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一)

第二十六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一)

鳳嫮生站在漫天飛花里已有許久,落花簌簌交纏在一起,落在她肩頭,發上。

這瀛洲她從不曾踏足,卻也從來不知,這仙島隱蔽處竟還有這樣一座清冷華麗的宮殿。

「長生殿?你是如何曉得的?」

記得今日她剛出東海,便又見到了那個神秘莫測的藍衣女子,修妘。

鳳嫮生仍看不清她的樣貌,海風陣陣,浪花聲聲中,她只聽到那名叫修妘女子說,「小殿下難道不想知道破解那詛咒的法子?或者是詛咒背後的故事,小殿下也不好奇嗎?」

鳳嫮生不信她,蹙起眉毛瞧了她一眼,只覺得她這副故弄玄虛的模樣甚是可笑。

「什麼長生殿!那詛咒又與我有何干係!你休要再胡攪蠻纏!」

那女子聞言輕笑,「小殿下,你可知道,當年崑崙盟誓,義結金蘭的都是何人?」

「我舅舅鳳焱,我姑姑鳳儀,還有我阿爹阿娘。當然,還有那個被父神伏誅的魔君白羿!」

那藍衣女子轉身回眸,徐徐海風吹開她遮面的輕紗,露出她那張精緻明麗的面容。

「小殿下錯了!」

她蘭指結印,雲霧飄渺的崑崙之巔便出現在兩人面前,昔日舊人也隨之一一出現。

鳳嫮生認出那銀髮少年乃是鳳焱,那個艷麗貌美的女子是她的姑姑鳳儀。

她的阿爹瀛洲昊天帝君,還有那個身穿玄衣,模樣妖魅的男人應是前任魔君白羿。

還有她的阿娘青……

鳳嫮生瞳孔一縮,直直盯着最後回過頭來的那個女子。

峨眉遠黛,鳳眸如墨,那眉宇間睥睨天下的威儀與氣度。

她的阿娘美則美矣,可這些與生俱來的震懾……不!那不是她的阿娘!

修妘緩緩走到鳳嫮生身前,艷紅朱唇湊到她耳邊,語氣平緩,「小殿下。那是魔君白羿的結髮妻子,巫臣君瀾的生母,巫族上神,舞歅。」

鳳嫮生許久才從驚愣中回過神來,血色盡褪的雙唇間發出顫抖的聲音,「我阿娘……」

那名叫修妘的女子退後,一雙剪水明眸輕輕看着她,好似一汪深不見底的幽幽潭水,露出水下冰冷刺骨的譏諷。

「不過區區提線木偶,怎能與我巫族上神相提並論。」

以往鳳焱總說,人都生了一副賤骨頭,偏要去碰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最後適得其反,倒丟了卿卿性命。

她現在不就是嗎?

救黛芷性命固然重要,尋找破解詛咒的法子也重要。

可眼下她更想知道的,是阿爹與舅舅為何要騙她?

與舅舅八拜之交的人不是阿娘?阿娘為何與傳說中的那個上神一模一樣?那修妘為何要說阿娘只是一個提線木偶?

她虛長了幾萬年光陰,到現在才恍然發覺,她從不知自己生母是何許人也。

雕樑畫棟,亭台樓閣。

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在鳳嫮生伸手推開朱漆大門的那一刻起,宮苑裡的一切都彷彿在瞬間老去。

唯有院中那顆梅樹落花紛紛,散發着幽幽暗香,悄無聲息的飄滿了整個落寞庭院。

殿中波光粼粼的金水磚地上映出鳳嫮生逐漸蒼白的臉。

她每打開匣子裏的一封書信,她的喉嚨彷彿就被一雙無形大手掐緊一分……

這每一封書信中所提到的,都是那位巫族上神,她姓巫,名蓮,小字舞歅。

那場數十萬年前的兩族慘戰。

昔日的魔君白羿。

如今被封印的巫臣君瀾。

下落不明的魔族噬血珠。

還有那位巫族上神未出世的孩子,巫妶靈祭。

有舅舅鳳焱,還有姑姑鳳儀。

卻唯獨沒有她的阿娘,青綰。

一封封書信,整整齊齊裝滿了描金精巧的紅木匣子,落筆之名皆是她阿爹的名諱,昊天。

這些不為人知的塵封舊事就像夢中每每朝自己走來的昔日故人。

一聲聲,一幕幕,傷與離,生與死,血火交織,呼喚著那即將破土而出的恆古記憶。

鳳嫮生擦掉臉上淚水,屏息打開最後一封。

「小舞。未料當日分離竟是永別,你一心隨他而去,徒留阿瀾一人被封印在無門之門。不過好在父神應劫,知曉這場戰亂禍事的諸神皆歸混沌。如今戰事已平,我已囑咐賀蘭,遂你之願,將阿妶送往北荒月疆。」

鳳嫮生只覺得自己全身像被泡在了北荒冥海的冰水之中,寒意刺骨,僵硬不堪,凍得她四肢都在發疼發顫。

賀蘭選送阿妶去了月疆?那個阿妶是誰?為何舅舅從未提起過?

「鳳焱乃父神愛子,身份尊貴。想來他愛屋及烏,定會護阿妶平安長大。日後,我與青綰就是阿妶的父母親。小舞,我如此安排,你若泉下有知,可會滿意?」

一團迷濛水霧散去,修妘出現在殿中。

她走上前去將鳳嫮生柔軟無力的身體扶起,「小殿下。或許你可以回去月疆尋看一番。這長生殿,世間可不止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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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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