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一位老先生找她

(四十六) 一位老先生找她

前台孫曉靜把內線打了進來,告訴夢遙,有一位老先生,在與公司隔了條馬路的「素年咖啡廳」二樓靠窗戶的第三個雅間等她。

夢遙從來沒有與老人們有過多的來往,除了爺爺之外,她媽那邊的姨舅姑婆,都跟她聯繫極少,偶爾有交集也是蔡玉春在中間牽線搭話,而如今,因為上次的事情,蔡玉春被拘禁半個月,估計早已經恨死了她……等等,莫非是萬鳴的爸爸?對這個名義上的表舅她小時候見過,如今早就沒了什麼印象,難道是他來為他兒子的事情求她?

上一次的事情在她心裡留下的陰霾不容易那麼過去,夢遙在心底默默盤算猶豫了半天,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叫上了周航陪她。

兩人過了馬路,夢遙讓周航在咖啡廳一樓坐下來等她,自己則懷揣著一份忐忑,提著略有些沉重的腳步,上了二樓。靠窗的一側很容易辨別,無論從哪一頭開始數,都是一樣的第三間,這位目前還猜不出身份的老人果然很會選地方、描述得也准。

足足做了十幾秒的心裡建設,長吁了一口又一口氣,夢遙才輕輕扣響了門。

幾乎同時,門被沖著裡面打開。這樣的速度大大出乎了她的意外,幾乎條件反射似的抬頭,看到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以一個很近的距離站在她的面前。

「馮小姐吧,裡面請。」

來不及多想,夢遙順著男子手指邀請的方向,邁步向裡間走去。

裡面不止一個人。夢遙按照男子的指引,在桌子的一端緩緩坐下。她的對面就坐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中老年男士,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向她,那眸光平和、神色也不見什麼異常。

可是她並不認識他。

心底粗粗一打量,便覺對面落座之人穿著得體考究,依舊濃密的黑髮間雜著不起眼的幾根不完全的白髮,整整齊齊側分梳了下來;標準的國字型臉,沒有多餘的皮膚下垂,就連皺紋也不甚明顯。整個人看起來儀容不俗、氣度也不凡;特別是在他兩旁樹一樣立著的、身量修長挺拔的兩個年輕人,著裝、氣質與為她開門的那位男子別無二致。

這位老先生看起來來頭不小,夢遙從未經見過這種陣仗,心裡不由得暗暗「咯噔」一下,隱沒在桌子底下的兩隻手,因為緊張不由自主地絞在一起。

注意到自己的臉色開始不正常,夢遙微微低了頭,沒有開口先說話。

老先生沖幾人擺了擺手,三人魚貫而出,並且把門給輕輕帶上。

「你就是馮夢遙馮小姐吧,我是朱凱烈的父親朱旌耀。」

「啊?」

這樣的設定太過突然,夢遙怎麼也不會想到,朱凱烈的父親……臉上寫滿了詫異與不知所措的她慌忙站起:「董事長好。」

「坐,坐,」看著小姑娘突然變得嚴肅拘謹的小模樣,朱旌耀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倒是個樸實知理的姑娘!看樣子家教禮數應當不錯,模樣也生的周正俊俏。尤其一雙明眸,漂亮靈動,像秋水一般潤澤;眨動時,就像會說話一樣,莫名地透著一絲絲他描募不出來的熟悉。她一走進來他就開始觀察注意她了,應當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只可惜……

心底有些許嘆惋一閃而過,朱旌耀繼續說道:「今天咱們不談公事,不用這麼嚴肅,也沒有董事長和員工,你叫我朱先生就好。」

夢遙機械地回應著,聽話地坐了下來:「好的,朱先生。」

靜謐的空氣在兩個陌生人之間徘徊迂迴,場面安靜得有些詭異。鎮靜下來的夢遙覺得有必要打破這份沉悶和尷尬,於是試探性地先開了口:「不知朱先生百忙之中找我,可有什麼事?」

「賦閑在家的老頭子一個,哪有什麼可忙的,小姑娘倒是挺會說話!世界呀,終究還是你們年輕人的!」

彷彿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入題,亦或只是為了拉近點彼此的距離好讓下面的話更容易說出口,朱老爺子一再地把話題扯遠。

想想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為著子女的事情坐在這樣一個陳設簡單的地方與人談判,更別說對方還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小姑娘。開起口來著實有些犯難。

他親自斟了一杯茶遞到夢遙手邊,夢遙趕忙謝過伸手來接。

「我喝不慣咖啡,覺得這裡的茶還行,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沒有幫你單點,要不我們就先喝喝這個?」

「我也不渴,您隨意就好。」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夢遙把茶杯輕輕拿在手裡,朱旌耀喝水的工夫,出於禮貌,她也輕輕抿了一小口,只是心裡依舊緊張,並沒有嘗出茶是什麼具體的味道。她的內心裡在迫切地等著他的下文,觀察朱老爺子欲言又止的樣子,她隱隱有不太好的預感,但又不願去妄自揣測,在長輩面前,還是好好做個聽眾比較好。

「是這樣的,」朱旌耀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比較平易近人一些。

他今天來,只想跟這個小姑娘好好談談,並沒有以權力地位和輩分壓人的意思。雖然他早年征戰疆場,後來又轉戰商界,殺伐果決的氣度本就是與生俱來,更別說幾十年上位者氣場的積澱。可是今天,面對這樣一個從未曾謀過面的年輕姑娘,尤其看著她那雙明媚的似曾相識的眼睛,他突然覺得他的霸氣威嚴絲毫沒有用武之地,反而在不知不覺中把原本的盛氣與凌厲悄悄收斂,甚至早已經想好的話,都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他一頓再頓地,終於有時間讓夢遙的心情得以平緩。

「我聽底下的人彙報說,你,就是阿烈身邊的女孩子。只是,阿烈尚未婚娶,身邊就已經有了女人,這對他的聲譽和影響不太好。」

終於還是回到了這樣的一個話題!心底潛藏著的預感被證實,夢遙的心境反而更加坦然。身正是不怕影子斜的,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自己心裡沒有鬼,是不怕別人說什麼的。

想到這裡,夢遙認真地抬起頭來,用她好看的一雙杏眼,凝望著朱旌耀的臉,眼中的那份坦然自若里,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與自律:「朱先生,這裡面怕是有什麼誤會,我和朱總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上下屬關係,並不曾有任何逾矩。或許是您手下的人聽錯了、說錯了也未可知。」

「呵,小姑娘果真聰明,也會說話。我倒是很願意相信你,只是不知道我兒子最近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兩次受傷,這又是為了誰?」

夢遙的臉倏地一下紅了半邊,她羞赧地低了頭,不敢再多言。甚至在私下裡暗暗責備自己,剛剛究竟是哪裡來的鬥雞一樣的勇氣!雖然她從未開口答應,也不止一次地向他言明,奈何,朱凱烈的的確確是有意與她,而且兩個人還發生了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雖然原本不是出自於她的本意,但架不住那的的確確是事實啊。而且就在上一周,自己的哥哥還誤傷了他一拳。

她略略想了想,自己的場子自己能找補回來些還是盡量找補找補,於是壓低了聲音,聲音中含著羞澀:「朱總是說過喜歡我,也在追求我,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從未答應過。所以,我說我們只是上下屬的關係也不算錯。」

「我願意相信你,就沖你的這份誠懇,還有你這雙真誠的眼睛,只是馮小姐,」朱旌耀的手指下意識地在水杯的外圍滑動幾下,才又抬起頭全神貫注地註釋著她,「只是,年輕人之間日久生情也是免不了的事情,畢竟我也是打年輕時候走過來的。所以,為了阿烈,也為了你自己,你不適合再留在盛凱與他抬頭不見低頭見,說實話,這樣,我也不能放心。」

雖說自己早有離開的想法,但被朱老爺子這樣毫不含蓄地、赤果果地提出來,夢遙的腦袋還是「嗡」地悶響一下,心似漏跳了半拍一般,呼吸也跟著微微急促了起來。看來,即便有諸多的不舍與留戀,董事長為此都親口發了話,離開,已是必然中的決然。

只是夢遙的心中依然有牽挂、有放不下,她得在換工作前盡量把前面的路鋪平整一點。自己只有一個年邁的爺爺相依相伴,爺爺上了年紀,她也已經開始工作,早已不能再把老人家作為自己經濟上、生活上的依仗,所以,跳槽,對她來說,完全不是一場怕拍屁股說走就走的旅行,必須有所準備積累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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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相知一夢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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