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遲來的擁抱與眾人圍桌
「呼……」
伊露露在一處小巷中藏身，稍稍探頭，雙眼極細微地觀察著谷方的蹤跡。
「沒有追上來嗎，那傢伙……」看了一陣，伊露露終於鬆了囗氣。
她前仰著坐下，不敢靠腰。
因為她的腰到現在仍隱隱作痛。
谷方就在伊露露正前方，只是伊露露不能看見，也不能感知到他。
谷方看著伊露露，稍微關注著伊露露臉上的落寂。
「為什麼，那個人類會與托爾一起相處呢……人類……」
伊露露低垂著頭，雙眼中帶著不解和悲傷，「可人類不該都是龍的敵人嗎，連爸爸媽媽他們都是被人類……嗯？！」
她猛然抬頭，仰視著那一道對她顯露殺意的身影。
「……終於，追來了嗎，調和派的！」伊露露緩緩起身，但身體的虛弱甚至不能使她站穩。
這很正常，因為谷方放她的代價就是讓她暫時喪失戰力。
「我是屠龍派的克雷蒙。」
「現在，我就送你上路。」克雷蒙臉上浮現高傲與嘲弄之色。
「在冥者審判時記得報上我威名，好讓我立功，你這混沌之邪龍。」
「……切！」伊露露冷冷地瞪著他，腳步在緩緩外移。
「放棄掙扎吧！邪龍！」克雷蒙一把衝到伊露露身前，用力掐住她的脖頸，被舉起的伊露露卻只能用無力的雙手試圖掙脫那隻此時猶如鐵鉗般的大手。
「真是沒想到，我竟然會碰到你這頭龍重傷的時候，這就是命運吧～」克雷蒙看著伊露露，忍不住戲謔地笑起來，「這實乃為螳螂捕蟬……呃？！！！」
「黃雀在後。」谷方掐住克雷蒙的脖頸，緩緩現身道。
「咳！你……松……鬆開！……」克雷蒙瞪大眼，不停掙扎。
「嗯。」谷方點頭。
「咔嚓！」
骨裂聲驟起，在那他面前，谷方很乾脆地撇斷了他脖頸，將他鬆開。
克雷蒙的臉上神情未變，只有脖頸扭曲變形，奇怪的是，看著它，只會讓人感覺到，與其說那是殘忍的暴力，反不如說更像是凄冷的美，似那百合被書頁深夾，埋入塵封的書櫃。
「……你，為什麼……」伊露露看著突然現身的谷方，有些疑惑地問道。
谷方蹲下身，緩緩合上克雷蒙的雙眼，將屍體沉去，而後看向伊露露。
「先出去。」谷方起身，瞥過她后，向外走去。
「……」看著谷方，伊露露緩緩邁開腳步。
……
公園中隱蔽的一處。
「那……你能告訴我原因了嗎？」伊露露抬頭看著谷方問道，「我……不認為你會好心到救我……而且，你應該早就在那裡了吧……為什麼，救我？」
「托爾拜託。」
「這你肯定騙我，她可不會這麼做的！」
「……」
「請不要想借口，我想聽到真實的回答！」
「你……」
「我？」
「想理解人嗎？」
「……啊？你是認真的嗎？！我，當然！當然……」伊露露腦中一閃而過小林和托爾一起笑鬧的身影，低沉著聲音，「當然不想理解人了！人類！人類！他們下等，愚蠢，卑賤，狡猾！只會欺騙龍，背叛龍，還殺死了我的……總之，我不想！絕對不想！！！」
「……」谷方看著激動的伊露露，緩緩走前。
「累嗎？」
「……唔，不累！還請說你救我的目的，可以的話，希望能在我做得到的範圍內回報你。」伊露露倔強回答。
「……」谷方緩緩坐下，朝伊露露招了招手。
「……你，要讓我坐你腿上？」
「嗯。」
「……呃，」伊露露坐下，看著谷方，「然後呢？」
「聽我說。」谷方看著她。
「嗯，可以。」
「我，也是人。」
「嗯？！不對，你絕對是龍！」
「既是龍，也是人。」谷方輕聲道。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只要知道，我也是人類。」
「為什麼？人類的本質和醜惡，你應該……不，是肯定知道的吧？！」
「所以，你厭惡人類。」
「對。」伊露露點頭。
「但你更喜歡人。想和人類一起，渴求著人類的陪伴。」
「……不，不是！」伊露露拚命搖頭。
「你有些像我。」
「……誒？」
「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而人和龍，是一樣的。」
「……你在說謊！龍跟人不一樣，人只會與龍敵對！人類，都是……」
「我不是勸你。只是告訴你事實。聽便聽，不聽便不聽。」谷方看著伊露露的眼眸，「一切，取決於你。」
「……」伊露露低下頭，沉默著，只一味地沉默。
伊露露，你又在和人類一起玩了嗎？
嗯，我很喜歡人類，他們很善良的！
可你必須和人類做個了解。
為什麼？
不好了！村子被人類襲擊了！！
誒？！被人類？！
伊露露，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對了，爸爸媽媽呢？
伊露露，對不起，我們沒保護好你的雙親……
為什麼？
他們，被人類殺害了……
人類……被人類……
伊露露渾身顫抖起來，她緊咬著牙。
谷方看著她，默默伸手，將手放於伊露露頭頂輕撫。
「沒事的。」
「……」
「……」谷方欲起身收手，卻被伊露露拽住手，強硬地按在她頭上。
「你……我知道你肯定在說謊！肯定！！我身邊的龍都在告誡我，與人相處是錯誤的！我很清楚！人類是什麼模樣……可是，即使這樣，你也願意……願意騙我嗎……」伊露露低著頭，顫抖著聲音向谷方問道。
「你，願意聽嗎？」
「……嗯……」
「那我便騙你。」
「你真的，願意騙我嗎？！我這頭龍可是無可救藥的哦……」
「我救你，就是為騙你。」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這就是你的目的，你的要求……我，伊露露，是做得到的！所以……」伊露露抱住谷方，將臉埋在谷方胸前，「……你也不要動哦，至少在現在……這就是，擁抱的感覺嗎？」
「……怎樣？」
「很暖和。」從一開始，是龍是人就不重要，她只是渴求愛，陪伴，像個孤單的小孩一樣，想要一個擁抱罷了。
「……」谷方輕輕撫摸伊露露的頭頂。
他的懷中抱過許多人，所以他很習慣擁抱，但他卻一直不習慣分別。
這是個需要改正的毛病。
公園中的兩龍，靜靜的，輕輕的，互相從對方索求自己的需要。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谷方。」
夜色輕吻，微亮的燈光周圍，蟲蛾飛攏，在離別前，它們只會熱情地聚向光明，無論那光是否焦灼。
……
谷方推開門，早已等侯著的艾露瑪向他飛撲來。
「谷方，我好想你啊！～你看，我把明天的菜都買好了哦！～還有，我肚子都快餓扁……誒？等等？谷方你身後那是……」艾露瑪驚訝地看著谷方身後。
「是我，伊露露。」伊露露緩緩走到谷方身前。
「誒？！！！谷方你怎麼把她帶回來了？！！」
「先進屋。」
「不要！～你必須先給我解釋清楚，谷方！！～」艾露瑪一瞬便皺眉，鼓臉，叉腰，看著谷方。
「做飯。」
「……唔～」艾露瑪的臉上有些猶豫。
「加餐。」
「唔嗯……」艾露瑪咽口水。
「做你最想吃的。」谷方看著她，徐徐道。
「誒……真是的！你們倆趕緊進屋來，晚上外面可是很冷的，我看伊露露也很餓的樣子，谷方，你看今晚～」艾露瑪挑了挑眉。
「行。」
「好耶！」艾露瑪高興地蹦起來，讓伊露露一臉懵。
谷方提著菜走出廚室，看著伊露露，「要上樓。」
「為什麼？」
「伊露露你就別忘了，你只要記住今晚你有口福了！～」
「……嗯？口福是什麼？」
伊露露看著谷方和艾露瑪，緩緩跟上，有些疑惑道。
……
晚間的小林家。
谷方將飯菜做畢，由艾露瑪端於桌前，已滿滿一桌。
「嗯～」艾露瑪閉上眼，陶醉地聞著菜香。
「嗯，谷方今晚可做得實在不少啊。」小林有些驚訝。
「因為人多了。」康娜看了看圍擠著坐的人，雖然大都是龍。
「谷方，這些是……」
「伊露露，你還不知道啊～這些可都是谷方的家鄉菜哦～」艾露瑪對伊露露解釋道。
「也就是，中華美食。我第一次吃時，也很震驚哦，沒想到會如此豐富又美味，和大家印象中的很不一樣呢。」小林在一旁補充。
「哦，是嗎……」伊露露有了些興趣，緩緩伸手。
「誒，伊露露，你給我停手！」托爾突然道。
「為什麼？」伊露露看向托爾。
「吃飯時不能用手，要使用筷勺！還有，你要先把手變成人手！」
「麻煩……」伊露露開始變化龍爪，最後卻形成了兩個圓球。
「你這是手嗎？」
「我只能做到這樣了。」伊露露伸球拿筷。
「誒，這是怎麼拿起筷子？」小林一臉驚訝。
「哦，這個啊，其實上面都是小手的。」伊露露將球湊近小林。
「……呃。」小林看著無數蠕動的小手，張大了嘴。
「谷方，我想吃那個。」康娜指了指谷方手邊的一盤菜。
「嗯。」谷方夾菜，「張嘴。」
「啊～」康娜張開嘴，吃著谷方填入的菜，滿意地眯起眼，「好吃。」
「那便多吃。」谷方又夾起菜。
屋中的生氣已不少，谷方看了看眾人，有些想起以往。
他也曾與一群人於屋內眾聚飲笑過。
柔和燈光被眾人的氣息染暖幾分，輕風於屋內起揚，挾裹蟲鳴輕吻谷方耳畔，遁入如墨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