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可怕的猜測

第五十八章 可怕的猜測

第五十八章可怕的猜測

王聖的身邊還剩十餘人,每個人都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他們就會死於党項之手,但同時党項軍放棄了和他們近身廝殺,渭州府兵等人追上去廝殺,他們就退,等府兵力竭,他們又追上來,抽冷子砍出一刀,打定決定要耗死王聖他們。

城牆上站著的人眼睜睜的看著党項軍的包圍圈越來越小,這讓他們心底極為煎熬,恨不能現在在城下的人是自己。

很多將領都來找唐天河請戰,甚至還有協助守城的百姓,但都被唐天河嚴辭制止了。

可是人的情緒很奇怪,有時候越壓制,反彈越大,蘊含的爆發力也越大;很快這種情緒就從城牆之上傳到城裡。群情最易激憤,城裡的百姓被這種情緒裹挾著,要求出城一戰。

望著那些群情激奮的士兵和百姓,唐天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他有一個可怕的猜測,但是他不敢說出口,他怕會引起渭州更大的動蕩,那就是郭都尉可能已經戰死。

這種猜猜讓他渾身一涼,不敢再想,但是他又不得不想,郭都尉率領一百五十人出城,遊走於群敵環繞的山野,那時候王校尉不知在何處,而現在王校尉卻率領著一部分當初跟著郭都尉出城的府兵如此瘋狂的廝殺,這難道不是在給郭都尉報仇?

郭都尉是渭州的主心骨,可能已經戰死,王校尉是渭州的頂樑柱,馬上就會戰死,渭州現在就剩下自己了,唐天河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力陡然增加了好幾倍,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唐天河頓時如同置身暴風雨當中的一葉孤舟,奮力的不讓自己被淹沒,他現在唯一的信念,便是完成郭威交代給他的任務,守住渭州。

但同時唐天河心中湧出一種更可怕的想法,那就是郭威和王聖已經戰死,城外已經沒有任何能夠威脅拓跋野望的力量了,拓拔野望長期困守渭州城,那該怎麼辦?渭州城一下子湧進幾萬的百姓,吃飯是最大的問題,以渭州城的積累,十天半月不是問題,若是定量規劃,堅持一個月也可以,但是,一個月之後呢?即便是拓拔野望不攻城,他們也全部得餓死在城內。唐天河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以前有郭威和王聖在的時候,有解決不了的問題,自有他們操心,自己只管聽命行事,大不了就是戰死沙場罷了,但是現在他發現這個世上很多事情是死都解決不了的。

在渭州城東邊的群山中,剛剛擺脫了拓跋喜剛追擊的郭威等人進行短暫的修整,秦鎮也問出了和唐天河一樣的問題,若是拓拔野望長期困守渭州,該怎麼辦。

郭威長嘆一聲:「沒什麼辦法。」

「連郭都尉都沒辦法?」

郭威苦笑道:「最好的辦法就是給我一千精兵,殺退拓拔野望,渭州之圍自然就解了。」

秦鎮翻了個白眼,郭威這個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若真有一千精兵,他們何至於被幾百党項軍攆的向狗一樣在這山裡東躲西藏的。

郭威當然也知道這種想法不現實,剛才也只不過是他緩解一下氣氛,或許這也是他心底最真的想法,看到秦鎮的白眼,郭威正色道:「現在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等!」

「等?」不僅秦鎮疑惑,董承、孟選等人也同樣疑惑。

「對,等!等拓拔野望退兵。我們難過,其實党項的形勢也並不比我們好過多少,他們北有契丹、南邊是漢人朝廷的勢力,西邊有回紇和吐蕃,無論哪一方勢力都比党項強大;若不是契丹和朝廷兩大勢力對峙,外加他們有地形優勢,北有陰山之隔、西南有黃河天險,周圍幾百里都是沙漠,不宜行軍,不然党項早就被滅了;入秋之後,羊肥馬壯,可不止是党項一方在蠢蠢欲動,契丹、回紇、吐蕃這些勢力無不趁機擴大領土,只要這些勢力一動,這些在外面的党項軍就必須得回去守住他們的地盤,這也是這些年來党項雖然每年都會南侵,但每次時間都不會很長的原因。」

董承和王鑄恍然大悟,他們雖然知道每年党項軍來搶掠的時間並不是很長,短則十天半個月,長也不超過一個月,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這背後還有這樣的原因。

董承疑惑道:「我們漢人不是最弱的嗎?朝廷既然比党項強大那麼多,為什麼我們每年還得遭受党項的欺凌?」

郭威冷笑一聲:「漢人百姓生活在最底層,甚至邊境的漢人被外族當成兩腳羊,隨意欺凌擄掠,成為他們奴隸和工具,有一半是由朝廷的那些官僚造成的,漢人勢力的強大,強大在朝廷的官僚,藩鎮節度使;就比如河東節度使石敬瑭,他擁有的地盤和軍隊都比得上洛陽朝廷了,他駐守河東幾十個州,就連強大的契丹都無可奈何,更不要說區區党項了,他們將軍隊當成自己的私產,只為自己服務,哪會管遠在隴右邊境的平民百姓。」

王鑄氣憤道:「我們也是朝廷子民,每年都向朝廷納稅,但我們也每年遭受党項的搶掠屠戮,還會餓死凍死不少百姓,我原本以為遠在天邊的朝廷也是無能為力,心中雖有抱怨,但也無可奈何,但是現在才知道啊,朝廷不是沒有能力管我們的死活,只是放任不管,任憑我們戰死、餓死、凍死,還得向我們收稅,這是什麼狗屁朝廷。」

董承連忙按住王鑄:「王鑄,慎言!」

王鑄怒道:「他們既然做得,難道我就說不得嗎?」

聽到郭威說道石敬瑭,秦鎮心中一動,石敬瑭很快就會稱帝了,而且中原在北方的屏障燕雲十六州也會被石敬瑭作為籌碼割讓給契丹,並成為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的「兒皇帝」。不過這些秦鎮都未說出來,在秦鎮的記憶中,雖然這件事對中原的格局影響很大,甚至還影響了後世幾百年,但是對現在掙扎在生死線上的這些渭州府兵來說,暫時完全沒有任何影響,他們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想辦法不要讓身後追兵趕到,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救下一些百姓。

繼續回到渭州城,唐天河對於郭威戰死的猜測,趙飛龍也想到了,剛開始看到王聖帶人廝殺,他本能的想想要帶人營救,沒有想太多,但他也算心思沉穩,很快就冷靜下來了,剛才唐天河的話,他雖然沒有全信,但也明白唐天河所說的是事實,稍微冷靜下來,他便想到了這個可怕的事情。

趙飛龍走到唐天河身邊,壓低聲音,顫聲問道:「唐校尉,郭都尉是不是已經......」

趙飛龍沒有再說下去,但是看趙飛龍那煞白的臉,唐天河知道趙飛龍想要說什麼。

「我不知道,但是看現在的情形,郭都尉恐怕是凶多吉少。」唐天河嘆道。

趙飛龍心中的最後一點僥倖也被澆滅了,他腿一軟,差點坐在了地上,嘴裡還在念叨著:「不會的,不會的,郭都尉武藝高強、智計無雙,不是我們這些人可比的,他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死了。」

唐天河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趙飛龍,他知道事實很殘忍,但是他必須要說,因為渭州府軍中還能主事的,除了他,就剩下趙飛龍了。

「其實你的理性已經相信了郭都尉戰死的事實了,只是感性上不願相信而已,除了郭都尉和王校尉戰死兩件事,還有一件事你必須要知道。」

看到趙飛龍詢問的眼神,唐天河慢慢說道:「若是党項軍一直駐守在城下不走,而渭州城裡的糧食耗光之後,我們該怎麼辦?」

趙飛龍一愣,隨即想到這個可怕的場景,臉色更白了,顫聲道:「應該不可能吧,往年党項軍來渭州也就五六天,最多也就十來天,怎麼可能一直耗在我們渭州。」

唐天河搖頭道:「不一定,往年是往年,今年是今年。往年党項軍來渭州,幾乎都能搶走我們很多百姓和糧食,搶的差不多了,自然就回去了,但是今年不同,因為王校尉他們在通安的阻擊,我們有了更多的時間通百姓轉移,渭州城方圓三十里的百姓基本都在渭州城,更遠處的百姓也派兵通知他們轉移,看這些回來的党項軍隊,雖然也抓來了我們的百姓,搶了糧食,但是比起往年自然是少了很多,我怕拓拔野望不甘心,一定要跟我們死耗。」

趙飛龍一聽唐天河的分析,頓覺很有可能,忙問道:「可有什麼破解的辦法?」

唐天河搖搖頭,嘆息道:「我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趙飛龍思索片刻,厲聲道:「真到了那個時候,既然沒有別的辦法,那就拚死一戰。」

唐天河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城下又發生了變化。

一名渭州百姓似乎是受到了不遠處王聖等人拚死戰鬥的刺激,想著反正是死,不如死的壯烈一點,直接撲向最近的一名党項士兵,瘋狂的撕咬起來。

那名党項士兵沒有想到他眼中懦弱的賤命會暴起反抗,一不小心就被撲倒在地,但是這名党項士兵畢竟經過戰場廝殺,身手豈是這名百姓可比的,在被撲到的時候便拔出朴刀,一刀刺進這名百姓的胸膛。

不過這名百姓也是剛烈之輩,在倒在血泊中的同時,帶走了党項士兵的半隻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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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府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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