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亂帖 身世

喪亂帖 身世

大疆帝國496年,也就是距今十六年前。

這天的蘇家村也是與往常一樣寧靜祥和的一天。

蘇闌在一張竹制嬰兒搖籃床前,雙手輕輕搖晃着搖籃床。神情緊張焦急地對着床上的嬰兒輕聲哄道:「子寧乖,不哭不哭,快睡覺。」

雖然蘇闌已經儘可能的溫柔,可嬰兒的哭聲絲毫沒有停止,反而在他的擺弄下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噗嗤,一陣輕柔悅耳的笑聲從背後傳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絕對不會笑的,除非忍不住,你繼續。」一個水仙一般柔情的的姑娘眼睛彎成了月牙,纖細的玉手遮住嘴,狡黠地辯解到。

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女子溫柔而俏皮,如詩中走出來的人。

「你別光在一旁笑啊,兒子怎麼一直哭,你快來看看啊!」蘇闌焦急而不滿地對着女子說到。

一年前,他們結為夫妻,而在一個月前,他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自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蘇闌便相信這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這個小孩是他的半個世界,另外半個就是他旁邊的女人——他的妻子。

女子快步走到蘇闌旁,看着嬰兒難過的表情,又轉頭看向蘇闌,幽怨地瞪了一眼:「你是不是沒給他換尿布?」

蘇闌神色尷尬,撓了撓頭,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道「呵呵,忘了,忘了。」

隨即生硬地扯開話題。

「對了,我的瓶頸最近好像要鬆動了,相信不久我就要晉陞入未濟境中期了,真是雙喜臨門。」蘇闌伸手攬住女子的腰,順勢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女子假意掙扎了幾下,不過見蘇闌沒鬆手也就不再反抗,臉色微紅,像一月山寺的桃花,低頭小聲囔囔到。

「習武有什麼好的,什麼境界有那麼重要嘛,我更希望你做個教書先生,我們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蘇闌沒有爭辯,只是稍微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把女子摟地更緊了些。

「紫霖,其實教書和習武並不耽誤。等我破鏡了,我們就在村裏開個私塾,在這村子裏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女子沒有回應,只是同樣伸出手去摟住蘇闌的肩,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兩人卿卿我我了一分鐘之後。

蘇闌聳了聳鼻子,一陣焦味飄來。「什麼味道?」

紫霖猛然推開蘇闌,蘇闌毫無準備,由於慣性的作用,向後倒去,頭撞在了後面的木牆上。

「遭了,遭了,剛剛的菜燒糊了!」紫霖撇下蘇闌,驚叫着跑回廚房。

蘇闌的腦子中滿是:???……

吃完午飯,蘇闌在大樹下看幾個老頭下棋,一邊看一邊回想起剛才那噩夢般的地獄料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陽光照在身上,蘇闌眯起眼睛,享受着這閑暇的下午。

老婆、孩子、境界,他想不到短短一年內自己變成了人生贏家,以前自己所嚮往的東西,現在都在自己的身邊。現在的自己也沒有多大的野心,只想帶着妻兒安安穩穩的在這村子裏做一輩子教書先生,便心滿意足了。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大爺,這步棋你下這。」村子裏的人單純樸實,下棋只為了打發除了耕田外多出來的冗長無聊的時間,所以沒那麼多觀棋不語的講究。

騎場上看似是兩位老將在廝殺,實則是周圍數個青年壯年乃至流着鼻涕的蒙童在對弈。

對弈也沒什麼技巧,單憑誰的嗓子大而已。

蘇闌看着兩方人下棋,嘴角不自覺泛起了微笑,若是這世道都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時候該多好。

突然間,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在村門口,他感到一股異常強大的氣場。

有外鄉人來了,而且此人的境界還不低。

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蘇闌默默往回走,等到他確信說無人能夠看到他時,便往村口的方向拔腿狂奔。

在即將到達村口時,他漸漸減速停了下來,袖子一翻,取出那把祖傳的柴刀。右手持刀,小心謹慎的向前走去。

只見村口有一個衣着破爛,頭髮亂糟糟,滿臉污垢的。看不清歲數的乞丐,正一首持着木棍。一手抱着個只有幾個月的嬰兒,步履蹣跚,一瘸一拐的向村子裏走去。

蘇闌看向他,心裏一陣悚然,此人的境界比自己高出好幾倍,以至於自己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境界。

不過舒闌發現此人深受重傷,手臂上滲出的鮮血正順着木棍流下來滴在地上。看着對方如此艱難的樣子,猶豫再三之後,雖然懷着戒心,但蘇闌還是決定上前去幫他一把。

他將拿刀的右手背後,緩緩的走上前去,帶着警惕聲音的問道:「老人家來我們村裏是有什麼事嗎?」

乞丐抬起灰不溜秋的頭,看了蘇闌一眼,因為臉實在是太髒了,所以蘇闌沒有看見他的眼神甚至第一時間沒看出他是男是女。

乞丐盯了他一會兒,蘇闌被盯的心裏發毛,但卻不知為何從心裏覺得對方沒有惡意。

「我想拜託你件事。」乞丐的聲音略帶痛苦說道「我想請你暫時收養下這個孩子,如果沒有意外,將來不久會有人來找他的。」

蘇闌被對方的請求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連忙揮手拒絕到「不,不好吧……我自己都還有老婆孩子呢,怎麼能照顧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乞丐突然間口吐鮮血,一隻手捂住心臟,單膝跪在地上,五官猙獰的擠在一起。過了好半天才緩過來。

他虛弱的說道:「我被人暗算,中了極其深奧的術法,現在命不久矣,所以求你好好照顧小主人一段時間,不會太久的,小主人天生與他人不同,主人給小主人留了樣東西,憑藉着這東西,馬上就會有人來找到小主人。我天生能感知到別人的善惡,當你靠近我時,我便知道你沒有惡意,所以即使你拿刀靠近我時,我並沒有出手阻止,不然你早就死了。」

見對方早就看破了自己,蘇闌光明正大的露出手中的刀,無奈的說道:「可是這個忙我幫不了你呀,我都說了我自己的家庭還未安穩,又怎麼能養活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呢?」

蘇闌認為自己幫不了這個乞丐,便轉過身去想要一走了之,可他走了好幾步卻沒聽到對背後有一點動靜,感到疑惑又轉頭向後看去。發現那個乞丐一動不動。

蘇闌連忙快步小跑到他的身旁,用手掐住他的脈搏。乞丐已經暴斃了,可他的手還在緊緊抱着那個嬰兒。

四周鴉雀無聲,只有豎起耳朵認真聽才能聽到嬰兒微微的哭泣聲,哭聲已經十分微弱,說明這個嬰兒好幾天都沒吃東西了。

蘇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半刻鐘之後,當嬰兒的哭聲快要消失時,他抱起了嬰兒,面無表情的往著回村走去。雖並未答應對方,但他決定要收養這個嬰兒。

紫霖正在家裏絞盡腦汁的想着要怎樣才能搗鼓出一頓能吃的晚飯來。

當她費盡全力與一塊豬肉在廚房進行着慘烈的搏鬥時,發現距離平時回家吃飯的時間還有一個半時辰,而蘇闌卻已提早回家,手中還抱着個和蘇子寧差不多大小的嬰兒。只得暫時停下這一場搏鬥,灰頭土臉的走到蘇闌旁邊,一邊逗弄著嬰兒的臉蛋一邊問道,「這小孩是誰呀,怎麼瘦成這樣?」

蘇蘭把嬰兒交到紫霖的手中,找了張竹椅坐下,嘆了口氣,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對方。

紫霖聽完后一言不發,抱着嬰兒站在原地,良久過後,她露出了一個三月春風似的微笑「那就讓我們來養活這個孩子吧。」

蘇闌萬萬沒想到,他轉過頭來,一臉驚訝地望向紫霖,說不出一句話。

「別愣著呀,快給這個小孩取個名字。」紫霖抬起一腳,輕輕踢在蘇闌的腿肚子上。

蘇闌這才仿若驚醒一般,「你同意養這個孩子了?」

紫霖白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說不養了,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這好歹是一條人命,總不能看到了但不管吧,快點給他取個名字。」

蘇闌低頭托著下巴,思考了片刻后開口說道:「我們的孩子叫子寧,是希望日子寧靜祥和的意思,這個孩子一出生就不知父母是誰,命運多舛,希望他能一輩子平平安安的,那就叫他易安吧。」

「易安嘛。」紫霖在默默地讀了幾遍,隨即露出她那彎月似的眉和眼笑着說:「易安是個好名字,就叫易安吧。」

從此這個家裏便有了兩個孩子,而蘇易安在這一住便是十六年……

…………

看着蘇闌留下的親筆,蘇易安早已是淚流滿面,他在這個家一呆便是十六年,而直到今天他才清楚自己的身世,對他來說,蘇闌早已如他的生父一般。

還來不及報答蘇闌,卻在今晚發生了這麼大的意外,若不是因為他迫切地希望知道自己的身世而要回村,或許蘇闌今晚就不會死。

他的內心中漫生出一股無力感,他一出生便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而待他如親兒子的闌叔也因他而死,他對自己的命運與未來感到迷茫,不知自己現在應該何去何從。

蘇易安如被人抽去魂魄的行屍走肉,目光空洞,搖搖晃晃的走出了村,現在的他雖然肉體還活着,但精神已經死了。

「看來你已經知道你的身世了,雖然我並沒有什麼東西要給你的,但是你現在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去做一場夢吧,拿回你自己的東西。」

蘇易安還未反應過來,青羽便身形一閃,來到他的面前,伸出一隻手拍向蘇易安的額頭,大拇指按住了他的眉心。

雖然拍掌的動作極為輕柔,但在蘇易安的感知中,這一掌他無論如何都避不掉。隨後蘇易安便感覺自己好累好累,眼皮是有千斤重。

最後的那根心弦在這一刻也終於鬆動,他需要好好的睡一覺。

一旁的蘇子寧錯愕地目睹著這一切的發生,他把出刀警惕的面向青羽道人,「你把他給怎麼了?」

「別急,他只是做了個夢」青羽側過頭,看着蘇子寧微微一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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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鯨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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