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西周南梁北游牧 君臣論政露鋒芒

8 西周南梁北游牧 君臣論政露鋒芒

高洋戒酒月余,每日按時上朝,處理政事,批閱奏摺,朝中上下無不感到欣慰,他們的陛下回來了。

這日,涼風堂內,高洋居上位,太子高殷、高演、高湛、楊愔等大臣依官位高低而坐,孝瓘坐在最下首。

對於孝瓘能隨皇帝入涼風堂,群臣是有異議的,但是通直散騎侍郎作為天子近臣,且又沒有禮法規定不能入涼風堂,所以也沒有人敢公然駁斥皇帝的決定。因此除了後宮不可隨意出入,孝瓘幾乎每日都跟在高洋身邊。

太子高殷,今年十二歲,是高洋的嫡長子,母親為皇后李祖娥。高殷性格寬厚,待人溫和,但是高洋卻並不喜歡他這種性格,認為他軟弱無能。曾經一度想廢太子,最後看在和李祖娥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才作罷。

高殷見父皇身邊多了一個堂哥,頗為開心。父皇過於嚴厲,性情難以琢磨,他總是在提心弔膽,害怕惹怒父親,如今有一個同輩人在,心中感覺踏實些。況且這個堂哥生的漂亮,讓人一見便心生歡喜。

楊愔站在堂中,正在向高洋彙報北部長城修建進程。

齊國東部臨海,西部與宇文氏建立的周國接壤,北部接突厥、庫莫奚等游牧民族,南部與梁國毗鄰。其中西部宇文氏和北部游牧民族一直是齊國的心頭大患。西部宇文氏,由於宇文泰病逝,其侄子宇文護接掌大權。宇文護於今年年初逼迫西魏皇帝禪讓,由宇文泰兒子宇文覺登基,自稱天王,國號周。而北部突厥、庫莫奚等游牧民族也經常趁亂騷擾邊境。

因此自高洋登基以來,多次親自考察邊界地形。於天保三年、六年、七年下詔修築長城,六十里置一軍戍,並在要害處置州鎮,防禦北部游牧民族和西側宇文氏侵略。同時也為了有朝一日南伐梁國時不至於腹背受敵。

今年,高洋又下詔在長城內築重城,以鞏固邊防。

楊愔道:「啟稟陛下,庫洛拔以東,至塢紇戍,共四百里,長城內皆又築重城。所發夫役共計一百萬人,如今已完成一半,半年之後方可竣工。」

高洋擺弄著手裡的茶盞,百無聊賴:「軍士修築長城勞苦功高,詔令國內寡婦前往邊塞,以配軍士。」

楊愔大驚:「陛下,此舉雖然可以鼓舞士氣,但勢必會引發百姓恐慌,請陛下三思。」

高洋抬眼看了一眼楊愔,每日上朝議事議事上朝,還不能飲酒作樂,他已經快忍到極限了,於是十分煩躁的說:「朕嘉獎軍士,有何不可?此事就由愛卿著手辦理,辦不好提頭來見朕!」

楊愔欲言又止,他不贊同,卻也不敢違抗聖意。

正在這時,信使來報:宇文覺在與宇文護爭權中失敗,被宇文護毒死,宇文護又擁立了宇文泰的庶長子宇文毓為帝。

高洋問旁邊的高演:「宇文毓此人如何?」

高演道:「宇文毓乃是宇文泰庶長子,鎮守隴右一帶。宇文覺登基后,宇文毓進位柱國,轉任岐州諸軍事、岐州刺史。在刺州治理有方,頗受百姓喜愛。」

高洋道:「如此,宇文護豈不是給自己又找了個麻煩?」

高演道:「甚是。宇文護狼子野心,不甘心屈居人臣,若宇文毓甘願做個傀儡,也許還能多活幾年。」

坐在高演旁邊的高湛說到:「宇文護毒死皇帝,周國必定內亂,不如趁此機會出兵,打他個措手不及。」

楊愔聽高湛說要出兵,立刻反駁道:「不可,大周雖帝位更迭,但有宇文護在,便不會內亂。況且宇文護手握重兵,如果交戰勝負難料。」

高湛見楊愔又和他唱反調,心中不快:「如果錯過機會,周國休養生息,日後必成禍患!」

楊愔道:「若戰,難保北方突厥與南方梁國不會趁虛而入,坐收漁翁之利。」

高湛道:「楊尚書這是在瞻前顧後,戰機稍縱即逝,若待宇文護穩固政權,他日再除勢必更難!」

眼看著二人又要吵起來了,高洋有些煩躁。高演忙給高湛使了個眼色,高湛將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楊愔也看見了高洋臉色不好,於是閉口不言。

戰,勝負難料,不戰,養虎為患。

高洋揉了揉額頭,問坐在下首的高殷:「太子有何看法?」

高殷正入神的聽幾位大臣爭論,忽然被父親點到,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極力剋制住有些緊張害怕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開口:「兒臣以為,應該,應該派兵攻打。」

「哦?」高洋頗為意外,太子一向軟弱,沒想到居然主張出兵:「如何打?」

高殷握緊汗濕的手心,他想在父親面前好好表現,讓父親對他刮目相看。

於是繼續說道:「兒臣以為,周國雖然強大,但戰機稍縱即逝,且我朝有斛律太師、平原郡王,若出兵,定能得勝。」

高洋又問:「若向周出兵,南梁和北方游牧民族趁虛而入該如何?」

高殷額頭沁出了汗珠,他年紀尚小,又不善軍政,此時只好胡亂做答:「北,北方有長城,可抵禦敵軍。南,南梁。。。」

高洋再問:「楊卿說長城要明年才能修完,如何解?」

「這,這。。。」高殷著急害怕,越發講不出話來。

他年少時,曾因不忍心殺害奴隸而被高洋責罰,從此落下了病根,平時看不出來,緊張的時候便會心悸口吃。

高洋麵色微沉:「太子聽政也有些時日了,怎麼還如此不長進?」

高殷慌忙叩首:「兒,兒臣知罪。」

高洋不願再看這個軟弱的兒子,目光忽然掃到了坐在角落裡的孝瓘身上,隨口問道:「侍郎有何看法?」

高洋不問,孝瓘是沒有資格說話的,因此他一直在聚精會神的聽大家分析時局,此時忽然被叫到,有一些意外,但是很快便整理好思緒。

「臣以為太子所言極是,斛律太師,平原郡王戰無不勝,確實該出兵。」

高殷聽見有人支持自己,十分開心。

孝瓘頓了頓,又接著說到:「但臣以為不是現在,十二州八郡大蝗,且夫役多征於修築長城,不宜發生大規模戰事。」

高湛冷笑:「若等萬事俱備,便失了戰機。」

孝瓘道:「宇文毓必定會與宇文護爭權,只要周國內政一直不穩,便會有戰機。」

高湛問道:「你怎知宇文毓會爭權,而不是為了活命甘心做一個傀儡?」

孝瓘看了一眼太子,心知若再說下去太子將顏面盡失,因此說到:「是下官淺見。」

「。。。」高湛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聞言,高洋卻哈哈大笑:「好好好!」

高洋一生都在弄權,又怎會看不清形勢?宇文毓治理州郡有方,定不會甘心受擺布,何況宇文護毒死的是他的親弟弟。而且如今齊國內憂外患,四面楚歌,一旦與周國打起來,恐怕兩敗俱傷,倒讓旁人得了漁翁之利。

坐在一旁的高演暗自點了點頭,有智慧,知分寸,實屬難得!

楊愔則看了一眼因為躲過一劫而暗自高興的太子,又看了看神色自若的孝瓘,若有所思。

高洋酒癮難耐,口乾舌燥,坐立不安。出了涼風堂,便將薛嬪招過來獻舞,希望能有所緩解。

薛嬪歌舞妓出身,美艷妖嬈,歌舞超群,又會討人歡心,因此在後宮之中深得高洋喜歡。

這會薛嬪正在殿內踏著音律偏偏起舞,衣袂飄飄,韻味十足,當真是「從風回綺袖,映日轉花鈿。」(梁王暕《詠舞詩》)

高洋看的心花怒放,伸手端起桌子上的杯盞飲了一口,剛入口就噴了出來,口中微苦,這哪裡是酒,分明是茶!

高洋大怒:「誰把朕的酒換成了茶!」

宮人舞姬等跪了一地,明明是之前陛下答應太后戒酒時讓他們把酒都撤掉,他們奉命行事而已。

「說!是誰!」高洋將茶盞摔到地上,濺起的碎片划傷了宮人的額頭,宮人哆哆嗦嗦的跪著,不敢動,也不敢回答。

薛嬪見此情形,嬌滴滴的走到高洋身邊:「陛下息怒,氣壞了身子臣妾可要心疼的。」

高洋怒火難平,狠狠地摟過薛嬪。他因為戒酒,脾氣越發暴躁,神智也有些不清,早就忘了是他讓換的。此時心中就一個念頭,這幫奴才膽大包天,居然敢用茶糊弄他!

「不說,朕就將你們全都砍了。」

天子震怒,怕是這一屋子人都脫不了干係。薛嬪趕緊往高洋懷裡蹭了蹭,安撫高洋。同時美目圓睜,對著跪了一地的宮人斥責:「還不快給陛下拿酒!」

宮人們左右看了看,卻不敢動。

薛嬪怒道:「還不快去!都不想活命了!」

一個宮人聞言,連滾帶爬的跑過去給高洋的杯盞斟滿了酒。

薛嬪笑顏如花,端起杯盞遞到了高洋嘴邊:「有歌有舞,怎能沒酒呢。」

高洋本就饞酒,此刻酒香入鼻,更是把什麼都忘記了,奪過杯盞一飲而盡。

痛快!高洋頓時覺得身心舒暢,彷彿久旱終於等來了甘霖一般。

喝了第一杯,之後便控制不住了,高洋索性放開了喝,又讓歌舞繼續,完全放縱在酒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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