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賣先生書法
錢糰子和宋糰子最近愁得吃不下飯。
「白日里,我做夢都有了陰影。」
「我看書沒看兩頁,心裡就發怵。」
兩個人趴在桌上抱頭取暖,心有戚戚然。
錢糰子和教書先生鬥法鬥了這麼多年,什麼陰狠招式沒接過,像衛殊這樣出奇制勝的,還真是活久見了,他憤憤然地錘著桌子哭嚎道:「殺人誅心吶,先生怎的就這麼狠,他這是毀了我的白日夢啊!」
「我還看不了話本子呢,」宋糰子也跟著撒氣,「一想到要寫話本子,我看見書就噁心。」
歲歲在練字,被他倆叨念得煩了,將筆輕輕地擱置在架上,「你倆是鬥不過我爹爹的。「
錢糰子的圓臉攤在桌上,忿了她一眼,「衛歲歲,你不要恃寵而驕。「
歲歲大氣地不與他計較,「勸你倆乖乖就範,不要做無謂的掙扎。「
「像你,喊一聲爹爹了事?「宋糰子嘻嘻笑道。
歲歲二話不說拿出了彈弓,倆人見狀一下從椅子上彈坐而起,撒腿就跑。
她板起圓嘟嘟的小臉,眯眼瞄準了彈弓,「嗖——」地一下破空聲,飛來一粒小石子,精準無誤地打中了錢糰子的後腦勺,他殺豬叫地喊了一聲。
「嗖嗖——」地破空聲,宋糰子的後腦勺也被石子砸中,他腦袋開了瓢似地疼得齜牙咧嘴。
錢糰子趁機跑到了案桌前,正要奪門而出,忽而一下剎住了腳步,停在了台上。
歲歲覺察出他的異樣,將彈弓放了下來,「你怎麼了?」
「我找到賺錢的法子了,」錢糰子眼睛都亮了,指著案桌上的宣紙道:「就這個。」
那是衛殊示範的一副書法,章法精妙,法度嚴謹,運筆之流暢一氣呵成,筆鋒斷而神不散,是難得的上乘之作。
「你要把我爹爹的書法拿去賣了?」歲歲沒見過活得這麼不耐煩的人。
「是先生讓我用十個銅板換回一兩銀子的,他可沒說不讓我賣他的書法。」錢糰子投機取巧慣了,一下就鑽進了空子里。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人說出去,先生怎麼會知道。」宋糰子給他出了個餿主意。
倆人斜眼瞧著歲歲,眼神里別有一番深意。
「反正先生要是知道了,就是歲歲說出去的。」
「別誣賴歲歲,她不是這樣的人。」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那裡唱著雙簧。
歲歲慌忙閉上了眼睛,捂緊了耳朵,「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
而後錢糰子和宋糰子相看一眼,傻樂著。
年年從院子里進來,錢糰子招呼他一聲,「先生的印章放在哪裡?」
「在抽屜里。」年年指著案桌道。
錢糰子拉開抽屜,找到了印章,沾了紅泥按在了宣紙上,他拍了拍年年的肩膀,拿起宣紙和宋糰子跑了出去。
歲歲望著他倆遠去的背影,為她哥默哀,「哥,你闖大禍了!「
年年很是無辜,「我幹什麼了就闖了大禍?」
事已至此,知情不報也是一種罪過。
歲歲不想被爹爹責罰,她又用雙手捂住了耳朵,閉著眼向外摸索而去,「哥,你就當沒見過我,錢串串和宋秧子闖的禍與我無關,你好自為之。」
年年被三人整得一頭霧水,他放心不下,追著歲歲出去,定要問個明白。
錢糰子在集市上用十枚銅錢把那副書法裝裱了起來,然後拿著這幅字去到了清平縣最大的古玩店裡,一進門就讓夥計去把掌柜給請出來。
掌柜出來一看,見是個約莫十歲的孩童,當即冷下臉來,責怪夥計道:「你小子這是什麼眼神,屁大點事也讓我出面?」
錢糰子拿捏出一副大人的姿態道:「掌柜的,先看看這副書法再說。「
他揚手「嘩啦」一下抖出了那副書法,擺在了檯面上。
掌柜湊近了去看,一眼嘆服,這字跡筆法之渾厚,力透紙背,運筆如行雲流水,酣暢淋漓,難得字裡行間里張弛有度,他去看紅泥印章,想看看這大作出自何人之手,一隻肉乎乎的小手按在了落款處,雞賊地遮了印章不給他看。
錢糰子欠揍地笑道:「掌柜,這書法在咱大殷朝可排得上前十名?」
掌柜捧場道:「那是自然。」
錢糰子的預算是一兩銀子,他怕掌柜的壓價,找了個由頭道:「看在掌柜的一番誠意上,你給個價容我考慮考慮。」
掌柜欺他是個毛都沒長齊的糰子,殺了價道:「我最多給你十兩銀子。」
錢糰子傻眼了,他怔怔地張了嘴,半天才把下巴給合上,經過一場頭腦風暴后,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財迷心竅地道:「二十兩銀子。」
而站在邊上的宋糰子,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打起了飽嗝。
「沒這個市價。」掌柜一口回絕了他。
錢糰子把手拿開,廣綉里他握了一拳的虛汗,嘴上仍在犟道:「我是三味書院的學童,聽從先生的吩咐,將這副書法拿出來賣,難不成掌柜的以為,衛先生的書法只值這區區十兩銀子?」
掌柜看著紅泥印章上「衛殊「這兩個字,那可是活字招牌啊,衛殊堪稱書法繪畫界里的名流,他的字一經出手會引來眾人瘋搶,極具收藏價值,想到這掌柜咬了咬牙,」十五兩銀子,多一分都沒有。「
錢糰子只記得他腦子一熱,血沸騰了起來,之後的事都不記得了。
他虛晃著腳步走出了古玩店,懷揣著沉甸甸的銀子,腿腳跟灌了鉛似地,每走一步都異常的沉重。
兩個人站在太陽底下,一身的虛汗被風吹乾,一陣激靈貫通全身,腦子這才徹底地清醒過來。
開始怕了。
後知後覺,醒悟過來已為時已晚。
原先以為這副書法頂多能賣一兩銀子,就算衛殊事後找他們算賬,區區一兩銀子能把他們怎麼著,大不了揍他們一頓。
可是這副書法賣了足足有十五兩銀子!
衛殊狠揍他倆的話,能把他們給揍個半死!
宋糰子怯怯地回過頭去,「要不把那副字給贖回來?「
錢糰子抹了一把冷汗道:「你是掌柜的你能答應?」
「那怎麼辦?」
「容我想想。」
等著先生髮現,下場絕對是慘死無疑,投案自首尚有一線生機,可這自首怎麼著也不能撞到槍口上。
「找師娘,「錢糰子思來想去,也就剩下這一條活路了,他慘兮兮地道:「眼下只有她能救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