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受刺激

上午臨下班，項科長被梁局長叫到了辦公室。回到科內時，臉色明顯不好看。翻開了今天送到的《陽東日報》，又要過了昨天讓高寒寫的材料，仔細對照查看。

高寒見科長臉上陰陽不定的樣子，心想壞菜了！不會是自己偷偷修改的那篇材料出了問題吧？暗地裏打定主意，就說是人家報社給改的，那樣出了問題責任就不在自己了，這樣做雖然有些不厚道，但在當前這個環境下是不能太老實的。

果不其然，項科長把他和王懷忠都叫進了裏面的房間。

「小高，這篇材料你是怎麼告訴報社的？」

「我就送了去，沒說什麼，那位主任說讓編輯看一下，修改一下就發。」沒說實話，高寒有些心虛。

「哦，奇怪啊，難道是報社自己修改了？」項科長自言自語。

王懷忠看出了事情的不對頭，連忙問道：「科長，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項前進嘆了口氣，「唉！梁局長大發雷霆，說咱們一點政治敏銳感也沒有，這些年工作白乾了，我也不好說什麼，他指出的問題，咱們送過去的材料上基本都有啊，事情怎麼會這樣呢！報社修改可以，但他們應該理解這樣的修飾方式啊！」

「你們看看，『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確領導下』這句話，材料上面不是很明顯有嘛。還有，『在由商品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過程中』也有啊！奇怪了。」

項科長被局長訓斥了半天不得要領，感到有些鬱悶，面對自己的手下又不便發火，說出自己的委屈。

高寒心裏可清楚：第一句話，是自己自作聰明刪除掉的。他想，市勞動人事局作為市政府的一個大局，自然在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這句話還用加嗎，多此一舉，於是就刪除了。後面那句，按照在學校時聽教授們所講授的，目前應該是計劃經濟、商品經濟並重，最多增加了一些市場經濟成分，所以他認為這句話不貼切，也刪除了。沒想到自己認為錯誤的地方卻是領導最看重的，這事真辦砸了，看來以後還要加強學習啊！水平真不夠呢。

當初王懷忠修改時自己就有些看不起他，覺得他是在做表面文章，花架子，難道反而是自己寫的太花花了？做秘書、寫材料的學問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簡單，還是項科長說得對。

他真猜對了，新聞稿與公文稿基本素材都差不多，但寫作手法上有明顯不同之處，前者注重事件的突發性、轟動性和影響力，形式相對自由靈活。但公文稿首先注重格式，尤其是這種典型材料，有明確要求或者說規律，其次追求獨到創新，在一定範圍內屬於首創領先，那才是典型。高寒運用新聞稿件的寫作規律套用到典型材料的寫法上，自然容易出偏差，比如他所認為的那幾個好例子，不管新聞稿還是典型稿件，都不能隨便瞎編亂糟。

高寒內心忐忑不安，事情既然是自己引起的，自我批評是必須的。檢討了自己辦事不牢靠、不紮實的問題，表示以後堅決改正。項科長倒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王懷忠的眼神里更多了些輕蔑之色。

本想證明自己的正確，展現一下能力，沒準還會得到誇獎。沒想到弄巧成拙，讓直接領導陪着挨了批，自己也被人家輕視。

以後可不敢這樣了，在政府機關里幹活就要循規蹈矩，出了問題也好交代，最起碼可以推卸責任。像今天這件事情，如果項科長萬一跟報社那邊一溝通了解，自己的小聰明就會完全暴露在陽光下，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高寒鬱悶極了，昨晚辦好事時被公安給逮住了，與單海玲活色生香的畫面還讓人家看了個透徹明白。現在寫的第一份材料又出了大亂子，以後怎麼辦啊？諸事不順。

晚上接近下班，已經在政法委工作的同學李小才打過電話來，說邀請了在機關事業單位上班的同學，湊了十多個人在陽春大酒店一起吃個飯，高寒正想借酒消愁，答應準時赴宴。

打的士不如坐公交車方便，還漫天要價，而坐公交車也需要等半天。於是高寒決定騎自己的破自行車去。出辦公樓的時候正碰見大老董，聽說高寒要去陽春大酒店喝酒，就告訴他省廳來了領導，梁局長已經過去了，既然是同路，自己又正好空車，非要拉上高寒一起去，還保證如果梁局長沒有事情交代的話，回來也由他負責。

見他猶豫，老董勸道：「放心吧，兄弟，坐我這車去特有面子，車子往那裏一停，看到車牌號別人都會高看你一眼。」

這話讓高寒心中一暖，誰說機關里人人都留着一手啊，你看人家大老董多熱心，真把自己當成了兄弟一樣。

距離當時陽東市最好的三星級大酒店之一——陽春大酒店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服務生見一位年輕男子從車牌號極小的政府公用車內走出來，趕緊過來輕拉車門，手遮車頂以免領導碰到。見服務生殷勤小心的樣子，高寒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陽春大酒店三樓有一個大餐廳，大廳一廳多用，平時接待市委、市政府的重要團隊客人，也可用於舉辦婚宴。餐廳裏佈置的富麗堂皇，天花板上設置有旋轉吊燈，再靠里是一個小型舞台和小型舞池，配套有當時流行的卡拉OK設備，客人們高興了可以點唱歌曲，也可以隨着播放的樂曲翩翩起舞。大廳兩側則是包房雅間，需要私密會客或有重要事情相談的客人一般選擇雅間招待對方。

高寒謝過董哥來到三樓定好的308房間，此時沒有人來，房間內只有一個女服務員在麻利地擺放餐具，見高寒走進房間，小姑娘轉過身子熱情招呼：「先生您好，請坐，我先給您倒杯水。」

高寒說了聲「謝謝」，打量了一下房間，找了一個座位隨便坐了下來。

正在忙碌的小姑娘大約有十七八歲的樣子，長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與當紅影星黎曉慶非常相像，睫毛細長，鼻樑挺直，唇紅齒白。圓形娃娃臉，臉色白嫩，卻彷彿有些營養不良。中等個頭，身材比例較為勻稱，屬於很耐看的那類女孩子。

高寒閑來無事，與她聊起天來。小姑娘姓吳，叫吳佳。老家是陽東市益林縣龍山鄉人，與高寒老家九城縣相鄰，家裏只有一個殘疾老父親。爹爹在七十年代中期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時受傷並榮立二等功，後來拖着廢殘之軀複員回家，找了一個當時崇拜英雄的女子做老婆，生下了吳佳。八十年代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後，由於當地屬於山區，田少地貧，家裏又沒有壯勞力，日子每況愈下，媽媽丟下小吳佳父女倆不知跑哪裏去了。

吳爹爹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並堅持把她供到了初中，雖然孩子聰明，但依她家的條件繼續上高中卻再也無能為力，吳佳是一位懂事乖巧的小姑娘，初中畢業后堅決不再繼續讀書，毅然帶着老爹到陽東來謀活路。碰巧陽春大酒店招收服務員，由於吳佳相貌端正，嘴巧手勤，就被招收進來，父女二人在城郊租了兩間平房相依為命。

高寒聽完唏噓不已，兩人境況類似，自己的家鄉屬於平原富裕一點，更幸運的是自己碰到了許多好心人，鄉鄰共扶、百家齊幫才讓自己完成了學業，想起初中和高中生活的艱辛，高寒深有感觸，在同情小姑娘的同時，暗自慶幸找到了一個好單位穩定了下來。

兩人相互同情，交談甚歡，過了一會兒又來了六七位同學，高寒對這些同屆但不同系的同學並不太相熟，可這幾位對高寒卻非常熟悉，因為他在大學的知名度蠻高，大家坐在包間的沙發上吸煙聊天，相互了解畢業后的就業去向，並留了電話以後聯繫。

「高秘書長，聽說你榮升副科長了？」有同學繼續沿用在大學里的稱呼。

另一位同學揶揄道：「高大主席，恭喜你成為了被省委組織部重點培養幹部，以後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水深火熱的弟兄們，到時候提攜提攜兄弟，呵呵。」

高寒謙虛地連連擺手，正當大家相互吹捧之際，召集這次聚會的李小才姍姍來遲。一看到高寒，李小才就神秘地把他拉到一邊問道：「高大才子，問你件事，你現在跟單海玲進展怎樣，到底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