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磨滅的光【希望】
總有人戲稱：
【有錢人的快樂窮人想象不到】
實際上，這句話並不那麼準確。
儘管沒有了因為溫飽而奔波的苦惱，可還是有其他的憂慮纏繞著他們，甚至對某些富人來說更加的身不由己。
這就是所謂的－－
【富人有富人的難處，窮人有窮人的快樂】
周防武的家境算不上優渥，但也不會因為錢財而苦惱奔波，再加上家裡的老人身居高位，他的社交圈子也是同等的，且有一定地位的存在。
那些人已經足夠稱的上是貴族子弟，預備社會精英了。
他們從小接受精英教育，學習各種相關知識，長大後會在家裡人的安排下，與同樣體量的世家成婚維持家族的繁榮，雙方合作共贏能夠讓家族的未來更加的平穩與昌盛。
只要按部就班的來，只要按照既定的走下去，他們就能比世上99.999%的人要活的自在。
他們能輕易的得到別人可望不可即的東西。
可就算如此，也還是有人毅然決然的選擇另一種活下去的方式。
周防武不理解。
這種【把精緻的米飯端到嘴邊卻不吃，而是選擇趴到地上找難以下咽的石米干嚼】的這種做法，不覺得很讓人費解嗎？
他一直不能理解這種做法。
直到現在——
「嗯，剩下的8個已經完成，這就是全部了吧？」
周防武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似很辛苦的模樣。
在任何時候都有可能發生大戰的戰場上，要布置精密的魔法裝置無疑是困難的。
就比如現在。
周防武的頭頂上，妖精種與森精種在打生打死爆發出龐大的能量，將周圍的山體都波及到,以至於多次改變了這裡的地形。
雙方都打出了火氣，各種強力的魔法不停地招呼在對方的身上。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啦,畢竟是要以【殺死】對方為條件,自然要拿出真本事來保命。
可是！
他們卻沒有發現下方還有一個人在搞見不得人的小動作,旁若無人的布置魔法，就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們的戰鬥一般。
這種現象,著實令人驚奇！
要是被路過的存在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驚呼道：「你是笨蛋嗎？區區人類而已，不選擇逃跑還在這裡搞小動作？」
……什麼的。
開玩笑的啦~
抬頭,看了看打的頭破血流的妖精種和森精種。
周防武不由得感嘆一聲：「還真是精力旺盛啊~不過，這應該是最後了吧，就盡情地展現自身的強大吧，最後一次的。」
【通行裝置】已經布置完成。
在朱比『罷工』后,擁有比其更強實力，同樣也會布置魔法的周防武，順理成章的接任了她的工作，在將近半個月後終於將剩下的8個魔法布置成功。
正常以他的能力最多2、3天就能完成,但由於某些特殊的原因,他選擇放慢步調。
目的，為了給那個人一點緩衝的時間。
【通行裝置】布置完成,【天擊】、【髓爆】、【虛空第零加護】……所有的先決條件已經完成。
然後——
你又準備的怎麼樣了呢？
別辜負我的期待啊。
帶著某種期盼,周防武扯了扯頭頂的兜帽,無視上空的大戰，轉身離開了這裡。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看到,他背後的星光已經無比暗淡,幾乎快要被磨滅消失光彩。
……以及暗中觀察著一切的『眼睛』。
————
半天的時間
周防武回到了集落。
從朱比死後，集落的氣氛就有些不太對勁。
所有人都知道朱比是里克的支柱（妻子）,正因為她的出現才讓幾近崩潰的里克重新煥發活力。
而現在朱比已經不在了，不知道里克會變成什麼樣子。
在集落的其他人看來一定會消沉無比，甚至內心會有『去死』的想法吧。
柯爾就是這麼想的。
她是里克的姐姐,對自己的弟弟很關係,也非常的了解。
明白里克看似堅強可實際上無比脆弱，朱比的消失對里克來說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她害怕里克想不開,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一直在門外等候。
周防武放輕腳步,來到她的身邊。
感受到有人接近的氣息,柯爾抬起頭，「武大人……您回來了？」
她濃重的眼袋包裹著的雙眼中布滿血絲，臉上也是一片蒼白，看起來很憔悴的模樣。
看來她在這裡守候了不斷的時間。
周防武輕聲說道：「……柯爾，你需要休息。」
「可是……」柯爾臉色掙扎。
「放心，我去開導他。」
周防武直視她的眼睛，雙眼中帶著【相信我】的含義。
柯爾糾結了一下，「……好吧……那就拜託您了，武大人。」
最終，處於對周防武的信任,她還是答應了。
看著柯爾離開，周防武微微嘆了口氣。
調整好情緒，敲了敲身後的房門。
咚咚咚——
沉默,沒有回應。
這種情況他也早有預料。
不做停留,他推開了房門，不做猶豫的走了進去。
如他所想的那樣，現在的里克無比的消沉,盤坐在一副棋盤面前，眼睛卻沒有聚焦在棋盤上，低著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不，也有可能是在回憶。
國際象棋
這是朱比經常與里克在閑暇時間玩的遊戲，基本每天都要下個幾盤，只是每次都是里克慘敗。
周防武走到他的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聲說道：「里克，你該休息了。」
「……」
沒有回應。
「里克，不能因為朱比的『離開』而消沉，你要知道，現在還有很多關心你的人。」
「……」
依舊沉默。
「你的姐姐柯爾，還有集落的其他人……大家都很關心你。」
可能是這句話起到了作用,里克好似回過神來，緩慢地抬起頭。
他的眼神空洞迷茫，就像是沒有了生氣的死魚，臉色要比柯爾還要蒼白的多。
朱比的『離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拳頭，又下意識的握緊了起來。
「武……？」
里克的聲音有氣無力,嗓音也無比沙啞。
「是我。」周防武輕聲回答：「請安心吧，剩下的8個【通行裝置】已經布置完成，你的計劃並沒有受到影響，我們依舊能夠勝利。」
「……勝利……？」里克蒼白的臉苦笑一聲：「哪裡還稱得上是勝利？」
【勝利的條件】
【二】絕不會讓任何一人死亡。
【六】違反以上條件均算敗北。
沒錯。
這場【遊戲】，在朱比死亡后就已經輸了。
「里克……你該休息了。」
「武，陪我下棋吧。」
「里克……」
周防武還想要說什麼，但看到他懇求的眼神又把要說出口的話收了回去。
默默地坐在里克的對面。
里克舉起手中的棋子，輕輕地放在棋盤上。
周防武也同樣拿起手中的棋子，輕輕地放在棋盤上。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下著。
一盤又一盤
周防武並不聰明，他雖然擁有【解析與模仿】的能力，但這並不代表他很聰明。
沒錯。
正因為他不聰明，下的棋每次都輸給了里克。
也正因為不聰明，他才會被抓住破綻。
————
下著棋的期間，里克默默地開口了。
「現在全種族相互警戒，成功的形成了【阿爾特修陣營】對【其他陣營】的形勢，到這裡如原來的預料一樣。這樣一來，一定會有一方首先展開攻擊。」
如果由【聯合】開始攻擊的話，森精種和地精種會在將對方的最終兵器，【髓爆】與【虛空第零加護】找出來之前陷入膠著狀態。
可【阿爾特修陣營】卻不會那麼老老實實的等待，他們一定會發動全面戰爭。
但同樣的，失敗的一方也絕對是【阿爾特修陣營】。
使用了【天擊】后，天翼種們會在短時間內沒有作戰能力，而他們只能依靠巨大的幻想種來戰鬥。
可無論阿邦特·赫伊姆是如何強大的幻想種，在【虛空第零加護】——幻想種殺手面前，它都無法發揮出什麼戰力，再加上【髓爆】是神靈種殺手。
這樣也同樣步入【聯合】陣營的下懷。
之後就簡單了。
剩下的森精種和地精種會互相爭鬥，直至雙方爭出最後的勝利者。
當然。
以上，都是建立在【阿爾特修陣營】先一步發動攻擊為先決條件，所以【阿爾特修陣營】決不能先動手，否則就是必輸的局面！
可實際上。
【天擊】只是引發全面戰爭的誘因而已，只要【天擊】發動就會讓另外兩個種族同樣發動攻擊。
只要將這個魔法匯聚在一起，形成貫穿地表的強大攻擊，然後將棋盤掀翻——
那個時候，【星杯】就會顯現！
「很出色的計劃，里克。」周防武衷心的誇讚道：「將這場曠世大戰結束的你，一定能夠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們瞠目結舌，一定能讓這故事在星球上流傳永遠。」
「永久流傳……？」
「啊！你是這個世界的希望啊，里克！」
「呵，希望嗎……」
里克的語氣很不屑的樣子。
不管是讓那些神明們瞠目結舌，還是讓故事流傳永久。
明明之前他對這種事很期望。
里克輕輕地將一顆棋子拿起，放在周防武的【王】的身邊。
——checkmate。
又輸了。
周防武本想認輸的。
沒想到里克卻先一步開口。
「為什麼？」
他這麼問道。
低沉的嗓音帶著別樣的感情。
對他的情緒很敏感的周防武不知道該用什麼話，用什麼語氣，來回答他的問題。
沒由來的，心亂了。
里克又繼續問道：「這段時間我思考了很多……很多很多……
武，回答我……
為什麼要這麼做？
傳授人類知識與力量，並建造塔將他們全部聯合起來；能夠自由的前往森精種與地精種的首都，甚至能夠無視幻想種所在的戰場……那可是就連天翼種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啊……」
「……」
回應他的是無言的沉默。
但里克卻自顧自的說道：「你明明擁有實力幫助人類，你明明能夠帶領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你明明有能力結束這場戰爭……告訴我，為什麼要無視人類的生死……」
「里克……」
「甚至……就連朱比也……」
「我……」
「吶，為什麼贏不了？！就連一次也不行？！
告訴我啊……
如果在這種世界上一直輸一直輸，不停的被殺死的話——
人類存在的價值到底是什麼啊？！
回答我啊，武！」
里克搖搖晃晃的坐起身來，懇求般的大吼著。
「回答我啊！武！
你不是神明嗎？！
你不是從精靈迴廊中誕生的神明嗎？
你不是順從人類的祈願，選擇回應這份感情的神明嗎？！
你不是被人類寄予希望的神明嗎？！
普羅米修斯啊——
【傳火者】大人啊——
告訴我啊！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啊！
為什麼要把沉重的未來——把這一切都強壓在我的身上啊！
為什麼——
為什麼——非要捨棄那麼多的人才行啊！
為什麼——不顧人類的死活！
為什麼－－
……一定要捨棄朱比才行啊……」
里克痛苦的雙手抱頭，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像是在尋求這一切的答案，又像是在對眼前的神明哭訴自己的痛苦。
咔~
輕微的響動，引起了周防武的注意。
回過頭，看到了一道從鋼鐵反射過來的暗淡的光。
原來如此，是這樣暴露的啊。
「……」
里克是天才。
在周防武看來，里克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類。
所以才把一切都押注在里克的身上。
但他忽視了一點。
那就是里克是否能承受的住這份重壓。
越是沉重的期盼越是能壓垮一個人，尤其是周防武還在這種時候將他的支柱（妻子）抽離，這種情況下當然是會崩潰的吧。
不過也對啊。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是為了逃避吧。
為了逃避本該屬於自己的職責。
啊~啊~~
得到力量（神力），得到信仰（思念），得到認可（神髓）……只要按部就班的來，就能成為高高在上的【唯一神】。
真的……
為什麼會這麼抗拒呢？
這可是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東西。
該承認了吧。
【自己不是唯一】的這件事。
是呢。
接受吧，這種結果。
該把它（希望）傳遞給下一個我（未來）才行呢。
看。
背後的光芒（希望）都黯淡無光。
就是因為自己的不作為，捨棄了希望，捨棄了人類，甚至還捨棄了朱比，捨棄了一切信任著自己的人……
它們可都在哭泣哦，在對自己大聲斥責，說自己做的不好，說這樣的自己，哪裡還稱得上【英雄】啊？
接受吧。
承擔吧。
認命吧。
長達百年的掙扎，最後得到的……是沒有任何結果的未來，也是必定會讓所有人都痛苦的未來……
……
……
……
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周防武的內心在大聲咆哮著。
但——
攥到發白的拳頭緩緩鬆開，輕呼口氣。
強行放下心中的執念。
這種感覺真的痛苦啊……
「抱歉呢，里克。」
周防武輕聲對眼前哭泣的里克道歉：「因為我的任性讓你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感覺真的很對不起你呢。」
「武……？」里克獃獃的看著周防武。
卻發現，眼前的神明渾身散發出溫暖的光芒，說著令他悸動的話：「沒事了，你已經夠努力了，接下來交給我好了。安心吧，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之後不會再死一個人，我保證。」
說完，周防武就轉身離開。
「武……」
在里克的注視中，周防武一步步的走上天空，就像是走在一條通往天上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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