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下) 可以共白首

終章(下) 可以共白首

雪還在下,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林唱晚回頭去看自己和顧意馳走過的路,兩串腳印不算太緊密地連在一起。轉回頭來,她看見顧意馳的發上掛上了不少雪花。

顧意馳走得比她稍快一些,他走着走着忽然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等到想開口問他在說什麼時忽然腳下一滑,還好顧意馳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住了。

她有點尷尬地清清嗓,想要扯開話題,「你剛剛說什麼?」

顧意馳本來還只是偷偷在笑,現在聽了她的問題,直接笑開了,「我說你小心點,這邊的瓷磚很滑。」

她更覺尷尬了,猛地把手抽了回來,加快了腳步走到他前面。

而他還在身後提醒,「你慢點,路真的滑。」

「我知道啦。」她悶悶地嘀咕,「我才不是那種會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的人呢。」

她的確不是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的人,上學的時候,錯過的類型題就不會再錯,人際交往當中,被誰騙了一次就不會再給那個人騙自己第二次的機會。

可是顧意馳算是在她這裏開了先例,當初他不告而別她就想着要放棄,後來卻還是原諒了他,自己下決心要放下,結果還是在重逢之際心動不已。

也許愛情這回事本就如此,那個人除了帶給你其他人都給不了的溫暖和幫助以外,當然也會打破你的一些原則,會讓你承擔在別處都不必承擔的憂傷。

認真想想,這個世界還算公平。

和顧意馳見到后的第三天,林唱晚隨他一起去了他的公司,和他們團隊的人以及公司里的一些高層聊了授權的事,她好端端的出門散心莫名其妙變成了出差工作了。

不過不得不說,他們公司的人都很有誠意,而且就像顧意馳說得那樣,他是核心負責人,把這件事交給他,林唱晚很放心。

她相信顧意馳知道這個故事對她來說的意義,相信他不會在故事之上進行一些「魔改」,也相信他工作的態度和能力。

又前後協調了幾次,授權的事情最終在春節前夕定了下來。

簽字這天林唱晚又來了梧桐市一趟,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有公司方面給她報銷路費了。

至於真正開始研發設計的時間就要推到春節之後了,她到時候也會參與。

她拿着黑色水筆在已經確認好的合同上留下自己的簽名,然後抬起眼下意識地去找顧意馳的身影。

他今天穿了正裝,此時在和身邊的一位同事講話,表情看起來挺嚴肅的。

原來他也不是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親切,他不笑的時候、認真說正事的時候,即便他們中間只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她還是感覺離他有點遙遠。

他們的會議看樣子還要持續,但是她的部分已經在前面就走完了,有高層進來拍了拍顧意馳的肩膀,讓他送她出去。

顧意馳的目光這才朝她轉過來,不過他還是沒有笑,只是這樣掃了她一眼,然後就又將目光轉回高層那裏,點點頭說了聲好的——好像送她這事只是例行公事。

她便也收起了想對顧意馳笑的心思,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客氣地和大家一一作別後走了出去。

顧意馳緊隨她身後跟了出來,他抬手指了指電梯的方向,竟然說了句,「這邊請。」

「我自己下去就行了。」林唱晚有點賭氣地開口,「你要開會的話就先回去吧。」

「領導讓我送你的,我這麼快就回去他該批評我了。」

顧意馳說得不無道理,她不想為難,「哦」了一聲由他跟着了。

一直到出了公司的大樓,顧意馳才像從某種狀態中解脫出來似的,語氣自然地問她,「春節打算怎麼過?」

她瞥了他一眼,「原來你能正常說話啊,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了。」

他笑起來。

「生氣了?」

「沒有,覺得很奇怪而已。」

「剛剛有不熟的人,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和你認識。」

「為什麼?」

「本來這件事就是我提出的,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有私心,不然春節過後一起工作他們對你評頭論足怎麼辦。」

她聽了這個答案心裏其實開心了不少,但嘴上還是不饒人,「你才是這家公司的員工,就算評頭論足也是對你吧,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看你就是自己怕惹麻煩。」

「是是是。」顧意馳並不和她爭,「我自己的問題,明明就有私心,還怕別人說我。」

「那你真的有私心嗎?」

「有又怎麼了。」他笑笑,「喜歡作者本人和欣賞作品,這兩件事又不衝突。」

「你別油嘴滑舌的了。你知不知道做這些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啊?」

「知道啊。」他收起了玩笑的狀態,認真地說,「就是因為知道,才想和你並肩作戰。」

林唱晚臉紅起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顧意馳也剛好重新問她,「所以,你春節準備怎麼過?要回寧安嗎?」

「不回。」她如實答道,「今年我們家好像不過春節,我養父母他們要出國談一個單子,我哥就也自由了,他準備去望南和我一起過年。」

「那你們介不介意多個人。」

「啊?」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或者說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說,你們介不介意多我一個。」顧意馳把話說得更加明白,「我想和你們一起過年。」

「你不用陪家人?」

「年年都在陪家人,今年想叛逆一回了。」

她被顧意馳這話逗笑,「叛逆?你都多大了。」

「是啊,就是年紀太大了,在家過年又要被輪番轟炸著催婚,所以我想着最好可以趁這個春節騙個女朋友回家,明年不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她沒有再說話,心裏卻已經開始期待今年的春節。

忽然開始颳風,風吹落樹枝上積攢的雪,看起來就像又下雪了一樣。她仰頭看着那些細碎的白色,喃喃地說了句,「就是可惜,望南不下雪。」

「那就去下雪的城市。」顧意馳接話道,「可以來梧桐,去我住的地方,也可以去寧安,讓你哥找地方。」

「不會太麻煩了嗎。」

「那就去寧安。」

「去寧安就不麻煩?」

「不是。是你可能會害怕麻煩我,但麻煩你哥就隨便了。」

顧意馳說完,兩人都笑起來。

遠在寧安的林朝陽則是突然打了個噴嚏,還以為是最近新認識的那個比較有好感的女生在想他。

最後這年春節的過法還是和他們計劃中不太一樣。本來說好的是三個人,最後變成了五個人——多加了鬧着要出來旅遊的熊欣洋和跟媽媽吵架后離家出走的鄒鶴。

地點是在寧安,由林朝陽和顧意馳出錢訂了住的地方,林唱晚攬下了吃喝玩樂這部分的開銷。

林唱晚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正經過年了,跟在林載生和曾媛安身邊,新年只是一個大型應酬環節,和節日沒有太大的關係。她知道林朝陽也和自己一樣,所以向來比較活躍的他今天才顯得有些安靜。

主要是顧意馳和熊欣洋在活躍氣氛,臨近晚飯時間,他們還提議要煮自己親手包的餃子,說這樣才有年味。

林唱晚是在今天學會包餃子的,她本來覺得自己包得還不賴——至少也比林朝陽包得好。

沒想到才包兩個就被另外四個人集體嫌棄,說她包得太差了,讓她洗洗手去一邊看電視去,不要再摻和。

她不是很服氣,但是拗不過四個人都這麼說,只好一臉困惑地洗手離開了。

旁觀着他們四個人的拌嘴和說笑,林唱晚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眼前的場景,大約就是過去那些年裏她做夢都想要的「人間」。

她聽着熊欣洋講她喜歡的男生,聽着林朝陽顧意馳勸鄒鶴一會給媽媽打電話道個歉,由衷地感覺到:這些話語才是應該在春節這天聽見的內容,而不是之前不得不面對的觥籌交錯、溜須拍馬。

「林唱晚。」林朝陽忽然喊她,「等會兒你包的這兩個餃子給你單獨煮啊,太丑了,我們都不想吃。」

「愛吃不吃......」她無語地回懟,「搞得好像你包得比我好一樣。」

她本以為林朝陽就是這麼一說,沒想到他們還真的這麼辦了。她的小碗裏一共只有三個餃子,兩個是出自她手的,另外一個她也不知道是誰包的,林朝陽說,「它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你知道真正的餃子該長什麼樣。」

她翻了個白眼,夾起那個所謂的真正的餃子咬了一口,還沒等嘗出味道,就感覺自己咬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她呸了兩聲。

「林朝陽,這是你包的吧,放什麼怪東西進去了。」

然而是顧意馳接她的話。

「你仔細看看呢?」

她疑惑地用筷子搗碎了餃子,竟然從裏面挑出一根亮晶晶的項鏈來。

熊欣洋在這時突然開始唱「Happybirthdaytoyou」。

本來就懵的林唱晚更加一臉懵,「誰過生日啊?」

「哦不是不是。」熊欣洋捂住自己的嘴,「對不起,一看有人製造驚喜就想唱這個,條件反射了。」

「這叫什麼條件反射。」鄒鶴笑着在旁邊吐槽。「嘴裏的餃子突然就變成蛋糕味了。」

「別管什麼條件反射了,我們先迴避,老顧,場地留給你。」

林朝陽說完,拽著鄒鶴和熊欣洋一起下到了一樓,二樓便只剩下林唱晚和顧意馳。

他們離得不算很近,中間還是隔着一段距離的,林唱晚歪頭對顧意馳笑。

「你不覺得這個驚喜有點老土嗎?」

「覺得。」顧意馳也笑笑,「他們幾個的提議。」

「那你本來是怎麼打算的?」

「我本來沒打算做什麼,就想着直接問你。」

「問我什麼?」

「問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林唱晚又笑了笑,沒有馬上回答,轉身走上了陽台。

顧意馳也跟着她過去。

「看天意吧。」她說,「今晚下雪的話我就答應。」

然而今天是個大晴天,從早到晚都很晴。

但她並不是拒絕的意思,她本來下一句想說:今晚不下雪就等下次下雪時答應。

結果還沒等開口,顧意馳一邊說着「那你跟我來」一邊拉上了她的手帶她往樓下跑。

林朝陽、鄒鶴和熊欣洋都正在樓梯上偷聽呢,顧意馳直接拉着她從他們中間擠過去,搞得幾人都一頭霧水。

最後顧意馳把她帶到了外面的一棵樹下,他對樹說了聲「打擾了」,然後伸手搖了搖樹榦。

樹枝上的雪因為晃動紛紛掉落,但是掉落的量顯然比他預計中要多,他想要的只是一點點雪花營造的那種浪漫氣氛,現在他獲得的是自己和林唱晚都被淋了滿頭的雪,好像剛打完一場雪仗似的。

「這人工降雪好像不太成功。」他笑着,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到林唱晚身上,「能算嗎?」

林唱晚的回應是直接湊上去,在他側臉上親了一下。

他看向林唱晚,看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項鏈更亮,比燈光照射下的雪花更亮。

他抬手想幫她撣去頭頂的雪,她卻將他的手握住。

「不用。」她說,「就當這是預祝我們,可以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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