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聲名在外

第十九章 聲名在外

大勝關位於豫鄂交界處,西北邊上是桐柏山,東南而下大別山,正扼住豫鄂兩省之咽喉,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也是當下宋與蒙古國對峙的大前線,關外不遠處的雞公山便歷史上東晉與前秦淝水之戰嚇破符堅英雄膽的所在,草木皆兵的故事就是從這裡而來。

陸家在太湖經營數代,陸乘風陸冠英父子兩代太湖劇盜,累財何止巨億,後來聽從了郭靖之勸,將大本營從太湖移到這抗蒙前線來。大勝關新歸雲庄佔地數百畝,陸家財大勢大,籌組英雄大會幾個月所需於他們只不過是九牛之一毛,又能大漲江湖聲望,於公於私自無不允。

陸家父子本意就是協力抗蒙,眼下仍是干他們「盜賊」的老本行,只不過由水賊改做了山賊,專司向蒙古一邊胡商軍資行劫。當然,為了在大宋官府百姓面前能直起腰板說話,陸家名下也有不少正當生意,漂白當然是必要的,在這方圓數百里內,陸善人一家風評還不錯。

不過不為人知的是,這陸善人一家最基本的營生卻是走私,互通兩地有無,主要的是將宋境的茶、絲綢、瓷器及眾多精美的手工藝品往向奴隸社會前進的中原輸送,將西域通過陸路湧入中原的珠寶翡翠送往宋境各大城市,當然,他們的叫價比通過海路而來要便宜。在這方面,歸雲莊主要的供貨方極為神密,神秘到歸雲庄自己都只能用「不熟」這兩個字的形容他們,其實呢,這兩搭檔一個搶劫的,一個是銷贓的,相互間少點了解也是不大要緊的。

這鋒火歲月里,像歸雲庄這種是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商家,生意自是越打越火了,兼有桃花島與丐幫的背景,道上的英雄誰敢不賣他幾分面子?短短几年下來,聲威較之當年在太湖時高上何止一兩分。想秦業在北方累死累活的為麾下義軍山寨籌財籌物,一開始自己名下的商號還太過弱小,不得不將手下贓物交由歸雲庄處理時,少不得的還要受到歸雲庄的盤剝,雖然說歸雲庄偶爾也會良心發現看著同一陣線的份上「事事從權」,大多數情況下卻仍是親兄弟明算賬,後來秦業看他們發「國難財」越來越沒邊了,自己手下的商號也漸漸打響了,借著黃藥師的手狠狠的訓了陸家父子一頓這才老實了下來,對秦業麾下義軍所需財物盡量的往優先優質里補充,公平買賣,不過這個時候,歸雲庄已經淪為了秦業銷贓的第二渠道了。

眼下距那英雄大會還有兩個月之期,卻已有不少江湖豪客源源而至了。郭靖與陸冠英做為主持和東道,分頭接待,便先忙開了。

這一日,黃蓉正在歸雲庄別院郭家暫所里與丐幫長老魯有腳說及一些丐幫事宜,日近正午,郭靖自外走來,神情卻是頗為鬱郁的,見魯有腳在內,便過來與他打招呼。黃蓉見著郭靖早上出去還好好的,不過一上午功夫卻心情大壞,料是出了什麼不順的事,笑道開解他道:「靖哥哥,可是今日遇著什麼難解之事,說來教我與魯長老一併參詳罷?」

此時黃蓉任丐幫幫主之位已有二十年,眼下又要助郭靖扶宋抗蒙,早有意讓出這幫主之位了。原先她見洪七公將這降龍十八掌傳與秦業,只道是洪七公要秦業接這丐幫幫主之位,心內也甚喜,後面秦業北上興事,忙得焦頭爛額的三年多里一次也沒能回家過,此種想法便先收了起來了,這魯有腳在丐幫中人望武功均只在洪七公與黃蓉之下,年紀雖比黃蓉還要大上不少,由他接任丐幫幫主卻也是眾望所歸的,眼下便只差一個確認儀式。

魯有腳只道他們夫婦有家事要說,便要起身告辭,郭靖罷了罷手攔下道:「魯兄莫在意,今日郭某心有不暢,卻是為我那孽徒而來。」說到這「孽徒」,郭靖神情更為不自然,微微嘆了一聲。他所指的「孽徒」自是秦業了,想秦業當初在桃花時,百般順遂自己心思,後來北上起事,幾年間少傳音訊,有也只報個平安而已,前日聽得他帶人殺上少林寺逼得天鳴方丈宣布少林寺自此禁足江湖,心內便覺得他所為太過,十分的不妥當,今日果然給自己闖下大禍來了。

魯有腳並不認得秦業,也不知郭靖所言是指何人,還道著這個「孽徒」當指武氏兄弟或前日私自外出的陸無雙,不過細想他們幾個能惹事卻礙於本領低微,也翻不起多大浪來,便笑著寬慰郭靖道:「幾個小孩子,有時難免舉止毛燥,郭大俠又何需放在心上。」

黃蓉卻知郭靖所言當是指秦業了,幾日前丐幫弟子傳來消息道秦業率人殺上嵩山少林寺,逼得天鳴方丈宣布少林寺自此禁足江湖,少林俗家弟子若是再與兩國爭鬥的,一律除籍。黃蓉心思靈巧,細一思索便已明白了秦業的心思,郭靖初時不解,還道是秦業孤身一人再外學得暴戾了,連連悔恨自己疏於管教,累得如此佳徒走上了歧路,連上中原找秦業的心思都有了,虧得黃蓉百般勸解,說理舉例擺事實的,這才讓郭木頭的心結稍解,漸將此事放下。此時黃蓉見郭靖舊事重提,笑道:「靖哥哥說的可是業兒的事,難道今日有少林弟子來跟靖哥哥辭行了?」她未出大門,對外頭的事卻也料得不差。

郭靖對黃蓉的神機妙算也是見怪不怪了,聽得她足不出戶卻已將外頭事務瞭然於胸,並不驚訝,只微搖著頭嘆道:「今日一早祈天彪祈老英雄等十幾名少林弟子前來與我辭行,只道自己本領低微,留之不足以成事,又不敢有負師門深恩,便自走了。蓉兒,業兒此舉,正如你所說的,想都是別有深意的,只是如此一來,真將天下少林弟子都給得罪了,終是不妙。」

黃蓉站起給郭靖倒了杯水,輕笑道:「今日走了,不過十數名少林弟子,當日在清風樓圍攻業兒的少林弟子,想也不下於此數吧?若非業兒本事還有一些,還得父親與師父在一旁看護,想必此時你我便該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了,且業兒數年來奔波勞碌,北方百姓無不受『聖軍』恩惠,那少林弟子劉秉忠臨死猶自不知悔改,將業兒身份暴露,此等冥頑不靈之輩,今日不得罪了他們,他日也是要在沙場相見了。祈老英雄該是知大體的,此時不過一心有不忿想不開,道著我桃花島欺負人罷了,事後冷靜下來,便會明白業兒苦心,靖哥哥又何必多憂?」此時黃蓉對這些少林弟子臨事了還死要面子拆台走人心內也是極其不爽了,這抗蒙又不是我一家子的事,你沖我們拿什麼性子?只不過見著丈夫心憂,勉力言不由衷的說著些寬慰的話。

果然郭靖聽了黃蓉此話心情大好,伸手輕輕撫著他那略有些毛燥的下巴,微微點頭道:「誠如蓉兒所言,卻是我多慮了。」若說領兵衝鋒,決機陣前,郭靖當是並世難覓其匹,只是說話技巧揣磨人心卻是大大的欠缺,還動不動的會認死腦筋,也虧了有個黃蓉不時在一邊開導他。此時郭靖心緒轉佳,便又對秦業起了擔心來了,面色轉憂道:「業兒身份已經暴露,想那蒙古人此刻必然會全力圍捕他的,此時岳父與師父都不在北方,他一個人,如何是好?」此時的郭靖不自覺的還只將秦業當成是個需要人幫扶的小毛孩了,確實,他自己在此等年紀時,還是個老讓幾個師傅頭痛傻小子。

黃蓉見郭靖此刻總算是體諒到了自己徒弟的難處了,有心戲他,也故作憂道:「聽爹爹說,業兒在清風樓一戰受了不輕了傷,此刻只怕還沒好,又在少林寺經歷了一番折騰,眼下想必躲在某一處養傷吧,只不知他身上是否還有我桃花島的傷葯。想業兒在北方數年經營,蒙古要想找到他,一時只怕也不易,怕只怕他不能如期趕上英雄大會了。若說我們都快四年沒見著他了,只盼他平安渡過此劫。」言罷面色甚憂,一聲微嘆,卻還在偷眼看著深有同感的郭靖,心內暗樂。

魯有腳不知黃蓉在打什麼主意,只道秦業真有難處,正要拍拍胸口說馬上去安排讓丐幫弟子多加留心之類的話,卻聽廳門外一聲微響傳來,不由出聲喝道:「誰?」

黃蓉朝魯有腳罷了罷手,向外喚道:「芙兒,怎麼又愛鑽門縫了?」原來她早察覺到有人在外偷聽,已知是素愛調皮的郭芙,自陸無雙偷偷出走後,這郭芙一個人倒是清靜了不少,武家兄弟雖沒少在她身邊逛悠,卻都是說不上話的。

郭芙在外頭聽半天話,哪想母親早知她在此,此刻聽黃蓉喚她,臉上一紅,卻也不進廳堂里來,遠遠應了聲:「我去找弟弟妹妹回來。」甩身便自跑了出去。

黃蓉暗笑了一聲小丫頭,忽的想起了什麼,心頭一緊,回頭看著郭靖,郭木頭卻還在為秦業的安全擔憂,對妻子眉宇間的那種不自然視而未見。

郭芙在街上晃了幾圈,從幾個丐幫弟子那聽得了郭襄郭破虜現下又在悅賓樓聽說書,便也趕了過來。若說這她的這一對弟弟妹妹,而今也不過三歲多四歲不到,卻不似其他孩子一般騎竹馬玩泥巴,盡愛到酒樓里聽那些忠孝節義英雄兒女的故事。郭芙進得悅賓樓來,只見裡頭最愛講三國的那個劉皇叔虎勢一揮,沉聲悶道:「只見那秦少俠手持鋼槍,槍舞銀花,『吁』了一聲扣住胯下雪花驄,當下一聲高喝:『呔,劉秉忠,今日便是爾之死期也!』」言畢醒木往下重重一拍,「欲知那劉秉忠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郭芙心下一動,怎麼又是在講他?轉頭又是一笑,臭小業子騎了是玉雪龍,哪是什麼雪花驄,手裡要拿也是拿劍的。裡頭賓客聽完這一段便各自散了,三三兩兩的朝外走出,只有幾個小孩還賴著不動,纏著劉皇叔要他再講一段,裡頭郭襄郭破虜赫然在列。郭芙在外喚道:「襄兒,破虜,回家了!」

郭襄郭破虜見大姐尋來,只好嘟著粉墩小臉怏怏退了出來,走出幾步郭襄忍不住又回頭沖裡面劉皇叔央道:「皇叔,一會你可得等襄兒來了再往下說哦?」那劉皇叔呡了口茶,正被幾個小孩纏得沒辦法,笑著回道:「郭二小姐放心,便是二小姐來晚了,我也單獨說與你聽。」郭襄聞言大喜,連連道謝。郭芙卻是不悅,素手在郭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豎著眉道:「臭小業子的事,有什麼好聽了?午飯都不吃啦,累大姐好找!」

郭襄與弟弟相視一吐舌頭,仰著頭噘著嘴道:「大姐,那個秦少俠真是我們家的『臭小業子』嗎?你都不跟我們說說。」

一邊郭破虜搖了搖頭道:「二姐你錯了,不是我們家的『臭小業子』,是我們家的『大師兄』,娘說過了,大師兄和大姐一樣大,我跟你一樣大。」

郭芙一手牽著郭襄,另一手牽著郭破虜,聽著兩人在那爭論,焦點赫然是當年也和自己這般爭論的臭小業子,心思便有些不在此間了。

郭襄與郭破虜爭了半天也沒得出臭小業子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來,搖著郭芙的手道:「大姐,大姐,你說臭小業子真有這般厲害嗎?」

郭破虜卻想起了另一個問題,搖著郭芙的另一支手道:「大姐,娘說你和大師兄一般大,我和二姐一般大,為什麼你叫大師兄『大師兄』,我要叫二姐『二姐』?」原來他也是在乎這個大小先後的。

郭芙回過神來,一時哪回答得了這麼多問題,低著頭板著臉道:「小孩子家,哪來那麼多話?趕快回去吃飯,吃完飯乖乖睡覺去!」也不再管苦著臉相互吐舌頭的弟弟妹妹,低著頭拉起弟弟妹妹小手邁起了大碎步來。

郭靖一家在大勝關的寓所並不在遠,里裡外外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幾間房子,還外帶有一個修葺齊整的花園,郭靖一家五口及桃花島相關人等像程英,武家兄弟,使女劉慕蘭等都住在這裡,小龍女自到大勝關后,記起秦業的話便沒再出去找楊過,聽從黃蓉的安排也住進了郭家專等著楊過到來,她性子喜靜,並不大與人相見,每日只在自己房內修身養性,最多也就到花園內轉兩圈,是以一般人並不知道郭家暫所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郭芙姐弟三人一路頑笑著進得院內,程英與黃蓉已在內將桌席擺好了。小龍女是不慣與人相處的,也不出來一起用餐,黃蓉從秦業的信中知道了她的秉性,便著人送了飯菜進小龍女房內與她,武家兄弟往日在桃花盡當小弟,現下藉著郭大俠威名,難得的能在人前顯擺一下,樂得從黃蓉那討了個差使,負責安排接待先期到來的與會英雄去了。此時秦業在北方聲名鵲起,與會英雄連帶著對武家兄弟恭謹有加了起來,他二人不明所以,還道自己真的個「英雄出少年」,活幹得倍兒來勁,廢寢忘食那是常有的事,此時兩人都在外頭忙活,並不在郭家暫所內。

黃蓉見三個孩子回來了,柔聲笑道:「襄兒,破虜,今天又上哪頑去了,累得你大姐好找?」在這幾個孩子中,郭襄郭破虜自出生以來黃蓉夫婦便開始籌劃起抗矇事宜,是以兩小的日常起居更多的倒是由著秦業帶回來了使女劉慕蘭負責,或者郭芙有時也耍耍大姐派頭,黃蓉卻不似當初待郭芙與秦業一般事必躬親了。

郭襄見黃蓉詢問,呼了一聲掙開郭芙的手撲到黃蓉懷內,展顏痴笑道:「娘,我和弟弟聽劉皇叔講臭小業子清風樓大戰劉秉忠的事呢,今天講到……」

聽得郭襄將「秦少俠」挽成了「臭小業子」,郭破虜在後面嚷道:「二姐你錯了,劉皇叔講了不是『臭小業子』,是『秦少俠』!」說著又搖了搖郭芙的手道:「大姐還說他是我們家的『大師兄』呢,是吧,大姐?」說罷閃著烏亮的大眼睛仰頭一臉期艾的看著郭芙,只待她出聲為自己佐證。

郭芙聽他二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那「臭小業子」,朝黃蓉撇著嘴道:「他回來了就是『大師兄』,不回來就是『臭小業子』,哪來的『秦少俠』?」

郭靖聽得小兒女談及秦業,又勾起方才的話題,他是直腸人,說話也不看場合,當下不由擔憂的對黃蓉道:「蓉兒,你說業兒受了傷,不會有事罷?為何我在心裡老覺得不太塌實,現在北方蒙古人都在全力搜捕他,當年……咳?」郭靖剛想說當年要是不放秦業一個人出去,現在也不用這般為他擔心了,腳尖卻是隱隱一陣痛感傳來,便忙打住了話頭,只有些茫然的看著依舊笑容可掬的妻子,我這話說錯了?

黃蓉對郭靖委屈的樣子視而不見,笑著對程英道:「程師妹,你最近可是身子有些不適?」方才聽了郭靖破壞氣氛的話,有兩個人小小的不自然了一下,黃蓉卻只「關心」程英一人。

程英見黃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臉上一紅,隨即輕輕一笑道:「沒什麼,我只覺得今天這菜色似是不太好。」自回到大勝關以來,程英一心只待在郭家暫所等候秦業前來相會,並不參與英雄大會的事宜,只與劉慕蘭負責起郭家眾人的日常事務,每日除了練武調琴便是負責郭家闔門大小的餐飲了,廚藝都快趕上黃蓉了。只略一頓,程英又有些猶豫的對黃蓉道:「師姐,大師兄不要緊吧?」她管黃蓉叫師姐,但她本是陸無雙的表姐,又有黃藥師撐腰,只與郭芙等同輩相稱,亂是亂了點,倒也不致於叫錯了人。

黃蓉看著一臉希翼微有些緊張的程英和郭芙,心下一陣苦澀,卻不表露出來,輕挖了郭靖一眼,微笑道:「其實他也沒受什麼傷,方才靖哥哥編排業兒的不是,我故意說出來讓他急的。」黃蓉如此當著丈夫的面坦白得全不給丈夫面子,卻是在暗裡提示郭芙,有一個人也很著急小業子。

此時黃蓉還不大能確定郭芙之於秦業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畢竟兩人多年未見了。要說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往日好得跟親兄妹似的,秦業向來寵著郭芙,郭芙也是極粘秦業的。自秦業離桃花島經年未歸,行蹤不定,郭芙每每惦**,但秦業自清風樓一戰成名后,卻再未聽郭芙提及過他了。且他二人畢竟不是真正的兄妹,黃蓉本人雖是與秦業多年未見,對他卻是了解極深的,極為關愛的,又多次聽得黃藥師在耳邊盛讚,心中便有一種想法,後來她又從黃藥師那隱約得到了秦業與程英的關係,心下便開始有些擔憂郭芙再一次見到秦業后兩人關係將會如何發展了。

可惜的是,郭芙心緒單純,半點也沒能體會母親的一番心思,聽得秦業無事,微鬆了一口氣,轉又皺著眉沖郭靖嚷道:「爹,你幹嘛又編排臭小業子的不是?」她將這個「又」字咬得極重,好似郭靖往日沒少橫加挑找小業子的不是一般,其實自清風樓一戰以來,郭靖在外人面前對他的這個徒弟頂多也就謙虛的在外人面前說些客套話,心裡卻是極受用的。

郭靖給女兒這話嗆得好生難受,往日郭芙跟自己撒嬌使小性子倒也沒什麼,隻眼下有個外人程英在場,女兒還是如此不給一代大俠面子,怎能不讓人大生尷尬?腳尖上放著妻子隱隱施壓的纖足,苦著臉卻不知如何回話是好。

黃蓉不讓郭靖回話,卻也不代表她會由著女兒不給丈夫面子,撫著小襄兒覆額的纖柔發角向郭芙笑道:「芙兒,你爹可是小業子的師父,編排他兩句又有什麼大不了了?倒是你這作女兒了,為這小事就跟自己爹爹起性子了?」黃蓉跟郭芙說著話,眼睛卻沒少往面然微微泛白的程英身上放。

郭芙聽得黃蓉此話,她就算再愣,此刻也是懂得黃蓉是在笑自己對秦業關心過頭了,臉上一紅,放開郭破虜小手衝過來對著黃蓉就是一陣又捶又鬧的,也虧得了黃蓉好性子,由著這個女兒胡來。而此時的程英,早借口到廚房拿菜躲開了。

此時,遠在他方忙得暈頭轉向的秦業自不會知道他在某些人心裡翻起了多大的浪來。

自少林寺下來已有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里,蒙古人、漢奸倒是真沒去找少林寺的麻煩,只四處搜尋秦業的蹤跡,卻不知他一直貓在伏牛山獨龍嶺里,離嵩山少林寺不遠的地方。當日在嵩山與蒙古兵一戰里,秦業一眾手下勇則勇矣,卻失之於不愔戰陣,損失慘重,此際他召來各寨與戰倖存之人並大量好苗子,集中起來加與整訓。另一方面,秦業從少林寺手中取得《九陽真經》,也正好藉此機會加以修習,自他三年前離開桃花島以來,內功修為一直循規蹈矩,又一直不靜下心來,卻不似當年在全真教閉關時那般突飛猛進。

此一個月來,秦業白天訓練軍士,處理各地義軍的事務,晚上靜心修習《九陽真經》。他自經全真教閉關之後,內力已有小成,故而只這一個月功夫《九陽真經》第一卷經書上內容便已練成。《九陽真經》共分四卷,經秦業細細整理一番,猜著若是自己能夠心無旁騖的修習,當在一兩年間便能大成了,可惜現今的秦業並非一個純粹的江湖人,根本抽不出這一年的時間來閉關修練。此時蒙古國正處在窩闊台死後蒙哥上台前那一段混亂期,若是秦業不能藉此機會拉起人馬來,待得蒙哥整頓好蒙古諸部,縱然南宋小朝廷能如原來歷史一般扛得住蒙古人的三面圍攻,兵鋒過後,秦業在中原的幾年心血也必將化為齏粉。

秦業的那種特殊來歷,自不會是那種拘於門戶之見的人將《九陽真經》藏私,除了自己修習之外,秦業也將《九陽真經》第一卷與第二卷教與了秦一六人,不過他們幾個沒秦業的內功修為,一個個也都是一天到晚忙得焦頭爛額的,練完這第一卷最快的也要半年左右的,至於第二卷,能不能有成卻只能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

至於其他人,秦業是不吝將這份頂極內功心法在所有義軍將士中推廣,不過這世上的可造之材畢竟還是不多的。正所謂窮文富武,這其中最大的制約因素,便在於這個時代的文盲率極高,而秦業的一干手下,絕大多數是被蒙古人逼入窮山僻壤的小老百姓,從這些人當中找出勇武戰士並不難,難就難在他們都極少有那「閑心」讀書習字的,便是經過秦業這幾年的整頓,大力消除文盲,畢竟人手不足,效果還不是很大。一個人不識字,便不能記住全身各處的經脈穴道,對內功運氣之法就更不懂了,修練內功更是無從下手。而如《九陽真經》此等頂級內功心法,更是容不得一知半解的,若非如此,秦業倒有想法將這份極品內功心法拿出來大搞「全民健身」了。話雖如此,秦業還是將第一卷內容分教於幾個資質尚可的去練,當然是他並沒有跟這些人說起這種功法的江湖地位了。

這一日,秦業正如往昔一般指引一眾寨丁練習陣法衝殺,單論身體素質,秦業從每個寨子里挑出了這一二十人里都不遜於一般的蒙古兵,最大的欠缺便是他們都沒經歷過戰陣,不懂得殺人技巧及相互間的見機配合。眼下秦業的「聖軍」身份既已暴露,外面蒙古人、漢奸俱在全力搜捕他,秦業便將「聖軍」行動全數停了下來,只著秦一負責與外頭的聯絡,他自己的行蹤,除了他的六個僕人外並無人知曉,便是獨龍嶺這些跟著他集訓的各寨丁眾,也只知他是「秦公子」,當他是「大頭領」的一個普通手下了。丐幫那邊,一向都是秦業主動找他們聯絡。

讓秦業有些不知所措的是,今日秦一歸來,破天荒的給他帶來了一封丐幫的來信,信上只有十個字:「芙兒北上,細細照拂!」落款正是黃蓉。

秦業細細的將黃蓉來函摺疊好,對秦一道:「師娘這封信是如何交到你手裡的?」往日秦業都是有消息要傳回去時才主動去聯絡丐幫,而黃蓉為了保密一般也只是口頭傳些不大緊要的話,一般雙方行事心照不宣,密切的配合是沒有的,但像這般書信傳音卻是三年多來的頭一回。

「屬下先是到洛陽丐幫分舵傳話,丐幫洛陽分舵告知屬下黃幫主有封信必要親手交到公子手裡,要屬下專程到汴梁分舵取來。」

秦業點了點頭讓秦一下去,其實不單是秦業自己,這個面無表情的秦一何嘗不是一肚子疑問。秦業的幾個僕人一個個都叫他訓成了木頭人似的,事實上秦業卻不是要他們成為一個只會執行任務的工具,搞出一副大眾化的面孔來,不過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身份執行任務罷了,秦業的這六個僕人可個個精明能幹得很。

專程讓人從洛陽到汴梁跑一躺,就為了這紙上字里橫翻豎挑都是明明白白的十個字,看著沒什麼,其中卻是大有蹊蹺的,黃蓉一向心思縝密,可沒有這麼浪費資源的習慣,傳個話就可以的事又何必多跑一趟?且眼下英雄大會就要召開了,小丫頭跑到兵荒馬亂的北方來做什麼,公費旅遊也不是時候,不是純讓南邊的人著急給北方的人添亂嘛?師娘傳這封信來難道就只為告訴我小丫頭來了,著我「細細照拂」,還是有著其他的味道?

心裡放著十七八個疑問,秦業卻是絲毫不敢怠慢的,原本里金輪法王就曾拿郭襄要挾郭靖,現在也是緊要關頭,這個金輪法王又是讓自己小小打擊了一下,早不似原本里在這個時候那般的自大了,包不準這老小兒把妹妹的故事安在姐姐的身上,不要挾郭靖也先要挾下自己,眼下他秦業的價值絕不比郭靖低,只不知蒙古那邊的人是否也意識到了。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秦業多考慮了,安排事務出去找回小丫頭要緊。

出得房門來,秦業細看了下在一邊揮汗如雨的一眾寨丁,塵煙滾滾,行止有據,雖只三四百人,卻有著一股無往的氣勢,幾輪動作揮灑下來,拜秦業所賜,但聞手中棍棒破風聲,丁點呼喝聲也沒有。秦業當年在看電視劇《歷史的天空》,對石雲彪練兵時不準發出膛音的做法便極其讚賞,不過當時的他也只是什麼也不懂的愣頭青而已,根本沒從參與者的角度來考慮過這個所謂的「仇恨的力量」究竟要到什麼程度才能夠讓人不發出膛音來進行操練,而今看來,他的兵「積攢」了仇恨也是足夠的,每個人都似在將他們的這一刺、這一挑揮向拆毀他們家園、殺害他們親人的蒙古兵一般,眼中的熊熊烈火便是心中那一團紅炭的不經意間的外泄。

「停止操練!」秦業突的一聲喝道。

秦三手中小紅旗「唰唰」兩下,眾寨丁停了下來,卻不看向打斷他們操練的秦業,俱皆虎著眼看著他們的木頭人隊官——秦三。

秦三快速整頓好隊伍,轉身衝到秦業近前,方方正正施了個禮:「先鋒營整合完畢,請將軍示下!」秦業現在雖是按正規的方案來訓練他的這批手下,隊伍的編製也已經確定下來了,不過眼下還只籠統的讓他們管自己叫將軍,而負責訓練的秦三則被呼為隊官。

「岳鈞!」出人秦三意料的是,秦業開口呼了竟是秦三做殺手前的名字,秦三心頭一顫,面上卻無異色,只垂著頭板著臉靜候秦業下文,「當日在嵩山與蒙古兵一戰,你看那些蒙古兵如何?」這也是岳鈞(秦三)自歸服秦業以來秦業首次與他探討一個問題,往日里都是秦業在直接下命令。

「舉止有度,進退從容,殺氣凜厲,剽悍無匹。」幾年的木頭人生涯,讓秦三在已經習慣了木無表情,他本是岳飛長子、岳家軍三大猛將之一岳雲的四世孫,家傳淵緣,軍伍戰陣之法原本就是他的一堂必修課,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那他們呢?」秦業又指了指筆立不動的寨兵道。

秦三略一思索,道:「若是糧、肉、葯充足,半年後末將能保證他們不弱於蒙古兵。」對於自己手下那些兵的膳食,秦業自然是盡量讓他們營養均衡,也將「營養均衡」這個概**傳教給了那些直接負責人。不過除了大豆在他的一再要求下各山寨大力推廣種植外,眼下他那些略顯家大業大的各個寨子里粗糧細糧都極其饋乏,有些寨子連當寨主的要節衣縮食,一般人就更不用說的。補藥也不多,傷葯倒是不缺,至於肉類,若非秦業鐵了心要全力打造一支中層幹部隊伍來,這些接受訓練的寨兵們除了偶爾打到了野味,根本是想都別想。

「我給你一年時間,按我的方法,給我練出一支千人隊來!可做得到?」秦業的這一年,可不只要這支千人隊不弱於蒙古兵,他的方法里還包括要他們讀書識字,成為日後手上那支百戰雄師的種子,回到各個寨子后將秦業按後世的經驗總結出來的訓練方法全面推廣,至少讓各個寨子的丁眾在同等條件下二打一不懼蒙古兵。

「岳鈞領命!」秦三(岳鈞)單膝跪地,施了個重禮,也不需秦業喚他起來,轉身便又回到了寨丁當中去了,幾年的影子生涯,讓才二十齣頭的他幾乎忘了自己是岳家之後,是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而出生的,秦業這一聲「岳鈞」,便是恢復了他的身份,恢復了他的理想,饒是他幾年「苦修」面如縞灰,眼中的雄心壯志卻已瞭然。

若說對岳鈞練兵能否如他所言那般高效,秦業也不敢肯定,不過此一月來眾寨丁的變化卻也是看在眼裡的,「年輕人,有些自負也是不錯的。」秦業品味著岳鈞不經意外泄的眼神,首次沒有提醒他,軍人需要激情,掩飾已經沒有必要了,只是他在嘀咕著岳鈞的失態時,渾忘了他自己也是嘴上無毛的「年輕人」。

對岳鈞的賣力練兵不再多看一眼,秦業轉身折回自己房裡,將那幾卷《九陽真經》收起,一些易容道具也帶些,又將程英送與自己綠玉笛也一併帶上,玉雪龍此番也算得「名馬」了,自不敢帶在身邊,只牽來一匹一般的馬,再跟秦一吩咐了一些事物,不再多待便獨自驅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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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鵰里的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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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聲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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