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生劫易度,情劫卻難了

(三十一) 生劫易度,情劫卻難了

澹白的月光透過窗邊的紗簾輕輕流瀉,滿室都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銀芒里。小人兒的臉上潮紅已退,顯得平靜而安詳。似乎有第六感覺察著有人在深情凝望,她小嘴一嘟噥,呢喃幾聲,翻了個身,用單薄的背對著他的身。看呆了的朱凱烈一時咧唇失笑:「你這個女人!睡著了也像清醒時一樣不喜歡被人多看!」

帝都的夜還是安靜的,這樣靜謐的空氣中瀰漫著朱凱烈喜歡的淡淡的溫馨,所以,他又貪婪地在她身邊坐了很久,直到忍不住的睡意漸漸襲來,上下眼皮沉得再不能分離,他才裹著浴衣,在她的身邊輕輕躺了下去。

初夏的早晨世界格外安靜,因著身旁有瑟瑟索索的微動,和衣熟睡的朱凱烈幽幽轉醒。側臉向著動靜的方向看去,一雙滿是疑惑和不明所以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望向自己。

「你醒了?」朱凱烈的眼裡還有沒有散去的深深倦意,看了夢遙一眼,柔和的語調里藏著關切;拉了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便不再動。

「我們怎麼在這裡?這裡是哪裡?」說著抬手摁著太陽穴,似還不大舒服。

「昨晚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我?」清醒過來的夢遙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把手伸進被窩裡:除了一絲不掛,頭還有點暈,她到沒覺得身體有什麼異樣。

「你……我就這樣睡在被子里?……還有那個萬鳴……我記得被他拖進一個房間里……我的衣服……」說完,捂著被子起身就要去找衣服,總覺得這樣光光的難為情、也不安全。

「哎,等等,」朱凱烈立刻打斷她去找衣服的不明智的舉動,昨晚的事他也並沒有打算要瞞她,「昨天有人在你喝的酒下了迷情葯,你還差點遭到侵犯。衣服已經破碎不能穿了。我打電話讓秘書買一套送來。你先別急。等一會兒就好。」

一語點破,斷片的記憶大致可以對接,夢遙又縮回被子里,抱著頭,使勁兒地搖了又搖。

看著她呆萌可愛的樣子,朱凱烈越發想笑。這個女人!

「給爺爺和你哥哥打個電話,他們昨晚都很擔心你。」看著她一臉無知者無畏懵懵懂懂的樣子,遠沒有劫後餘生應有的忐忑恐懼,也沒有對他朱凱烈本人應該由衷地表示感謝的那份自覺。

朱凱烈心裡默默地笑她,屏住呼吸聽著她講電話,那紫曜石般泛著幽光的雙眸浮著如水的波光,瀲灧而多情,看得夢遙心底咯噔一聲,不敢再與他對視,慌忙低了頭。

又是這樣軟嚅呆萌又害羞的表情!每每這樣的她,都有本事把他撩撥得心旌搖蕩!

「那個,昨晚,我們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他裝作很害羞地試探。

「什麼?」

漂亮的如星光似的澄澈清明的大眼忽閃忽閃,有迷惑、害羞、懇求、祈禱多種情緒包含在裡面,登時便有兩團紅雲飛上她的雙頰,她再次低了頭,心虛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囁嚅著試探道:「我們能有什麼事,我不記得了。」

「做人怎麼能這樣不厚道啊!」

「嗯?我們……?」面對朱凱烈突然嚴肅起來的語氣,夢遙顯得無所適從。

「你抱著我又親又咬的,還把我渾身上下……」

「啊?什麼?」

「對啊,我所說並沒有半句虛言……你是不是該考慮著對我負責……」

她哪有那個本事負責!然而,始亂終棄、主動送上門來概不負責這樣的話,此刻正值羞愧難當的她如何都說不出口。聰明如她,只得趕緊不著痕迹地轉移了話題:

「秘書什麼時候來,我該回去了。」

「嗯,不過,我想著,這次我付出的挺多的,你又總是在索取……怎麼地,你也得負一回責……」

「可是……要不哪天有時間了我請你吃飯?這事確實應該好好謝謝你。」

你說東,她卻道西,關鍵是人家扯得還那麼自然而然。聽到這裡,朱大總裁滿頭黑線……

「一起吃個飯是必須的,」那有條不紊的語氣盡量讓接下來的話題顯得那般的水到渠成、合情合理,「還有,我們親也親過很多次了,這回也那什麼了,還把彼此一絲不掛的樣子看了個一溜夠。你看,接下來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我們是不是該正式開始交往……」

夢遙為難地轉過身去,似乎這樣就可以不用再面對這個避無可避的話題。

低低的、弱弱的聲音從唇齒間流出:「為什麼一定是我?你我並非良配。我太普通,你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根本無法與你比擬,說是天壤之別也不過分。以你的家世地位能力,你值得更好的。」

「什麼叫配不配比擬不比擬的,自己喜歡的就是最合適的!」想著她用這樣的一番說辭拒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的這個態度讓本來高冷霸道、卻為了她一次次地將自己低到塵埃里的總裁沒來由地特別生氣,看著她的目光不免染了幾分難過幾分凌冽:」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從未對哪個女孩子有過對你的這翻心意。而你,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其實我就已經悄悄地喜歡上了你。我能感覺到,其實你的本心也並沒有你表現出來的這樣討厭我。我們已經成年,正值青春韶華,好好地談一場戀愛,有什麼不好?你也不要再欺騙自己的心好不好?很多事情我們自己就能做主。我希望你能問問你的本心,不要一味地這樣逃避。」

「哎,也罷,」夢遙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灼灼的目光不再迴避,「我們兩人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的線,此生可能都不會交集,說到底不過因看對了眼緣而一時興起。多少一見鍾情都經不過歲月的磨鍊,最後都敗給了時間。我不知道你是真心也罷,玩玩鬧鬧也好,靜一段時間,我們再看看自己的心。好不好?」

空氣彷彿突然凝結。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默默地審視對方。直到門被從外面敲響。夢遙聽聞再次把自己埋進被窩裡。

朱凱烈從劉秘書的手裡接過衣服,道了謝,將門合上。

很快穿好了衣服,夢遙從起居室出來路過外間廳時,看到朱凱烈一個人站在露天的陽台上吸煙。晨起的空氣如水般微涼。清冷的日光透過他拉出修長的暗影,莫名的透出一股孤寂。

夢遙未再多做他想,輕聲道一句「我走了」,便將門從外面輕輕掩上。

……問問自己的本心,可是本心又是什麼?又能抵得過什麼?尚且一個齊雋,出了國留了洋、考了博士后的他自己就已經高攀不起,更何況朱凱烈?那是本市頂級世家的公子、普通人伸長了脖子都仰望不到的存在!而他本人又那樣出類拔萃……自己還是不要妄想了,多想了無益。……說到齊雋,夢遙心裡依舊一陣陣鈍痛,原來,有些難過不是壓抑就可以遺忘的,至少,目前她還做不到。

……

一個人一部車,不快不慢的速度,車裡舒緩的爵士樂和著車外晨光里的金芒,使得這個早晨和往常有一些不一樣。朱凱烈把車開上了高架,又在出口處下橋,一個人在寂寥的路上迴旋了好久,才駛向家的方向。

話說《西遊記》里的八十難都給了悟空,只有一難留給了唐僧——在女兒國里,意志堅定如唐僧也差點淪陷。人說生劫易渡,情劫卻難了,看來絕非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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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相知一夢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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