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章

林銘一人獨坐在一側，對面的三人各自打開了面前的筆記本。林銘並不開口，只是靜靜地等著對方開口。

秦主任始終面帶笑容：「小林哪，這次我們來呢是向你核實一些事情，一會兒反正我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也不要有心理負擔。」

林銘點頭，雖然不知道對方真正的來意，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估計和昨天方書記找他談的事有關，不過他自忖自己並沒有什麼做得越軌之處，所以倒也一片坦然。

秦主任看林銘始終面色鎮定，也不再多言，只是簡短地道：「那我們開始了。」

他話音剛落，坐在他左手邊的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就介面問道：「林銘是吧？」

林銘點頭：「對，林銘。」

「你的年齡、職務？」

林銘看了他一眼，對方的神色十分嚴肅中帶着一點恣意，林銘看他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便知道這是個剛才參加工作的小愣頭青，秦主任陰顯就是個老江湖，讓他出面打頭陣，陰擺着自己不想得罪人，這個小朋友被當槍使了還不自知。

林銘一字不多地態度認真而嚴謹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對方立即又接着道：「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

林銘不答，心裏卻徹底放鬆下來，對於對方的來意已經基本能確定個八九不離十。

見林銘不出聲，小夥子好像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問話有點不合適，看着林銘和他年紀差不多，還一直是看着十分老實好說話的樣子，讓他有些得意洋洋，太過急於立功，困此在問話的程序上就出現了一點小失誤。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小夥子立馬糾正道：「那說說你的問題！」

林銘挑挑眉看向對面的秦主任，對方正在看手機，貌似漫不經心的樣子，見林銘看向自已，才緩緩放下手機，笑道：「唉，小林，我們這次來呢也就是走個過程，主要是有人舉報了一些你的問題，所以過來問問。」

他翻了翻面前的筆記本，好像重新研究了一下上面的內容，過了一會兒才又道：「不過呢，我們也知道，現在基層的領導幹部不好當，有些舉報也不一定屬實，所以我們之前和方書記聯繫，就是和C城的組織和你本人了解核實一下，咱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林銘也微笑道：「秦主任，有什麼就直說，我一定配合組織，實事求是。」

「哦，是這樣，我們呢接到了幾卦舉報信，主要是關於你自身一些作風問題還有財產問題。關於作風問題呢，剛剛也和方書記談過了，他說這件事已經找過你了，而且呢當事人也都是未婚身份，所以這個就不多說了，主要是一些財產問題，我們和相關部門核對了你這些年來的申報材料，現在再和你本人核實一下。」

林銘心底的篤定動搖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從到C城到現在所填的所有申報資料上確實有隱瞞的部分。特別是關於他的家庭背景，他對於直系三代以內親屬的情況一直填得比較含糊。父親和母親、外公外婆的職業欄內填的一直是退休和自由職業者，當時想的是靠着自己實現自己的夢想，而沒想到現在成了一個大問題。

見林銘沉默著不說話，對面的小夥子電腦的鍵盤敲得啪啪響，即使沒有插話，也可以看得出有些得意。

另一個記錄的女孩一直沒出聲，這時看林銘沉默也意外地抬頭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

對面三個人各自盤算着什麼林銘不知道，林銘並不在意他們的態度，只在心裏考量著自己是繼續含糊其詞，還是真的把自己的家庭背景全數和盤脫出。

秦主任也不催他，表情仍然和煦，彷彿這只是一場和後輩的尋常聊天，不管你說什麼，他都會從長輩的角度好好幫你解決問題。

林銘沉默了一會兒，主動道：「我的申報資料中確實有一些部分沒有寫得很清楚，但也絕沒有作假……」他把自己含糊其詞的一部分清楚地解釋了一下。

對面三人表情各異。秦主任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仍然是微微笑的樣子，那小夥子卻忍不住偷偷看了一下秦主任，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放在鍵盤上一副不知該如何敲的樣子，又奇怪地看了眼林銘，女孩子抬頭看着他，雖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不過陰顯和緩了很多。

一時間，會議室里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林銘只是沉默地坐着，神色坦然。

對面坐着的秦主任顯然也不知道這些內情，微微笑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到底是經驗豐富，稍沉默了一下，看了下兩位小同志，和他們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就又笑道：「那今天就先到這裏，我們把這些情況先整理一下，小林哪，這兩天還希望你配合我們，我們隨時會聯繫你。」

林銘也點頭道：「好的，那辛苦各位了，我手機24小時開機，有什麼需要隨叫隨到。」

對於他這樣配合的態度，對面三人陰顯態度更溫和了一點，及至林銘出門前，那小夥子還緊走幾步，先為他打開了門。

林銘不以為意，微笑致謝后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室邊上就是方書記的辦公室，林銘走到門口，見門開着，裏面只方書記一人在辦公桌前認真地看着什麼，他知道這是在等自己。

輕輕叩了三下門，就走了進去。

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方書記也沒有抬頭，只是低沉道：「結束了？」

「嗯，今天的結束了。」

「那你這兩天就先把工作放一放，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交代一下，只管配合到這裏的事情就可以了。」

方書記放下手頭的文件夾，林銘在他合上的瞬間看到了省紀委的文頭，看來自己這次確實給C城帶來了一些麻煩。

作為C城班子的主要領導被查，雖然林銘自認問心無愧，但是對於C城的整個班子的考核還是有影響的。

「方書記，對不起。」林銘道歉。

方書記抬眼看他：「怎麼？你還有什麼事沒跟我坦白？」

「不是，只是這次給您和大家造成了影響，我……」

方書記抬手制止了他的話，看了他一會兒道：「小林，作為C城的一把手，有些事情我會考慮，你不用太過憂慮。」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過了一會兒又道：「我們作為基層幹部，時刻在和群眾打交道，你還年輕，有些事情上處理得不夠完美，我都能理解，你不要有負擔，只要無愧於心，無愧於這一方百姓，我都會支持你。」

此刻陽光正烈，窗外暑氣蒸騰，林銘站在他身後，看着他就那樣站在陽光里，兩鬢上的霜白在陽光里特別耀眼。林銘不知怎的鼻子裏湧上一陣酸意，來C城這麼多年，他一直是被人羨慕、被人防備，從來沒有人站在他前面，說過這樣的話。

「哦，對了，根據省紀委的要求，這幾天你先住在市招，和外界的聯繫就暫且先停一下，等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再說。」方書記依然看着窗外，但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好！」林銘一怔，但想到規定，便也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