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碗白麵條
張婄婄聽罷，那心裡邊難受得就像有人逼她去刀山火海似的。她心裡的那股委屈蹭蹭蹭直往外冒，最後實在沒有憋住，眼淚就滴溜滴溜掉了下來。
她偷偷擦拭著眼角，卻被李成坤一句「怎麼了？」問得那淚水如決堤的海奔涌而出。
李成坤越問，她就哭得越厲害，這下可把李成坤嚇得神經崩潰，他猜想一定是被二叔剛才那神經質的加速度給嚇出了問題。
「婄婄，你快告訴我，你到底哪裡不舒服？」李成坤急得慌了神。
而他旁邊的老父親卻醋溜溜的乾巴著眼睛，心裡邊莫名的不舒坦。
張婄婄忍受了諸多委屈，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被欺負，於是借著一肚子的火，她一把將李成坤掀開，也不顧及老父親還坐在旁邊。
老頭子見情形不妙，抬起屁股黑著臉就悄悄進了卧室。
他前腳剛進去，聽到動靜的老母親後腳就跟了進去。
「她哭什麼？」老母親壓低嗓子問。
「誰知道呢？莫名其妙，吃碗白面還委屈她了，難道要山珍海味伺候？我一輩子還沒誰伺候呢？」
老頭子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哪裡做得不對，反倒覺得這媳婦太不招人喜歡。
「你，你又胡說八道什麼了？」老母親早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順手撿起一件破衫子就往老頭子身上打去。
「我就說做成一碗面不容易，浪費不得，難道我還說錯了嗎？」老頭子氣呼呼地瞪了一眼老婆子。
「是，是浪費不得，但你也不能當人面說呀，再說，人家第一天進家門，你就這樣，你讓你兒媳婦怎麼想你?」老母親也覺得老頭子的話沒錯，錯就錯在說話太直接。
「愛怎麼想怎麼想，我就心疼我那碗白面，好好的一大碗，說不吃就不吃了。」老頭子越說越來勁。
老婆子怕被兒媳婦聽見，朝老頭子使了個眼神叫他閉嘴，跟著也嘆了一口氣。她琢磨著，莫不是這媳婦太嬌氣?或者真是身體哪兒有問題?
老兩口在裡屋嘟嘟囔囔地說著，外屋也聽不大清楚，但那說話的口氣張婄婄也是聽出來了個大概。
此時的她已經忍無可忍，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本來就不屬於她的地方。想著想著，她真就這樣下定了決心。
「你去哪？」李成坤追在她的身後問。
「你管我去哪？」
張婄婄徑直朝院門口走，沒想到大黃還卧在門口，它聽到響動，跟著就起了身，遠遠地朝這邊張望。於是天生怕狗的張婄婄被迫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我不管你，誰管你?你到底是怎麼了?」李成坤感覺到有些頭疼，這才剛落腳，怎麼就生出了不愉快?
「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
張婄婄仇視著眼前的男人，她突然想到他曾經告訴過她，他的父親沒文化，說話不好聽。看來今天她是真的長見識了。
原本她是打算帶著一腔怨氣，摸黑也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但她若真的走出了這個院門，又不知道何去何從。
「生誰的氣?」李成坤很納悶。
「你家。」張婄婄恨不得拿個大喇叭對準了李成坤的耳朵喊。
「我家?我家是寒酸了點，不過有我在，日子一定會一天比一天好的。」李成坤依然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於是他就隨便搪塞幾句。
「李成坤，我說的不是這個，我不嫌你家窮，我，我要被你氣死了。你是沒有長眼睛還是沒有長耳朵?你就聽不見看不見嗎？」張婄婄越說越來勁。
「那你看不見我是不是長沒長耳朵和眼睛的嗎？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我們解決問題還不行嗎？」李成坤跟著也來了勁。
看李成坤一臉兇巴巴的樣子，還有那不耐煩的語氣，張婄婄越想越後悔。她就那樣盯著他，不言不語，眼神詮釋著她的不滿和悔恨。
「哎呀，婄婄，是爸媽不好，趕緊回屋，外邊涼氣重，小心著涼。」老母親打著燈站在門口朝院子里的兩個人喊。
「著涼就著涼。」張婄婄嘟著嘴說，但這聲音恰到好處地只有李成坤能聽見。
「好了好了，咱回去吧，小心感冒。」李成坤妥協地更改了之前的語氣，哄小孩似的央求著。
張婄婄始終不表態，憤怒的眼神依然死死覆蓋在李成坤身上。僵持了一會，眼看再不進屋，老母親就要親自來拉她了，於是張婄婄只好勉為其難地進了屋。
「媽，麵條都糊了，拿去倒了吧。」李成坤一邊安撫著張婄婄一邊對正收拾碗筷的老母親說。
「倒什麼倒，留著陰天吃。」生悶氣的老頭子從裡屋傳來憤怒的聲音。
「誰吃?」老婆子惡狠狠地問。
「我吃。」老頭子沒好氣地回答。
李成坤這才突然醒悟，張婄婄本身是不愛吃面的，他怎麼就在這關鍵時候忘記了呢，怪不得張婄婄要鬧脾氣呢。
李成坤迅速從腦子裡過了一遍從吃麵條開始到整個屋子格外寧靜的氣氛，現在剩下的都是突發性的埋怨和委屈。
一邊是他至親至愛的父母，一邊是他捧在手心愿意疼愛一輩子的老婆，不知不覺他已然成為了那個傳說中的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人。
在間隔老頭子的另一間屋子裡，五瓦的橘色燈光下，張婄婄坐在床沿邊不言不語，任憑几只長腳蚊嗡嗡嗡地圍著她轉。
堂屋裡留下李成坤一個人默默地把行李箱里的物品一件一件拿出來，然後他走進父母的房間。
「爸，媽，你們看這是婄婄給你們買的。這些可是婄婄給你們精挑細選的見面禮，這是蟲草，名貴得很，婄婄平時都捨不得花錢，就攢著買這個了。還有這個洗腳盆，高級得很，你們累了，用這個還可以按摩足底，多好啊，可以促進血液循環，一天天的越活越精神，越活越年輕呢。」
李成坤噼里啪啦地為那些他本來覺得不實用的東西打著洗腦的廣告，當他看到父母的臉上出現了笑意，心中的那塊左右為難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他了解他的父母，更加了解張婄婄。只要在父母這邊為張婄婄打通了友好關係，那麼張婄婄的任性就可以當做是晚輩的不懂事而一了了之了。
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哄著張婄婄不要和長輩鬧彆扭，畢竟年代不同，老人心疼糧食都是很正常的。
李成坤一邊哄著老人一邊哄著老婆，可謂是心思縝密才使得雙方能點頭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