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哥譚（九）

哥譚。

唧！

一隻振翅而飛的蝙蝠，在月光的照耀下，穿過厚重古怪的哥特式大樓，掠過陰森污穢的小巷。隨後減速，輕輕落在市內最高的一座暗黑高樓上，用那閃爍著精光的小眼睛，向下俯瞰而去。

閃爍著炫目燈光的樓宇此起彼伏，外形豪華的建築隨處可見。

而在一片繁華的高檔建築群中，大量閃爍的警燈正將一處疑似餐廳的建築死死圍住。

外圍是幾十號拿著各種設備的記者，但只有零星幾人能走進了警察所設置的防衛圈，這種有著特權的記者，不是依靠著上層的關係，就是買通了大量的內部人員，以獲得第一手資料。

這種腐敗已經根深蒂固，即使是戈登這位局長，也無能為力。

在餐廳的正門，有著幾十號被嚴格看管的罪犯，其中一個突出的光頭壯漢，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了一眼有些錯愕的戈登，一聲不吭的轉身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而其他囚犯對於他的行為，也同樣回以沉默。

這些人都是聰明人，準確說，在哥譚，能被送進黑門監獄的，也基本沒有傻子。他們都知道，從始至終，自己壓根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像光頭大漢的行為，反而更能狠狠的抽這些虛偽的警察一個耳光。

戈登都發了愣，那些記者則更是瘋狂。

「這裡是哥譚前線日報，就在剛剛，手握引爆器的罪犯，不僅沒有按照劫匪所說，按下爆炸密碼，更是進行了自我犧牲，將可以引爆餐廳炸彈的手機一腳踩碎，現在我不僅懷疑，這些罪犯真的是十惡不赦嗎？黑門監獄中的人真的全都是罪有應得？他們是否會有冤屈？接下來又能否逃脫死亡的命運，我是前線記者尼莎，接下來將繼續為您實時報道！」

「我是哥譚總報記者尤里斯，就在剛剛，局面發生了天大轉變，對於劫匪給出的抉擇，為首囚犯的做法讓人驚訝，他……」

「這裡是哥譚娛樂報導…………」

記者們炸鍋了一般的喧鬧聲，讓反應過來的戈登，臉色黑的如同埋在深處的淤泥。

現在他已經是徹底陷入了兩難，在這些記者的實時報道下，一但一會兒他真的交出了罪犯，那絕對會被釘在哥譚的恥辱柱上。並且不會超過兩天，他就得被迫辭職。但不交出罪犯，導致民眾被殺，他同樣也不會好過。

如今，這個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傢伙，僅僅只花費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幾乎將他逼入了絕境。

「戈登，按照他所說的來，一會兒在開門之後，我會衝進去解決麻煩。」就在戈登的頭上都冒出冷汗時，一個自帶低音炮的久違聲音，也終於在他的耳機中響起。

「你總算是來了，再不來，我這個局長就要干到頭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這個專屬頻道的？」

「警局的系統並不難黑。」

「……好吧。」

………………

「開門吧，我們都已經按照你所說的做了，就算你還想要做什麼，也該先給點誠意。或許直接將人質放出來，爭取寬大處理的機會才是你最好的選擇。」手機已經被毀了，所以戈登乾脆又拿出了他的大喇叭，朝著餐廳中喊了起來。

「戈登局長，我不怎麼喜歡扯著嗓子說話，也許你忘了，記者們那裡還有手機。」餐廳中羅修的聲音並不大，但是戈登卻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該死的。」戈登低聲罵了句，然後便直接對著一旁的手下道：「從裡面這幾個記者手上要部手機來，要是不給，就直接給我攆出去。」

講人情，在哥譚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有實實在在的利益威脅，才是哥譚大部分人做事的主要方式。

果然，在這種威脅下，一部手機很快就被遞了上來，並且還已經熱情的替戈登撥通了裡面羅修的電話。

「你的人性考驗遊戲結束了，還想怎麼樣？」戈登直接問道。

「不，戈登局長，你似乎有了錯誤的理解，我的目的從始至終都只是那群罪犯而已，現在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也到了該交換的時候了。我知道，外面那群囚犯的做法，讓你挺為難的，但你必須做出選擇。」羅修平靜的回道。

他很明白對方此時的處境，但這對羅修而言，卻不是壞事。

氣氛一時之間沉默下來，戈登明白，他必須要讓對方打開門，這樣蝙蝠才能進入，但一旦交換的命令下了，那他基本也就完了。

戈登的確是個好人，但他卻是偏向於那種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類型，所以面對這個抉擇時，他猶豫了。

但此時此刻可沒多少時間讓他去猶豫或者考慮，畢竟羅修不會等太久。

劇烈的思想掙扎，讓戈登的臉色一陣發白，甚至就連拿著手機的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戈登局長……」羅修的催促聲再次響起。

「我同意！」戈登閉上眼睛，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如此回道。

最終，大正義還是戰勝了個體的利益，作為這個城市中僅有的幾個好人，戈登選擇了妥協。

「你似乎誤會了什麼，我並沒有要逼迫你的意思，剛剛我突然有些理解你了，所以我決定，先釋放十個人質。」

「什麼？」生活在這座城市，戈登覺得自己應該早已習慣了一些奇怪的事，但眼前這個劫匪，卻還是一次次的讓他驚訝，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你沒聽錯，我會釋放十名人質，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準備準備就好，而在這期間，你們只要保證老老實實的呆著，別違反規則，就是這樣，再見。」說到這，電話就又被立即掛斷了。

此時別說戈登了，聽到這對話的所有警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面面相覷，似乎都沒想到，對方會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

看著掛斷的電話，戈登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決定按對方所說的來。這人從一開始就咄咄逼人，一步步都在將他往絕路上引，眼看他就要墮下懸崖了，卻又將他拉了回來，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但無論對方想幹什麼，只要開了門，給了機會，他相信一切都會解決。

…………

…………

大約5分鐘之後。

隨著一陣突如其來的嘎吱嘎吱的響聲，餐廳原本關閉著的捲簾門就被拉起了一人高左右。

同時，眼前的景象也讓所有人都微微吃一驚，他們看到餐廳門口一字排開，一共站了十個人，每個人的眼睛都被餐巾蒙住，嘴巴被堵上，手也被綁住，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看上去都無比的恐懼。

「你這是什麼意思！」戈登局長看著同時打來的電話，接通知后直接就沖著裡面喊道。

「放人啊，但餐廳門有這麼寬，萬一你朝裡面扔個催淚彈，或者搞什麼其他動靜，我也好開槍解決這些人。」電話另一頭，羅修的聲音依舊不溫不火。

但他的話卻讓戈登心頭一凜，他剛剛確實下達了類似的命令，但也只是為了配合另一人好下手而已，如今，餐廳的門都被人質堵住，恐怕就算是黑夜中飛舞的蝙蝠，這種情況下也不好行動。

戈登緊緊的抿著嘴，他不知道這個新冒出來的綁匪到底在搞什麼，但是對方既沒有要求撤離路線，也沒有要挾人質來討價還價，只是提了一些奇怪的要求。從這幾通電話里，戈登能明顯的感覺到，這人沒有一點的慌張，一切行為都十分的有條理，但是卻沒有實際意義。

這種感覺很不好，因為他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那些超級罪犯的影子。

一樣的無法琢磨，一樣的難纏，一樣的讓他頭疼。

這時，電話里又傳來了羅修的聲音：「好了，一個一個來，慢慢走，如果誰因為走快了或者走慢了，那我就把所有人全都斃了。」

看著那些慢慢往外走的人質，戈登並沒有輕舉妄動，他決定還是先讓那個男人試一試。

隨著人質們離開餐廳，捲簾門也再次下拉，而此時的人質，還完全擋著餐廳門，這種情況下，無論是狙擊手或是其他人，都沒辦法做任何事。

如果這樣繼續下去，等到這些人質離開了餐廳，那麼捲簾門也同樣會被拉下來，到時又將回到開始的場景，情況將不會有任何好轉。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其中一名人質，卻像是突然犯了癲癇一般，抽搐了一下之後，直接就倒在了地上。不過如果細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在他的脖子上，一枚電擊器一樣的小玩意，正閃爍著光芒。

而就在這人倒地的瞬間，趁著那多出來的空隙，一道黑影，不知從哪而來，如同劃破夜空的蝙蝠，直直的飛入餐廳之中。

「快！行動，行動！A小隊保護人質，B小隊跟著衝進去，其他人盯好各個出入口，一隻蒼蠅都別給我放過。」異變發生之後，早已蓄勢待發的戈登，立刻就沖著對講機喊道。

門口原本還小心翼翼的人質，察覺到一旁的異變，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刻就瘋了似的朝外跑去。

不得不說，哥譚的記者遠要比一般地方的記者更加勇猛，他們的腳步僅僅只比那些行動的警察慢了一拍，就連扛著碩大攝像機的攝影師，竟也是絲毫不落半步。

尖叫聲，呼喝聲，報道聲，加上大部分警察此時都只顧死死盯著餐廳，少有人維持秩序，所以場面一時之間竟變得無比混亂。

「小心劫匪有同夥，剛才出來的人質，一個也別給我放走，都帶到警局去核實身份。」即使是在這種混亂中，面對過各種花樣百出罪犯的戈登局長，也不忘冷靜的發布著命令。

於此同時，那些後面的人質也都快速被安全的「保護」了起來。他們被摘掉了眼罩和嘴上的臟布，但是並沒有鬆綁，這一瞬間，痛哭，叫喊，感謝，祈禱，反正各種聲音簡直連成一片。

但是眾多聲音中，卻有一個聲音最為突出：「救我，他在我身上綁了炸彈！」這一句話，瞬間讓戈登驚出一身冷汗。

那些警員們一下子也慌了神，他們幾乎下意識的就開始遠離那個自稱身上有炸彈的人，並舉起槍對準了他。

炸彈兩個字，讓在場所有人的神經都高度緊繃起來，那些縮在一旁，還沒有來得及鬆綁的人質們，恐懼再一次被點燃，他們再也顧不得警察的阻攔，慌亂的朝著四周跑去，場面瞬間就又陷入了慌亂，而同樣恐懼的警察們，也根本沒時間管他們。

那名自稱身上有炸彈的男子，此時已經用被綁住的雙手掀開了上衣，他的上半身被膠帶一圈圈纏繞，一個黑色包裝袋一樣的東西被捆綁在他的胸前，上面還有個散發著光芒的計時器正在跳躍，而上面顯示的爆炸時間，僅僅只剩下十幾秒。

「站在原地不要動，先生，請遠離人群，我現在就安排人給你拆炸彈！」戈登朝著那人喊道，但是他自己心裡無比清楚，十幾秒鐘時間，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戈登的鬼話倒是讓那人安靜了幾秒，但見周圍都是拿槍對著自己的警察，並沒有任何人有過來的意思之後，他也終於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絕望恐懼之下，竟是直接朝著人群衝去。

砰！

一聲槍響炸開，奔跑中的炸彈男，立刻就痛苦的捂著腿，一邊慘叫，一邊在地上打起滾來。

不過此時沒人在意他的身體情況，所有警察都緊張地盯著他胸前的倒計時。

3、2、1！

滴滴滴、滴滴滴……

想象中血肉橫飛的爆炸場景並沒有出現，反而是傳來了一陣電子手錶鬧鈴的響聲。

瞬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戈登，立刻就沖了過去，一把撕開了犯人胸前的黑色包裝袋。

包裝盒以及其中的一塊牛排，加上定時的電子手錶和黑色包裝袋。這就是他們剛剛恐懼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