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達成一致
楊河縣地處沙南省西部，屬於一個山城，縣城的老城區範圍很小，只有一條十字街，前幾年新修建了一條楊河大道貫穿縣城的南北。楊河大道的兩旁正在開發，但到了晚上，最熱鬧的仍然還是老城區，偶爾疾馳的摩托聲，還有那些散在兩旁小販的吆喝聲，打破了這個小城的寧靜，街邊夜宵店也是人滿為患，這種喧囂，給楊河縣城帶來了一點生機。
又是一個周末，李副鄉長下班后就在楊灣鄉政府吃完晚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楊河縣城，他想了一下決定回一趟楊村，為此他特意給李老三打電話不要外出，這讓本來約好幾個哥們去縣城耍的他一臉的懊惱，但李老大的話在他家就是聖旨，因而即便他內心不情願也不得不老老實實呆在家裡。
李老大來到李老三的家裡，李老三正在吃晚飯，李老二也在。看到李老大一個人進來，李老三有點驚訝地問道：「大哥，今天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嫂子呢？」
楊灣鄉離楊村不遠，一般情況下李副鄉長很少回來，要回也是帶著老婆。李家兄弟的父母已去世多年，那時老二和老三均沒有成家，長嫂如母，李副鄉長的老婆一直待他們很好，兄弟倆成家立業都離不開李大嫂的張羅，李老三個性急躁，這些年沒少在外惹事，每次都是大嫂出面幫他解圍，因此李老三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大嫂的話言聽計從。
「今天何星一個人來見我了，我與他單獨聊了一會兒。」李副鄉長收起了平時嚴肅的表情，溫和的說。
「何星答應了給我承包沙石料？」李老三率先問道。
「沒有。」
「不同意我們就不讓他們開工。」李老三恨恨的說。
「9月28日舉行開工儀式是政治任務，這是阻止不了的，老三你要注意，對何星還是要態度好些，畢竟我們是求財。」李副鄉長轉過頭告誡李老三。
「不過，何星答應了幫老二的忙，到時儘力爭取承包一部分木工，他還說，沙石料不能讓我們承包是因為上頭領導已經定了隊伍，等施工單位進場后再協商讓你承包渣土外運。」
聽到這話，李老二和李老三這才轉怒為喜，如果能做到這兩點，在這個項目上也會有上百萬的收入，這對平時靠打工和開車掙錢輕鬆很多。
「大哥，楊文明書記下午找到我，想和我一起承包木工，你看行不?」
李老二性格雖然不像李老三那樣蠻橫，但他性子也很急躁，但人還是比較直爽，上次為爭地基還和楊文明的老兄楊東明打了一架，但當楊文明在他面前講了幾句好話后，李老二心又軟了，他拿捏不準，只好要他大哥拿主意。
「楊文明想參與也好，很多事情就讓他出面，我出面多了，影響不好，另外老三到時要他老兄楊東明買一部車，跟你一起搞，讓他也掙點小錢，都是鄉里鄉親的，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
李副鄉長把事情安排好，就準備返回楊河縣城，臨走時特意交代李老三不要急於在房子拆遷的協議書籤字，必須等到施工單位進場后才簽。
「行，一切聽大哥的。」
李老三雖然不清楚李老大為何這樣安排，但他想大哥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這些年來聽他大哥的話肯定不會錯，就像前年大哥要他們幾兄弟建一棟房子，而且建房的位置是出入很不方便的地方，為此李老大還特意自己出錢修了一條水泥路，當時他兩兄弟不明白，到現在才明白了他大哥的用意。
李老大一離開，李老三看時間還早，就立馬給他幾個哥們打電話，約他們一起去縣城瀟洒。
而這時，在新都大酒店附近的一個茶座里，何星在等候一個人，下午從楊灣鄉回來，何星與李副鄉長基本談好了意向，卻接到顧正貴的電話：「何總，國土局這邊辦事有點不順利，不管我們怎麼急，那個伍科長依然雷打不動一切按程序辦理，我想你還是去拜訪一下他們的局長。」
「好吧，你把局長的手機號碼告訴我，我去找他。」何星本想叫顧正貴一起去，但仔細一想，還是一個人去好些，拜訪領導有時人多了還不好辦事。
楊河縣國土局局長姓石，剛從張石寨調過來的，國土局屬於垂直管理部門，行政級別比一般的局機關高半級，因此即便是一般的副縣長，石局長也不一定會買賬。顧正貴告訴何星，如果石局長說只能按正常程序走，這樣的話，楊河縣領導也沒辦法。何星知道，如果不打點擦邊球，這個用地手續不可能在九月二十八日前辦下來，想起自己曾在彭明河面前拍過胸部，何星有點著急，便約了石局長晚上見面。
大約在茶座里等了十幾分鐘，石局長便到了，看到何星只有一個人，石局長的臉色變得緩和很多。何星站起來迎接，石局長的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其實項目部成立前，何星與石局長一起開過會，就是楊河縣領導主持的一個招商引資的大會上，當時彭明河和何星都是楊河的座上賓，然而當項目真正落地后，楊河縣原先承諾的很多事情都沒有兌現。如今項目推進艱難，到處求人，在背後里何星不知罵過楊河縣政府多少次。
但無論內心怎麼想，何星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的情緒，相反，面對這個招商引資時表態全力支持的石局長還要笑臉相迎。
「何總，項目進行得還順利吧。「等何星落座，石局長笑眯眯地問道。
何星一聽心裡直罵石局長，如果順利還來找你石局長？你這是明知故問。不過何星表面卻很誠懇的說道：「感謝石局長的大力支持，今天特地來向石局長彙報一下，前期征地和青苗補償基本完成，等二榜公布后村民就可以簽字，只是用地手續的辦理有點不順。」
說到這裡何星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石局長依然在認真的傾聽，他繼續說道：「現在我們集團公司要求在九月二十五日前辦好用地手續的審批，這點還請石局長鼎力相助。」
集團公司初定在九月二十八舉辦開工儀式，用地手續的審批只要在九月二十八辦下來即可，何星把時間又往前推了三天，估計也是給自己留點餘地。
「九月二十五前辦下來困難很大，如果按正常程序，估計要到十月底。」
來之前，石局長也問過經辦人伍科長，時間只剩下不到四十幾天，如果按正常程序辦，九月二十五日之前辦好幾乎是不可能。
何星說完從包里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
「還望石局長理解支持。你們那個經辦人伍科長做事很認真，原則性也很強。」
「何總，別這樣，這樣做我更不好辦了。」
石局長將信封原封不動還給何星，這讓何星很尷尬。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還是石局長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場面。
「何總，你別在意，有個事情我還要請何總幫忙。」
何星聽到石局長這麼說，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如今找別人辦事，怕的是別人不提要求，現在石局長突然放出這句話，明擺著有事要與何星做交流。
「沒問題，只要我何星能辦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有個同學是做小工程的，現在正閑著沒事，看能不能在你的地盤上做點事情?」
「目前項目上沒有什麼零星工程，不過等施工單位進場后還是有一些，你同學做過漿砌塊石擋牆沒?」
「這個應該可以做，他做土建工程有好些年了。」石局長聽了，心裡一喜，但臉上依然是不動聲色。
「項目上有幾個漿砌石擋牆，大約有幾百萬，等開標后，我和總包單位說說，只要價格合理，我想總包單位應該會答應。」
做擋牆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也不需要機械設備，是工程項目里簡單的項目，何星不清楚石局長的同學實力到底怎樣，他只好將部分擋牆交給他的同學。
石局長一聽，內心很滿意，他同學想做項目不假，但石局長也有一半的股份。
兩個人的目的都已經達到，接下來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一會兒，石局長便起身告辭，臨走時他說：「請何總放心，我會親自督辦這個事情，九月二十五日辦好估計有點困難，但周末加點班，爭取在開工儀式舉辦之前辦妥。」
有了石局長這句話，何星才吃了一顆定心丸，何星清楚只要石局長親自督辦，伍科長會想盡辦法把這個事情辦好，畢竟伍科長還很年輕，他想進步的話，只能指望石局長的提攜。
望著石局長離去的背影，何星不禁感嘆：「真是不見鬼子不掛線。」
只是何星有點擔心，這次應付好了李副鄉長和石局長，還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其他的地方官員提出這樣類似的要求。
何星與李副鄉長和國土局石局長基本達成一致后，楊河的征地拆遷和用地手續的辦理進展得很順利，尤其是國土局那個有點古板的伍科長，好幾次還主動聯繫顧正貴和徐濤，有時周末也沒有休息，這讓大家對九月二十六日開工充滿了信心。
第二天早上，何星卻接到彭明河的電話，要求他返回沙城，正好徐濤約了國土局伍科長去國土廳，何星對顧正貴和文衛交代了一下，就帶著徐濤和高師傅先去國土局接到伍科長，一起返回沙城。
何星走後，項目部就只剩下顧正貴、文衛與吳德操，這幾天，顧正貴和文衛都忙著房子拆遷的事情，而吳德操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特別喜歡跑一個人跑稅務局。
顧正貴和文衛約了李副鄉長三兄弟一起到楊村現場測量，國土局征拆科董平也到場參加。在房子丈量時，李家三兄弟都還比較配合，三方一起對三棟房子的面積進行了丈量，並對房子的裝修請了專業機構進行了評估，李老大和李老二都在拆遷協議上簽字，意外的是李老三對評估結果不滿意，拒絕簽字。顧正貴找李副鄉長商量，李副鄉長答應一定做好李老三的工作，文衛猜想李老三之所以不簽，肯定還有什麼目的沒有達到，究竟是什麼目的？文衛一時還想不明白。
李家兄弟的房子拆遷工作遇到了一點阻力，但征地和青苗補償進展得很順利，這天董平來電說二榜公示已到期，沒有接到村民任何疑義。過了兩天，顧正貴就開車接了文衛一起約了董平再次去楊村去簽訂征地和青苗補償協議。
因為事先與李家三兄弟做了溝通，永久征地的協議簽訂很順利，不到半天就簽訂完畢，村民最關心補償款什麼時候可以到位。關於征地款，幾天前集團公司已經撥付給了楊河縣，表格已經造冊，估計不出三天就會到村民的手裡，其實對於征地補償，政府不但不會剋扣截留，反而擔心村民不簽字領取，這點完全顛覆了文衛以前慣性的思維，通過這段時間的協調，文衛發現基層幹部也的確不易，面對村民，鄉鎮和村幹部有時還真的是費力不討好。
回到楊河縣城，顧正貴約董平一起吃飯，董平推說有事沒有答應。文衛獨自來到一個小店點了一份快餐，剛吃完飯，就接到董平的電話：「文部長，有個事情看能不能幫個忙？」
「董科長有事儘管吩咐，只要我能辦到。」文衛當即表態。
董平為征地和青苗補償問題確實幫了不少忙，經過這段時間的交往，文衛覺得董平這人很真，不擺譜不虛偽，文衛想，只要他提的要求不過分，他從內心還是願意。
「文部長，沒什麼大事，就是我一個朋友有兩台挖機在家閑著，等以後你們工地開工后看能不能派上用場，價格和其他人一樣。」
文衛一聽，覺得這個事情不難辦，項目開工后，施工單位肯定需要十幾台挖機，與其從外面調過來，還不如就地取材，只要不漫天要價，按理問題不大。想到這裡，文衛說：「這個事情等施工單位進場后我去牽個線，到時我和你聯繫。」
儘管文衛覺得問題不大，但話還是不能說得太滿，畢竟他還不知道施工單位老闆會是怎樣的態度。
聽到文衛答應幫忙，董平連說了兩句謝謝。
掛了電話，文衛躺在床上，突然想起兒子小江要開學了，這一陣子忙於工作竟然把這個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他趕緊撥通了老婆羅香藍的電話。
「文大部長，你終於想起你還有一個兒子啊。」
電話那頭，妻子羅香藍明顯表示不滿。
「別再挖苦我了，這幾天確實很忙，小江就讀的學校弄好沒?」
「我現在被你鍛煉得無所不能了，小孩開學了你都不回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跑。」羅香藍的話語依然還有怨氣。
「嗯，這次是我不對，下次回來好好補償你。」
聽到羅香藍心中不滿，文衛趕緊認錯，文衛與羅香藍結婚十多年了，生活中難免磕磕碰碰，但每次都是文衛主動認錯，女人嘛，多哄哄就好了。
「公辦重點小學是進不去了，只好將就去了一個私立學校，費用是高了點，但一年後就上初中了，到時盡量考到重點初中長明學校。」
果然，文衛一認錯，羅香藍的怨氣就消了，最後一個學期進不了重點小學也是沒辦法，到私立學校讀一年也是權宜之計。
「也只能這樣了，這段時間難為你了。」文衛寬慰著老婆羅香藍。
「你們什麼時候放假?你好像有兩個月沒回家了。」
「快了，等項目開工后就回來。」離項目開工只有二十幾天，文衛想項目開工后就請假回去休息一段時間。
電話里有短暫的沉默，羅香藍沒有再說什麼，想到文衛在一個陌生的環境打拚也不容易，她便悄悄的掛了電話。
文衛也長嘆一聲，想起小江成長的關鍵時期，自己卻不在身邊，教育小江的責任完全壓在妻子羅香藍的身上，文衛的內心非常愧疚。
小江到了一個新的環境讀書，他能適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