剛剛增加的防禦項目還有海市蜃樓發生儀，用它放出太陽的影像在我們需要的方向天空上，把試圖入侵的異族敵人引到其它方向去。」

「哇嗚！好酷啊，隱形島的隱形技術又升級了。」琪琪感嘆道。

隨着阿康隊長的下潛，圍繞島嶼一圈的海底暗礁和奇異珊瑚礁展現在眼前。雖然暮色降臨，但海里還是有星星點點的生物熒光。為了增加光線，隊長揭下頭上的布條帽子掛在腰間，露出額頭上一個圓形發光器，並放出足夠亮的光線，照亮周圍一大片海底。發光是阿康隊長遇到燈籠魚鮟鱇緣寵后發生二度進化產生的能力。

琪琪和靈姬跟在隊長後面，穿過岩石海礁的孔隙和裂縫，忽左拐忽右彎的繞了幾分鐘，便開始上浮登島。靈姬邊游邊看着自己背上依水母緣寵進化的發光器的亮度，后又自嘆太暗的唏噓。

頭探出水面后，一個石板平台建在水邊。阿康隊長熄滅頭上的燈：「好了姑娘們，溫習一下你們的變身速度。」

只見隊長在水中擺尾一躍，竄上水面半空。一個凌空翻身抖落身上的水花，在滿天星光下彷彿一道閃光的影子。在落下岸邊平台上之時已經完成陸生人形轉換，脫盡了魚形，雙腳穩站岸上。

「這麼快！」靈姬不敢相信，魚形轉人形，外觀上需要周身的鱗片皮質化后纖維化成外衣，魚尾要雙足化，足部皮膚還要角質化成模擬鞋，頭部要骨質化成人形頭部，胸背鰭要相應縮藏起，人手胳膊轉化。這一切都在空中落地前完成，一瞬間的概念呀！

不甘示弱的靈姬咬牙一個水中躍起。

「我變！我變。」她緊皺眉頭，吃力地變身。倘若在烏村的平時，她變個身是很容易的。但現在她明白，這就是新的考驗。在空中月光的照耀下，她仍顯露出了劣勢。

摔在岸邊地上時，她上半身已成人形，下半身還是魚形，窘迫得靈姬滿臉通紅。

輪到琪琪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會比靈姬還慘，畢竟是修行，咬咬牙豁出去了，於是擺尾一躍。

……

阿康大叔走在前面，朝着島上一個亮着星星點點燈火的村子走去。時不時回頭看看後面兩個姑娘有沒有掉隊，不時偷偷發笑。本來就長得不咋滴，一偷笑起來那表情就更不咋滴了。

後面跟着的是相互攙扶的兩個姑娘，她們因為變身速度成績不理想，都摔出了點傷。靈姬腿摔疼極了，而琪琪變身則剛完成頭部就頭朝下着陸了，摔腫了可憐的小臉。望着前面幸災樂禍的隊長，靈姬嘴裏時不時傳出咯咯咬牙切齒的聲音。也許是腿疼得直咬牙，也許是恨自己變化身體能力讓自己出了洋相。琪琪則很無奈的低頭不語，自己變身水平確實需要進步。

彎彎曲曲的小路，在月色下泛著微微的灰色的光，風輕輕撩動姑娘們飄逸的裙擺，這些由生物外衣偽裝成的衣服非常逼真，進化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終於來到一條人並不太喧鬧的街道，道路是平常不過的泥土路，兩邊的房子雖都是木質材質，但搭建得相當精緻，就像進入一個微縮的童話王國。圓屋頂，白牆壁，徐徐轉動的大風車，整齊的小籬笆。還有裹着頭巾，匆匆往返的行人。偶爾街角里還傳來幾聲狗吠的聲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祥和村莊。

沿街轉兩個彎后，阿康隊長徑直推開一間旅館的雕花木門：「飯丁老闆娘，您的老主顧又來啦！趕快上菜，我和我的學生都餓壞了。」

門廳里櫃枱上一位體態臃腫，身着白色圍裙，頭戴小花帽的中年婦女，放下手上正在擦拭的杯子：

「哦，阿康隊長，歡迎！請快進來坐下。」飯丁老闆娘臉上堆著笑，眼睛眯成彎彎一條線，皮膚白裏透紅。一看就知道是日子過得很滋潤的人魚：

「老規矩，半瓶清酒一份咖喱雞嗎？」

阿康領着兩個姑娘挑了張靠牆有窗的桌子落座。隨即問道：「你們吃點什麼？飯丁老闆已經點了我常吃的東西了。」

「土豆片一盤。」琪琪喜歡吃土豆。

「我也一樣吧，據說土豆是含能量相當高的食物。」靈姬撇撇嘴應和。

「要不我推薦一種食材給你們吧，今天新到的稔穀類糧食，燒煮出來的米飯又香又可口。陸地上的人類真會吃，他們種出來的這種糧食就算放鍋里燒糊了那氣味都是香的，而且還是香得如此濃郁。」飯丁老闆一副心花怒放的推銷表情訴說着她多愛吃這種食物。

「好吧！快點，三份，三份叫什麼的飯吧。」阿康沒多想，反正先吃飽要緊。

不多時飯丁老闆端上香氣四溢的食物，還有點自賣自誇地說：「這米飯吃起來跟麵包有得比的，不夠還有啊！」然後樂呵呵的退到櫃枱后。

清酒、咖喱雞、土豆、米飯，讓三個在海里遊了一天的人開懷大吃起來。先別說這些食物有多好吃，其實餓了好久的人吃起來味道欠佳的飯菜也會覺得很美味的。清酒是阿康的家常必需品，姑娘們喝着飯丁老闆端上來的湯汁，品味着陸地生活的別具情趣。

「哦，對了，飯丁老闆，您的緣寵山羊今年又高產了吧？」阿康隊長喝了點酒，好像好打聽起來。

「山羊！哦，我覺得我還算幸運。身為人魚，緣寵卻是陸地上的生物。也因此可以在陸島上定居，可笑又挺奇妙的。當然高產，我可是個優秀的牧羊人。

「今天怎麼沒見您侄子？他到哪兒去了？」

「阿康隊長，你不問我還想不起來了呢。都不是外人，我就告訴您吧，這座島正在研究護島設備的節能技術。只有當外族人靠近時才啟動電子霧結界，而平時是不開的。為了遠距離感知外族人和船隻是否到來，需要完善一套預報功能。那就是在周圍海域布放巡邏魚，空中放出海鷗巡邏鳥。而相關的寵主就忙開了，空中的鳥和水裏的魚輪流工作，寵主也一樣。這不，我的侄子是海鷗的寵主。白天歸他巡邏，這會兒也該回來了，天都黑了。」

正說間旅館大門被推開了，說明星明星到。一個濃眉大眼，金色頭髮，英俊帥氣的少年搖搖晃晃的走進廳來。

廳堂里的人都轉過臉來，靈姬的瞳孔倏的放大了。她臉唰的一下緋紅起來，小嘴微張，白牙縫間逃出微小而稍帶羞意的幾個字：

「哦！他好帥哦……」聲音雖小卻帶着激動。

「誰呀！在說我嗎？我可沒做過什麼壞事，沒在說我壞話吧？」帥哥眼神迷離，精神恍惚。

「哈哈哈……你小子不能喝就少喝點嘛。」

阿康隊長看出他喝酒了，喝酒的人就是識英雄重英雄啊。

「哦，今天我這個大廚子因為這傻小子讓您見笑了。」飯丁老闆剛要去扶侄子。

「撲通！」一聲帥哥不勝酒力已經跌倒在地。

一邊的靈姬兩眼放光，齒縫裏又溜出幾個字：「哇噻！連摔倒的動作都那麼帥。」

儘管琪琪揮手在她眼前一直晃動，她都一直視而不見。琪琪暗想，原來好姐妹十多年，今天才發現她是個花痴。

飯丁老闆力氣真大，一手就提起那帥哥，就像提起一隻貓。背在肩上進入屋裏安頓去了，就是靈姬還沒回過神來。

「平時你是個學霸，」琪琪唏噓道：「現在你智商降到零了吧？」

……

終於可以往床上躺下休息了，琪琪和靈姬安排在同一房間。吹滅蠟燭，天上的星光透過窗戶撒了房間一地，安靜而溫柔。琪琪滿滿地伸了個懶腰，哈了長長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靈姬，她仍無睡意。坐在床上，下巴頂在膝蓋上，眼神在發獃。

「眼裏的帥哥影子還沒拔出來呀？」琪琪輕嘆。遊了一天的海，風景看得眼花繚亂，早已疲憊得不行了，她往床上一倒立馬睡著了。畢竟夜已深，旅行的路途再美，也得有點時間停下來歇歇腳啊。

不知過了多久，琪琪在迷迷糊糊中被靈姬搖醒。

「起來呀，起來呀！」黑暗裏靈姬眼神明亮。

「什麼事呀靈姬？」琪琪忸怩地揉着眼睛。

「你聽到空中傳來的爆炸聲了嗎？」也許是魚對聲音特有的敏感，靈姬聽到了異響。

「天亮了嗎？沒亮再睡會兒，困呀。」

「呀！看窗外，有好東西瞧呢！」

好奇心重是孩子特有的天性，琪琪被說服爬起來和靈姬來到窗台上。晴朗的夜空上，鑲嵌著一條彎彎曲曲，幾乎遮住半片天空的金中帶綠顏色的帶狀光斑。

「是極光！」姑娘們興奮起來：「這個地方看到極光，離北極不遠了吧？」

琪琪睡意全消，這就是傳說中的極光，太美了。之前都是在書中提到過極光的景色，今天有幸目睹，她的眼眸也明亮起來，張著嘴發出一聲聲嘖嘖的感嘆。

從前，極地生活的愛斯基摩人認為那是鬼神引導死者靈魂上天堂的火炬。原住民則視極光為神靈現身，深信快速移動的極光會發出神靈在空中踏步的聲音。取走人的靈魂留下厄運。在北極地區，因紐特人認為，極光是神靈為死去的人照亮歸天之路而創造出來的。

「靈姬，你相信極光是逝去的靈魂飛向天國時，天神為他們點亮黑暗道路的火炬嗎？」

「我覺得它更像是歐若拉女神的淚光，充滿了無盡的無奈。」

「為什麼？」

「歐若拉是北歐神話的黎明和極光女神。愛上了凡人耶爾庫，為了長相思守，讓他在受重傷的情況下吃下從宙斯那兒取來的不死之葯。結果耶爾庫活下來卻帶着永不癒合的傷痛，也帶來了他永無休止的哀傷。」

「靈姬，你知道的故事還不少。」

「相比而言，女神也有自私的一面。為了廝守忠愛的情人，破壞了原有的輪迴規則。最終是一個有愛、有悲、有怒、有無奈、有辛酸、有悔恨、有喜、有幸福、有痛苦，有各種味道的無法褪色的記憶，藏匿在極光繽紛的色彩里。鮮艷而悲壯，美麗而心酸。所以極光的美跟其它的美有着不盡同相的精神背景。」

琪琪聆聽着靈姬頗有見地的見解，面帶微笑。在這個愛幻想的年齡，她更喜歡這種奇幻的描述，也不想去聽那些老人魚學者的關於太陽風、地磁場和大氣層的類似打架的相遇的那一種描述。

「那後來呢？」

「後來，耶爾庫被變成了蟋蟀，繼續悲哀地不停地叫。也許是在召喚天空的微笑，召喚奇迹里的繽紛與閃耀。」

「呦！你真有詩情畫意呢。」琪琪嘖嘖稱讚。

「紅橙黃綠藍五彩的極光，就是歐若拉的眼淚，在愛的奇幻世界裏永遠的存在。」

「在你心中，是不是也渴望有一份那麼浩瀚渾厚的愛呀？」

望着天空運動，變幻的彩色光帶，靈姬明亮的雙眸轉向一旁，望着帶有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琪琪，她伸出兩個拳頭。

「你嘲笑我是不是？看我怎麼收拾你。」

「哇！不敢啦，不敢啦。」兩個女孩又調皮嬉戲起來。這樣的調皮玩鬧在她們之間持續了很多年，總是玩到累，笑出淚為止。

不久，極光散去，天空恢復往常溫柔靜謐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