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吐蕃戰事

第六章 吐蕃戰事

「這與他又有何干?」李心安臉色難看起來。

裴旻瞧著李心安逐漸陰沉下來的臉,輕嘆了一口氣,有些悵然的說:「我也不想……和他有干係啊。」

「那您剛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當下,我大唐軍隊如何?」裴旻沒有回答李心安的問題,反而是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李心安愣了一下,旋即回答道:「我雖然不是將門子弟,卻也知道大唐名將輩出,軍威無雙。像太宗皇帝時期名將王玄策一人滅一國,諸如此等戰績不勝枚舉。師傅您為何要問這個?」

裴旻笑了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玄策雖然有這一人滅一國的戰績,但是去除的,不過是癬疥之疾。可是他卻在無意之中,促成了大唐一個強大的對手。」

「吐蕃!」

李心安突然聯想到了什麼,看向裴旻,「您……」

「為師就要去和吐蕃打仗了。」

「自從太宗皇帝薨了之後,北方這些崽子們就開始不安分了起來。尤其是武氏專權以後,他們打著還政於李唐的旗號,屢次入侵大唐疆域,邊疆大大小小戰事不斷。當今聖人繼位,天恩所至,他們也是消停了幾年,但現在,又開始蹦噠了起來。」

「可我大唐天朝,豈會懼怕他們?若要打,那便打!」

「若是真打,自然不怕。可怕的是,他們不打,而是讓前線將士,白白送命啊!」

「怎麼會……」

「外患,不足為慮。內憂,才是最致命的!」裴旻凝重的說道:「面對吐蕃和契丹屢次進犯,朝中最大的聲音,卻是求和。」

「為師當日上殿之時,恰逢邊疆急報,吐蕃進犯。聖人傳閱朝堂諸公,卻只有寥寥幾人義憤填膺。滿堂文武,都是一句話:

吐蕃狼子野心,最是無義,然只識小利而忽大利。只需以金銀絲綢之物籠絡,敵軍自然退去,一來可不動刀兵之禍,勞民傷財。二來也可保邊疆數年平安。」

「可笑的是,這種話,幾乎每次邊疆告急時,都會出現。」

「原來滿朝文武,都是尸位素餐之輩,而無憂國憂民之人嗎?」李心安悵惘的說道。

連他一個孩子,都知道外敵來犯,當保家衛國,那些大臣們怎麼會不懂得……

「連那些將領,也都是這樣嗎?」李心安不死心的問道,期盼著一絲希望。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詩?」

「什麼?」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太平日子過慣了,血氣都被磨沒了,沒人想打仗了。」

李心安緊緊握著拳頭。

「可是,您還是……」李心安突然想起了裴旻即將北上。

「那是因為一個人,說動了陛下。」

「誰?」

「李林甫。」

「什麼?他?」李心安愕然。

「他可是朝中第一大奸臣!」

「但還沒有奸到賣國求榮的地步。」裴旻搖搖頭,「當日,你父親在朝堂上說道:吐蕃賤民反覆無常,不知恩義,只畏於武力,不可對其好以顏色,否則得寸進尺,定為大唐心腹大患。」

「他能說的出這種話?」李心安十分不相信。

「當時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們,表情和你現在一樣,一臉的不相信。這還是那個口蜜腹劍的李林甫嗎?哈哈……當時幾個主和派的大臣,臉色和吃了屎一樣難看。」

「我還是……不相信。」

裴旻意味深長的說道:「你相信與否,這件事你父親都是做了的。他不愧是最得聖人寵愛的臣子,聖人當即大手一揮,將邊疆戰事全權交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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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處理。」

「此次北上,還是……李林甫舉薦的我。」

李心安徹底驚呆了。

他站起身,看向裴旻的眼神里充滿了戒備,挪動著腳步,悄悄往門邊退去。

「你剛才,一直給他說好話。難道大唐劍聖,也淪為了阿諛奉承之徒?」

裴旻看著李心安,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自然不是,你難道懷疑我,和你父親沆瀣一氣?」

李心安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他。

「執劍者,當心有浩然正氣,否則修行難如登天。若我和李林甫是一丘之貉,還能成為這天下第四名天人境?」

李心安仔細的想了想,「也是哈……」

「臭小子。」裴旻笑的鬍子都抖了起來,「還不回來,再退就退出去了,出了這個門,你這個徒弟我可就不收了啊!」

李心安小臉頓時變得明媚如花,飛快的跑到裴旻跟前,輕輕敲打著自己這個便宜師傅的大腿,「嘿嘿,師傅,您大人有大量,別和徒弟一般見識。」

裴旻無奈的搖了搖頭,把李心安按回他的座位,接著說道:「我雖然沒向你父親奉承,但人在屋檐下,還是不得不低頭。」

「師傅此話怎講。」

「對吐蕃一戰,邊境及周圍各州,節度使的兵馬,后境的錢糧,武器,過冬用的棉衣,調不調,什麼時候調,調多少,全在你父親一個人的決定。若是沒有,晚了,少了,對前方作戰的將士們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更何況此次契丹人還插了一腳,我們兩面作戰,前方戰事更為艱難。」

「所以此次出征的將領們,包括為師在內,就怕你父親中飽私囊,剋扣糧餉,都是可著勁的往相府巴結,排著隊往裡面送錢,希望兵馬錢糧棉衣都不要遲不要少不要不來,不然打了敗仗,責任還是他們的。先把李林甫餵飽了,才有他們的活路。」

「怪不得,這兩天門口車隊往來不停,金銀財寶一箱子一箱子往家裡面搬。不過既然是為了邊疆作戰,倒也怨不得他們……」李心安喃喃自語,轉而看向裴旻。

「師父您也送了?」

「這是什麼話!」裴旻怒道:「為師為官剛直不阿兩袖清風,哪裡有閑錢可以送禮,沒看到連驛站都住不起,住的都是這麼偏僻的地方嗎?」

「那真是苦了您了……」李心安小聲嘀咕道。

「那您是怎麼巴結的李林甫。」

裴旻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

李心安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裴旻為官沒有積累下半點錢財,好吧即使有裴旻也不會拿那麼點去丟人現眼,李林甫也看不上。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自己那一身武學,而李林甫正好有自己這麼個嗜好武功的兒子……

一切好像都水到渠成。

李心安那兩隻無辜的大眼睛瞬間變得溜圓,張大了嘴,指著自己。

「不會……是我吧……」

裴旻微笑點頭,撫摸著李心安的小腦袋,溫柔的說道:「好徒兒,你責任重大啊。」

李心安欲哭無淚。

感情自己是個巴結李林甫的添頭?

不過自己也算是「因禍得福」,拜了一位天人境師傅,還間接為邊疆戰事出了一份力,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值得不開心的。

李心安又重新樂觀起來。

裴旻又悵惘的說了一句:「只是可惜,被你父親點名挂帥的主帥孫佺將軍不願向李林甫低頭,領命之後,就一直住在軍營之中,再未露面。不然的話,此次出征倒是又會多幾分把握。」

「孫佺……」李心安皺起眉,這個名字,他不止一次的聽過。

和孫佺在一起的,還常常伴隨著另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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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李心安沉著臉說道:「對待吐蕃,是戰,是和,對李林甫來說並無區別,他要的的不是抵禦吐蕃,而是處理邊疆事務的權力。」

「什麼意思?」裴旻疑惑的問道。

「他要搞垮一個人。」

「誰?」

「左羽林軍上將軍,王忠嗣。」

「王忠嗣,那個自小被收養在宮中,寫出《平戎十八策》的左金吾衛將軍王忠嗣?」裴旻驚訝的說道。

「那可是天子眼前的紅人,受寵程度不亞於你父親。」

「正是因為如此,李林甫才想要搞垮他。」李心安咬牙道,」李林甫想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王忠嗣擋了他的路,他李林甫怎麼會不想除掉他!」

「你的意思是……」裴旻眼中掠過一絲精芒。

「我在家中常聽府上那些幕僚說起,聖人想把左羽林軍完全交給王忠嗣,礙事的就只有一個,左羽林軍大將軍——孫佺。」

「但是孫佺是當年左驍衛大將軍薛仁貴之子,左羽林軍大將軍薛訥的部下,無論是威望還是資歷,都還不是王忠嗣可以比擬的,所以此事也只能暫時擱置,等到日後有機會時,再扶持王忠嗣上位。」

「但李林甫同樣盯上了左羽林軍這塊骨頭。」

「右御林軍自從老將軍張守珪調任后,就落入了李林甫的手裡,他想再把左羽林軍收入囊中,可是孫佺將軍正氣凜然不為所動。李林甫只得把自己的人安插進左羽林軍,但是有王忠嗣在,他的手段收效甚微。」

「宮中有傳言,說是聖人有想把王忠嗣派出去擔任朔方節度使的想法。如果他走了,左羽林軍就是李林甫的了。但是如果在王忠嗣走之前頂替孫佺成為左羽林軍大將軍,那麼李林甫的好夢就還為了泡影。孫佺比王忠嗣好對付的多,所以,王忠嗣必須走!」

「而眼下的吐蕃來犯,就是一個機會,一個讓王忠嗣走的機會!」

「何意?」裴旻問道。

李心安回道:「軍功!王忠嗣撈不到軍功,他就沒有理由擔任左羽林軍大將軍,只能乖乖出任他的朔方節度使。」

「所以,此次李林甫才一反常態,反對主和,更是上諫孫佺將軍領兵出征。」裴旻恍然大悟,看向李心安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敬佩。

小小年紀竟能看的如此透徹,此子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難得的是他心地善良,對他父親更是視同仇敵,若能為官,必是那肱骨之臣,學武……是不是可惜了。

李心安痛心疾首的說道:「此事,可能還會有更深的隱情!」

「什麼?」

「吐蕃戰事,很有可能就是李林甫為了掌控左羽林軍,故意挑起來的!」

裴旻氣息忽然一盪,手中茶杯化作一堆齏粉。

李心安面色蒼白的從椅子上掉下,冷汗直流。一個小孩子,如何承受得住一名天人境高手的威壓?

裴旻看著李心安痛苦的模樣,輕嘆一聲,收起了心中激蕩,眼睛不著痕迹的向房樑上瞥了一眼。

「年紀大了,定力卻變差了。」

「任誰知曉這個消息,恐怕都會當場暴起,師傅您已經夠好了。」李心安從地上爬起,重新坐到座位上。

「我收回先前的那一句話。」裴旻冷笑道,「這個大唐第一奸臣,還真是能做出賣國求榮的事!」

李心安有些落寞,繼續說道:「如此看來,李林甫是斷不會對前方戰事從中作梗的,相反,他還會大力協助,生怕孫佺拿不下這一仗。」

「那諸位將軍的錢,豈不是白花了?」裴旻突然有些想笑。

「可我這個徒弟,您沒白收啊。」李心安俏皮的眨了眨眼。

「貧嘴!」裴旻哈哈大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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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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