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大兵壓境(4)

第二卷第二章大兵壓境（4）

此時寧晉城新組建的平胡軍第六步軍統領張世傑，確實就是張柔那個才略武功遠不及自己，名氣卻比自己還高出無數的侄子、秦業那個時空里著名的宋末三傑之一，張柔諸子侄里武功最高、最受他器重的一個。

張世傑自少就極有練武天賦，十三歲時投入叔父張柔軍中時，就號勇冠三軍，彼時張柔還在金國陣營內，張世傑卻以同樣的年少勇武被張柔帳下親隨暗裡稱之為「再世岳雲」。十六歲時，叔父張柔在與蒙古軍戰時，「馬蹶被執」，於是便舉族投降了蒙古人，勇冠三軍的張世傑卻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很多人甚至一度認為，他已經在與蒙古人的作戰中陣亡了。

直到十幾年後，有人在宋蒙聯軍攻破蔡州時，有人在宋軍孟珙部里見著手執銅環金背大砍刀一身是血的張世傑，而彼時，他是宋軍里的一員小校。據說，這員小校在宋軍中頗有勇名，大帥孟珙也「見而奇之」，有心越級提拔他，卻不想，金國剛破，蒙古人便就以宋軍背盟為由挑起戰端，而張世傑的親叔叔張柔又是蒙古軍陣營里數一數二的漢軍世侯，位高權重，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如此又嵯坨了近十年，年且不惑的張世傑自投大宋之後雖是每戰陷陣在前，卻一直得不到重用提拔，雖也一直沒受人的特別為難，升遷之路卻是坎坷得很。百戰之餘，立功無數。卻還只是很尷尬的不上不下。

雖是如此，張世傑卻一直都沒有氣餒，還是每戰捨死忘生衝鋒在前，對於自己身處嫌疑之位從不引以為意，堅信自己忠心可鑒日月，早晚為人所知。

或者，已經不在乎了。求仁得仁，身為漢人。就該為漢人江山浴血衝殺，為漢人父老捨生忘死，升不陞官，顯不顯爵，都已經不重要了。百戰之餘，浴血過後，一碗烈酒。一腔豪情，三兩個老兄弟，足矣！

中原金國舊地秦業組建了平胡軍，數月之內攻略沃州縱橫河北，擁眾數萬連抗各路漢軍世侯。本來，張世傑也以為，這該是與自己全然無關地一件事，只是從心裡頭。隱隱的有些羨慕罷了。卻不想，一向藉藉無名的自己會突然收到了已經解職致仕了的孟珙元帥派人送來一封親筆信函，勸他身處疑位，才不能盡顯，何不投入平胡軍中，得展一生所長？

原來。這一直以來，孟珙都在暗裡保護自己，觀察自己的。孟珙也深知，以張世傑才略武功，在大宋諸軍將也屬拔尖了，卻因為出身的原因一直得不到重要提拔，或者應該，沒有人敢於受用提拔他。便是他孟珙自己，也為防著御史台的那些言官不敢有所表示。

張世傑感動之餘，也感慨自己年齒漸長。離家卻是越行越遠。他在大宋生活了十餘年。自也看得出來，大宋有孟珙等一批名將在。又是豪富百倍於蒙古人，要自保尚且無憂，若要恢復中原，讓自己衣錦還鄉，卻是萬無可能地。想到此處，張世傑心下一橫，當真棄印封金（他官不大，這「印」倒還沒有，「金」也不過是變賣家財，請幾個兄弟痛醉一場罷了），孤身一人輾轉千里投向了平胡軍。雖說平胡軍前途難測，而私自離軍是犯死罪了，不過大宋因有岳武穆的先例，張世傑倒是不怎麼在乎地。

令張世傑大感意外的是，他轉投平胡軍才不過第二天，就因為他那把出眾顯眼的銅環金背大砍刀被人給認了出來，而且驚動了大元帥秦業。更讓張世傑出乎意料的是，秦業對於他這個張柔的侄子非但沒有絲毫的懷疑排斥，言語間反而似有著一種莫名敬的，在確定了自己就是當年張柔軍中地那個「再世岳雲」之後，秦業居然二話不說，當即提拔他為新組建的平胡軍第六步軍統領，領兵守沃州東南門戶寧晉，甚至沒有問他當初為何要放著張柔軍中顯赫的地位自行離去而轉投大宋做了一個無名小校。

自然，張世傑對自己的才能沒有絲毫的懷疑，儘管平胡軍里有秦一李鈺等一大批「老人」存在，縱然他們一個個都是「天子門生」，大元帥的親傳弟子，張世傑並不認為自己就比他們差。相反的，有著幾十年沙場爭戰經驗的自己在平胡軍中是絕無僅有了，秦一李鈺表現也算不錯了，畢竟還是年輕了些。

不過，這個時候地張世傑可是半點也志得意滿不起來，平生第一次帶兵過萬，第一次獨鎮一方，卻只一個白天功夫便已在嚴軍的打擊下死傷大半。張世傑早已是浴紅征袍了，心內雖極是不甘，對著城下如潮水般退去的嚴軍士兵卻是無可奈何。

不多時，嚴軍中間分開一條大道，怒馬鮮冠一員年青戰將緩緩上來，張世傑的副統領嚴俊冷哼一聲道：「大哥，這走狗看來要來勸降了！」嚴俊是張世傑北上投奔平胡軍的路上從蒙古人手底下救回來了，原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氣的一個年少豪客，那日在蒙古人手底下丟了一隻眼睛，僅余了一隻眼睛爍爍精閃，滿是煞氣。

張世傑眉頭微微一皺，卻只冷視著城下戰列並不說話。

嚴忠濟近得前來，手指一揚高聲喝道：「城上可是『再世岳雲』張兄？」

張世傑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世間還有人認得我張世傑了！」自離開張柔軍中，已有二十餘年，當年地這個外號連他本人都已經有些不記得了。

嚴忠濟亦是放聲大笑，道：「張兄當年何等風光，今日卻只能困守孤城。張兄，秦業自守之賊，仗著江湖上的些許狂名，不自量力，妄興干戈，以致塗毒生靈。以張兄之勇武，何必與這垂死之人相終始？」嚴忠濟勇武不凡，口才卻不怎麼樣，說話素來直接，方才這一番話卻是嚴軍的首席謀士宋子貞口授了，中間頗有些脫句了，卻是不覺的。

張世傑聽得啞然失笑，看著身側副將凌振手握硬質角弓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面有不悅的道：「凌兄弟，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凌振也算得是秦業的弟子了，論箭術在平胡軍里也是有數的百步穿楊，一聽張世傑的話登時一肚子不悅，面有不屑的道：「統領，大元帥說過，戰場之上，只討輸贏，不論手段，統領何須與他講這麼多規矩？」張世傑地武藝凌振也是極佩服了，這一日來守寧晉地指揮得當進退有度，不過凌振對他總有想法：這個統領畢竟是沒受過大元帥訓導了，就是迂腐。

張世傑心下一沉，卻也提不起反駁的意見來，講規矩，就意味著給自己手下地弟兄多添死傷罷了。城下嚴忠濟許久沒等到張世傑回話，只當他是心動了，朗聲大笑道：「張兄，你我都是爺們，還這般扭扭捏捏作甚？趁早打開城門，與本帥一同殺向贊皇山，擒了秦業那小賊是正經。這天大的功勞可是不等人的，哈哈哈——」

聽得城下嚴忠濟大放厥詞，凌振也再不理什麼尊卑大小了，冷哼一聲撇開張世傑，搭起長弓，沖城下嚴忠濟一聲暴喝道：嚴家的小狗，我家統領憐你鬍子還沒長齊，不忍讓你史家就這麼絕了后，小爺就留你一命罷！」說罷長箭疾出，徑飛嚴忠濟馬首。

嚴忠濟正有些放鬆間，冷不防城上突然來了這麼一著，也不及辨別箭勢緩急，手中長戟橫起，狂舞銀花將自己罩了個密不經風。隨即，「鏜」了一聲箭頭長戟相撞，嚴忠濟挑開這一箭，手心亦是微麻，抬首愕然望向城頭，眼中銀光一爍，卻是一支連珠箭。欲要再行格當，已是不能了，胯下烏龍駒正被射了個一箭穿頸，長長的一聲哀嘶雙足立地，再又重重的摔了下去，頸脖一彎不住的抽搐，穿頸而過的血洞飆出老長了一段血路來。也虧了嚴忠濟身手了得，一個騰空躍翻身縱向一側避開了這個抱地一撲，銀盔滾落，卻是萬分的狼狽。

張世傑見狀不由大怒，抬起一腳踹開凌振，怒道：「混帳東西，要射便該射死他，還留甚情面！」行這暗箭傷人的手段，他本是極為不屑的，不過事情既已做了，再行計較卻是不必了。

只這數瞬間，城下嚴忠濟已是數陣狼嚎，手中長戟狠狠的一插地面，暴喝一聲道：「殺！屠城，一個活口也不要留。」卻似他已經站在寧晉城頭了一般，一句話就能決定滿城軍民死生了。也是，以他手下四萬餘，還怕平不了這小小的寧晉城？只是，為何背後那些個嚴家兩朝老臣卻一個個面有土色——再這麼一折騰，嚴家還能有多少人活下來的？

凌振挨了張世傑這一腳，還不待他緩過神來，城下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卻已掩了上來，張世傑已然跑開了：「上弦，備滾石，能動了都給老子站起來！」方才史軍的那一番急攻，寧晉城上也已是死傷累累了。

小小的寧晉城，註定是要血流成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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