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雪》第四章（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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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投機，他起身告辭。正要出門，許總編一行來了。「歐陽別走，我正有話跟你說呢！」許總編雖說退居了二線，但又被人事廳聘為督導員，權力比他當總編的時候還大，歐陽的工作關係始終被人事廳卡著，跟這個「員」不無關係。
梁煒趕緊清了桌子，重新佈置冷盤和熱菜，還特意拿出一瓶藍花瓷瓶裝的黃酒：「這是我老爹送的，聽說是目前中國最貴的酒！」
「酒再好也沒用，見着歐陽就堵心！歐陽，我問你，你是不是對**有仇呢？你發表的每一篇文章我都認真拜讀過，發現你總是挑政策的毛病，就這還想調回來？」
這帽子扣得可不小，在場的人誰也不再吭氣了。梁煒最了解歐陽的性格，怕他說出難聽的話來，便先入為主地說：「歐陽，這是在爺們家，你小子悠着點兒！」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聽這話，歐陽的火一下子就衝到腦門子：「許總編，中國的事情壞就壞在你們這些幕僚的手裏，黨的政策非常好，可一到你們手裏就變了味兒，從某種程度上說，龐大的幕僚體系是當今中國最大的**！」
這句話激怒了在坐的所有的人。
許總編很有風度地揮了揮手讓人們都坐下：「你才知道？中國的歷史就是幕僚寫就的歷史，沒有幕僚哪來的皇帝？今天過大年我不願說髒話，民主算個球呢！對牛二和阿斗來講，就是給他們民主，他們會用嗎？事實證明，在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只能實行**，不能實行民主！」
歐陽冷冷地說：「從奇奧塞斯庫被殺到蘇聯的解體，國際**運動面臨着重大危機，這已成了不爭的事實。事實也證明，離開了民主監督的政體最終會走向獨裁。況乎中國**是在封建社會的土壤中成長起來的，其主要成分是農民，依照馬克思主義理論，農民只能作為無產階級的同盟軍。如果拒絕接受科學與民主旗幟的引領，一味地強調**，歷史將必然退回到封建**的老路上去，世襲王朝將以比資本家還要殘忍的手段剝奪勞動人民的生存權利。」
許總編立馬變了臉，轉向梁煒說：「梁煒，這個人太反動了，你如果再和他來往，你的政治前途也該考慮考慮了！」
梁煒近一時期正張羅著當辦公室主任，一聽這話，衝過來揪住歐陽的脖領子破口大罵：「你你媽的混不好怨誰呢，爺又沒請你來，你不想過年別人還要過年呢！」說着揪起歐陽就往門外推，到了樓道又用力推了一把，歐陽沒站穩，咚咚咚地滾下樓去撞到了牆上，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他醒來，發現自己好像在一個歌廳，梁煒坐在他的對面，混暗的燈光下樑煒的眼睛很渾濁，上面好像矇著一層粘乎乎的東西。「對不起，歐陽，我……」
歐陽似乎想起點什麼，頭疼得就像裂開了似的。大廳中央的綵球滾動着五顏六色的光，他的眼裏不住地往外冒金星，一陣陣地噁心，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找到洗手間，嘩地吐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是腦震蕩，小時候在學校打鞦韆，上課鈴響了，他一着急，鞦韆還沒停穩就急着往下跳，結果仰面朝天地摔在了地上，等坐進教室的時候兩眼不停地冒金星，感覺和現在一模一樣。梁煒過來幫他捶背，歐陽說：「對不起梁煒，讓我攪了你的局，我現在只要酒一醒，就有一種犯罪感。」
梁煒的聲音好像在顫抖：「歐陽，你你媽的在人多的場合就不能說點兒忪話？像你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說那種硬話呢！」
重新坐回座位后歐陽說：「我就不明白，我下海敗了，賠的是我自己的錢，如今我回來，也沒丟誰的臉，我又沒幹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憑什麼要說忪話？」
「你壓根兒就不應該回來，掙夠了錢又想回來養老，好事都能讓你佔了？再說，人們本來就對事業單位改革有意見，一實行聘用制，人們就都和你一個球樣啦，你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這不是往和尚臉上抹白帶，明擺着噁心人呢嘛，人們對改革的仇恨都集中在了你的身上。新舊體制的較量，同樣也是你死我活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這種性格不敗才怪呢，中國的一切都是領導的，包括人的感情在內。人們都說你和曲小鷗有一腿，結果又怎麼樣呢？」
「曲小鷗？你們有來往？快說，她怎麼樣啦？」
「還能怎麼樣？早就讓爺透了！」說着撥通了曲小鷗的手機：「你馬上過來，歐陽在爺這兒呢！」然後傲慢地看着歐陽說：「不信，她來了你可以問她。」
過了一會兒，曲小鷗果然站在了歐陽的面前，歐陽吃了一驚：「你怎麼打扮得跟雞一樣？」
曲小鷗發現了他頭上的包：「怎麼回事？讓誰打的？」
梁煒說：「出了點事兒。」
「老闆，老闆呢？」曲小鷗沖着大廳喊起來：「我找幾個道兒上的弟兄把你的店給砸了，信不信？」梁煒趕緊阻攔：「不是，是在我家出的事，我……」
「我就知道是你乾的，平常你就老說他的壞話！」
梁煒推了曲小鷗一把：「你能不能不喊！」然後對歐陽說：「歐陽，你如果還認我這個朋友就聽我的話，別回家了，先去小鷗那兒，杜麗見了會和我拚命的。」
「想嫁禍於人是不是？我算看透了，現在當官的比他媽的黑社會還壞。歐陽，走！」
曲小鷗開着一輛灰色的東風雪鐵龍。她和梁煒把歐陽扶上了車，梁煒還想說什麼，曲小鷗一踩油門把車開走了。
她的手機響了：「喂，要錢？你告訴他，要錢沒有，他要是不嫌爺老，爺陪他睡一覺！」
歐陽罵道：「你他媽的怎麼逮誰跟誰睡？」
「你閉嘴！現在知道吃醋啦，早幹啥來着？你要是早吃點兒醋，我能變成這樣嗎？打死你活該，我都想打你！」
「你他媽的跟人睡也怨我，還有沒有公理啦？梁煒說把你透了，是不是真的？」
「豈止一個梁煒，現在的領導只要求他辦事，沒有一個不想透我的。反正也是讓人透，總不能白透吧，弄點項目什麼的總比當雞強。」
「你老公不打你？」
「早離了，不離還不得讓綠帽子壓死！如今這的世道，還允許漂亮女人有老公？現在的領導算是活明白了，反正**也實現不了了，那就先來個共產共妻。」
「嘿嘿，經典。」
「經典你媽個逼！」
曲小鷗把車停在一座樓前，扶著歐陽上了樓。家裏挺闊的，是複式樓，眼下就她一個人住。
「把燈關了吧，我一見光就想吐。」歐陽說。
「總得讓我幫你擦擦吧，這麼大個青包，我先給你上點葯。」曲小鷗變得溫柔起來，她仔細地為歐陽擦洗了一遍，上好葯后把燈關了，把他的頭摟在懷裏。「不是我說你，在海里多自由，又鑽回那窮酸窩裏幹啥？這是個不需要文化的時代，當官的恨不能把北大開成了妓院。梁煒為什麼打你？下手還這麼狠！」
「不是他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快得了吧，我跟你說，梁煒那人人品特次，他恨你不是一天兩天了，在我面前罵你罵得那叫很，可我卻從未聽你說過他一句壞話。」
「今天是我不好，攪了人家的局。你說人家不好，怎麼還讓人給透了？」
「沒辦法，他有個表哥是管煤炭運輸的，我讓他給幫着牽牽線，他就……」
「那他罵我幹什麼？我都敗成這樣了！」
「歐陽，你沒敗，你骨子裏的那股傲氣註定你是一個天才。我有一種預感，你肯定會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來的，你以為他們料不到？他們是想要了你的命，以此來證明一種勢力的存在。天才如果掉進奴才的圈子裏，死定了！」
「你高看我了，我敗得連蛋氣都沒有了。」
「歐陽，你沒敗，敗的是他們。他們打的是上一代人的旗號，吃的是下一代人的飯，掘祖宗墳，斷子孫路；他們禍害資源，污染環境，撈取個人的資本。搞破壞還需要文化嗎？這是人類文明史上空前的一場浩劫，面對文化的沙塵暴，你個人又能怎麼樣呢？」
曲小鷗哽咽著，無數個淚珠跌落在歐陽的臉上。歐陽伸出雙手，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子……
「外面好象下雨啦，怎麼正月還沒過，就下雨了？」
「老帽兒，那是春雪，落下來就融化了。這雪下得太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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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投機，他起身告辭。正要出門，許總編一行來了。「歐陽別走，我正有話跟你說呢！」許總編雖說退居了二線，但又被人事廳聘為督導員，權力比他當總編的時候還大，歐陽的工作關係始終被人事廳卡著，跟這個「員」不無關係。
梁煒趕緊清了桌子，重新佈置冷盤和熱菜，還特意拿出一瓶藍花瓷瓶裝的黃酒：「這是我老爹送的，聽說是目前中國最貴的酒！」
「酒再好也沒用，見着歐陽就堵心！歐陽，我問你，你是不是對**有仇呢？你發表的每一篇文章我都認真拜讀過，發現你總是挑政策的毛病，就這還想調回來？」
這帽子扣得可不小，在場的人誰也不再吭氣了。梁煒最了解歐陽的性格，怕他說出難聽的話來，便先入為主地說：「歐陽，這是在爺們家，你小子悠着點兒！」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聽這話，歐陽的火一下子就衝到腦門子：「許總編，中國的事情壞就壞在你們這些幕僚的手裏，黨的政策非常好，可一到你們手裏就變了味兒，從某種程度上說，龐大的幕僚體系是當今中國最大的**！」
這句話激怒了在坐的所有的人。
許總編很有風度地揮了揮手讓人們都坐下：「你才知道？中國的歷史就是幕僚寫就的歷史，沒有幕僚哪來的皇帝？今天過大年我不願說髒話，民主算個球呢！對牛二和阿斗來講，就是給他們民主，他們會用嗎？事實證明，在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只能實行**，不能實行民主！」
歐陽冷冷地說：「從奇奧塞斯庫被殺到蘇聯的解體，國際**運動面臨着重大危機，這已成了不爭的事實。事實也證明，離開了民主監督的政體最終會走向獨裁。況乎中國**是在封建社會的土壤中成長起來的，其主要成分是農民，依照馬克思主義理論，農民只能作為無產階級的同盟軍。如果拒絕接受科學與民主旗幟的引領，一味地強調**，歷史將必然退回到封建**的老路上去，世襲王朝將以比資本家還要殘忍的手段剝奪勞動人民的生存權利。」
許總編立馬變了臉，轉向梁煒說：「梁煒，這個人太反動了，你如果再和他來往，你的政治前途也該考慮考慮了！」
梁煒近一時期正張羅著當辦公室主任，一聽這話，衝過來揪住歐陽的脖領子破口大罵：「你你媽的混不好怨誰呢，爺又沒請你來，你不想過年別人還要過年呢！」說着揪起歐陽就往門外推，到了樓道又用力推了一把，歐陽沒站穩，咚咚咚地滾下樓去撞到了牆上，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他醒來，發現自己好像在一個歌廳，梁煒坐在他的對面，混暗的燈光下樑煒的眼睛很渾濁，上面好像矇著一層粘乎乎的東西。「對不起，歐陽，我……」
歐陽似乎想起點什麼，頭疼得就像裂開了似的。大廳中央的綵球滾動着五顏六色的光，他的眼裏不住地往外冒金星，一陣陣地噁心，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找到洗手間，嘩地吐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是腦震蕩，小時候在學校打鞦韆，上課鈴響了，他一着急，鞦韆還沒停穩就急着往下跳，結果仰面朝天地摔在了地上，等坐進教室的時候兩眼不停地冒金星，感覺和現在一模一樣。梁煒過來幫他捶背，歐陽說：「對不起梁煒，讓我攪了你的局，我現在只要酒一醒，就有一種犯罪感。」
梁煒的聲音好像在顫抖：「歐陽，你你媽的在人多的場合就不能說點兒忪話？像你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說那種硬話呢！」
重新坐回座位后歐陽說：「我就不明白，我下海敗了，賠的是我自己的錢，如今我回來，也沒丟誰的臉，我又沒幹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憑什麼要說忪話？」
「你壓根兒就不應該回來，掙夠了錢又想回來養老，好事都能讓你佔了？再說，人們本來就對事業單位改革有意見，一實行聘用制，人們就都和你一個球樣啦，你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這不是往和尚臉上抹白帶，明擺着噁心人呢嘛，人們對改革的仇恨都集中在了你的身上。新舊體制的較量，同樣也是你死我活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這種性格不敗才怪呢，中國的一切都是領導的，包括人的感情在內。人們都說你和曲小鷗有一腿，結果又怎麼樣呢？」
「曲小鷗？你們有來往？快說，她怎麼樣啦？」
「還能怎麼樣？早就讓爺透了！」說着撥通了曲小鷗的手機：「你馬上過來，歐陽在爺這兒呢！」然後傲慢地看着歐陽說：「不信，她來了你可以問她。」
過了一會兒，曲小鷗果然站在了歐陽的面前，歐陽吃了一驚：「你怎麼打扮得跟雞一樣？」
曲小鷗發現了他頭上的包：「怎麼回事？讓誰打的？」
梁煒說：「出了點事兒。」
「老闆，老闆呢？」曲小鷗沖着大廳喊起來：「我找幾個道兒上的弟兄把你的店給砸了，信不信？」梁煒趕緊阻攔：「不是，是在我家出的事，我……」
「我就知道是你乾的，平常你就老說他的壞話！」
梁煒推了曲小鷗一把：「你能不能不喊！」然後對歐陽說：「歐陽，你如果還認我這個朋友就聽我的話，別回家了，先去小鷗那兒，杜麗見了會和我拚命的。」
「想嫁禍於人是不是？我算看透了，現在當官的比他媽的黑社會還壞。歐陽，走！」
曲小鷗開着一輛灰色的東風雪鐵龍。她和梁煒把歐陽扶上了車，梁煒還想說什麼，曲小鷗一踩油門把車開走了。
她的手機響了：「喂，要錢？你告訴他，要錢沒有，他要是不嫌爺老，爺陪他睡一覺！」
歐陽罵道：「你他媽的怎麼逮誰跟誰睡？」
「你閉嘴！現在知道吃醋啦，早幹啥來着？你要是早吃點兒醋，我能變成這樣嗎？打死你活該，我都想打你！」
「你他媽的跟人睡也怨我，還有沒有公理啦？梁煒說把你透了，是不是真的？」
「豈止一個梁煒，現在的領導只要求他辦事，沒有一個不想透我的。反正也是讓人透，總不能白透吧，弄點項目什麼的總比當雞強。」
「你老公不打你？」
「早離了，不離還不得讓綠帽子壓死！如今這的世道，還允許漂亮女人有老公？現在的領導算是活明白了，反正**也實現不了了，那就先來個共產共妻。」
「嘿嘿，經典。」
「經典你媽個逼！」
曲小鷗把車停在一座樓前，扶著歐陽上了樓。家裏挺闊的，是複式樓，眼下就她一個人住。
「把燈關了吧，我一見光就想吐。」歐陽說。
「總得讓我幫你擦擦吧，這麼大個青包，我先給你上點葯。」曲小鷗變得溫柔起來，她仔細地為歐陽擦洗了一遍，上好葯后把燈關了，把他的頭摟在懷裏。「不是我說你，在海里多自由，又鑽回那窮酸窩裏幹啥？這是個不需要文化的時代，當官的恨不能把北大開成了妓院。梁煒為什麼打你？下手還這麼狠！」
「不是他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快得了吧，我跟你說，梁煒那人人品特次，他恨你不是一天兩天了，在我面前罵你罵得那叫很，可我卻從未聽你說過他一句壞話。」
「今天是我不好，攪了人家的局。你說人家不好，怎麼還讓人給透了？」
「沒辦法，他有個表哥是管煤炭運輸的，我讓他給幫着牽牽線，他就……」
「那他罵我幹什麼？我都敗成這樣了！」
「歐陽，你沒敗，你骨子裏的那股傲氣註定你是一個天才。我有一種預感，你肯定會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來的，你以為他們料不到？他們是想要了你的命，以此來證明一種勢力的存在。天才如果掉進奴才的圈子裏，死定了！」
「你高看我了，我敗得連蛋氣都沒有了。」
「歐陽，你沒敗，敗的是他們。他們打的是上一代人的旗號，吃的是下一代人的飯，掘祖宗墳，斷子孫路；他們禍害資源，污染環境，撈取個人的資本。搞破壞還需要文化嗎？這是人類文明史上空前的一場浩劫，面對文化的沙塵暴，你個人又能怎麼樣呢？」
曲小鷗哽咽著，無數個淚珠跌落在歐陽的臉上。歐陽伸出雙手，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子……
「外面好象下雨啦，怎麼正月還沒過，就下雨了？」
「老帽兒，那是春雪，落下來就融化了。這雪下得太好了！」
……
[筆下文學Www.bxwx.net]
話不投機，他起身告辭。正要出門，許總編一行來了。「歐陽別走，我正有話跟你說呢！」許總編雖說退居了二線，但又被人事廳聘為督導員，權力比他當總編的時候還大，歐陽的工作關係始終被人事廳卡著，跟這個「員」不無關係。
梁煒趕緊清了桌子，重新佈置冷盤和熱菜，還特意拿出一瓶藍花瓷瓶裝的黃酒：「這是我老爹送的，聽說是目前中國最貴的酒！」
「酒再好也沒用，見着歐陽就堵心！歐陽，我問你，你是不是對**有仇呢？你發表的每一篇文章我都認真拜讀過，發現你總是挑政策的毛病，就這還想調回來？」
這帽子扣得可不小，在場的人誰也不再吭氣了。梁煒最了解歐陽的性格，怕他說出難聽的話來，便先入為主地說：「歐陽，這是在爺們家，你小子悠着點兒！」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聽這話，歐陽的火一下子就衝到腦門子：「許總編，中國的事情壞就壞在你們這些幕僚的手裏，黨的政策非常好，可一到你們手裏就變了味兒，從某種程度上說，龐大的幕僚體系是當今中國最大的**！」
這句話激怒了在坐的所有的人。
許總編很有風度地揮了揮手讓人們都坐下：「你才知道？中國的歷史就是幕僚寫就的歷史，沒有幕僚哪來的皇帝？今天過大年我不願說髒話，民主算個球呢！對牛二和阿斗來講，就是給他們民主，他們會用嗎？事實證明，在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只能實行**，不能實行民主！」
歐陽冷冷地說：「從奇奧塞斯庫被殺到蘇聯的解體，國際**運動面臨着重大危機，這已成了不爭的事實。事實也證明，離開了民主監督的政體最終會走向獨裁。況乎中國**是在封建社會的土壤中成長起來的，其主要成分是農民，依照馬克思主義理論，農民只能作為無產階級的同盟軍。如果拒絕接受科學與民主旗幟的引領，一味地強調**，歷史將必然退回到封建**的老路上去，世襲王朝將以比資本家還要殘忍的手段剝奪勞動人民的生存權利。」
許總編立馬變了臉，轉向梁煒說：「梁煒，這個人太反動了，你如果再和他來往，你的政治前途也該考慮考慮了！」
梁煒近一時期正張羅著當辦公室主任，一聽這話，衝過來揪住歐陽的脖領子破口大罵：「你你媽的混不好怨誰呢，爺又沒請你來，你不想過年別人還要過年呢！」說着揪起歐陽就往門外推，到了樓道又用力推了一把，歐陽沒站穩，咚咚咚地滾下樓去撞到了牆上，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他醒來，發現自己好像在一個歌廳，梁煒坐在他的對面，混暗的燈光下樑煒的眼睛很渾濁，上面好像矇著一層粘乎乎的東西。「對不起，歐陽，我……」
歐陽似乎想起點什麼，頭疼得就像裂開了似的。大廳中央的綵球滾動着五顏六色的光，他的眼裏不住地往外冒金星，一陣陣地噁心，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找到洗手間，嘩地吐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是腦震蕩，小時候在學校打鞦韆，上課鈴響了，他一着急，鞦韆還沒停穩就急着往下跳，結果仰面朝天地摔在了地上，等坐進教室的時候兩眼不停地冒金星，感覺和現在一模一樣。梁煒過來幫他捶背，歐陽說：「對不起梁煒，讓我攪了你的局，我現在只要酒一醒，就有一種犯罪感。」
梁煒的聲音好像在顫抖：「歐陽，你你媽的在人多的場合就不能說點兒忪話？像你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說那種硬話呢！」
重新坐回座位后歐陽說：「我就不明白，我下海敗了，賠的是我自己的錢，如今我回來，也沒丟誰的臉，我又沒幹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憑什麼要說忪話？」
「你壓根兒就不應該回來，掙夠了錢又想回來養老，好事都能讓你佔了？再說，人們本來就對事業單位改革有意見，一實行聘用制，人們就都和你一個球樣啦，你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這不是往和尚臉上抹白帶，明擺着噁心人呢嘛，人們對改革的仇恨都集中在了你的身上。新舊體制的較量，同樣也是你死我活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這種性格不敗才怪呢，中國的一切都是領導的，包括人的感情在內。人們都說你和曲小鷗有一腿，結果又怎麼樣呢？」
「曲小鷗？你們有來往？快說，她怎麼樣啦？」
「還能怎麼樣？早就讓爺透了！」說着撥通了曲小鷗的手機：「你馬上過來，歐陽在爺這兒呢！」然後傲慢地看着歐陽說：「不信，她來了你可以問她。」
過了一會兒，曲小鷗果然站在了歐陽的面前，歐陽吃了一驚：「你怎麼打扮得跟雞一樣？」
曲小鷗發現了他頭上的包：「怎麼回事？讓誰打的？」
梁煒說：「出了點事兒。」
「老闆，老闆呢？」曲小鷗沖着大廳喊起來：「我找幾個道兒上的弟兄把你的店給砸了，信不信？」梁煒趕緊阻攔：「不是，是在我家出的事，我……」
「我就知道是你乾的，平常你就老說他的壞話！」
梁煒推了曲小鷗一把：「你能不能不喊！」然後對歐陽說：「歐陽，你如果還認我這個朋友就聽我的話，別回家了，先去小鷗那兒，杜麗見了會和我拚命的。」
「想嫁禍於人是不是？我算看透了，現在當官的比他媽的黑社會還壞。歐陽，走！」
曲小鷗開着一輛灰色的東風雪鐵龍。她和梁煒把歐陽扶上了車，梁煒還想說什麼，曲小鷗一踩油門把車開走了。
她的手機響了：「喂，要錢？你告訴他，要錢沒有，他要是不嫌爺老，爺陪他睡一覺！」
歐陽罵道：「你他媽的怎麼逮誰跟誰睡？」
「你閉嘴！現在知道吃醋啦，早幹啥來着？你要是早吃點兒醋，我能變成這樣嗎？打死你活該，我都想打你！」
「你他媽的跟人睡也怨我，還有沒有公理啦？梁煒說把你透了，是不是真的？」
「豈止一個梁煒，現在的領導只要求他辦事，沒有一個不想透我的。反正也是讓人透，總不能白透吧，弄點項目什麼的總比當雞強。」
「你老公不打你？」
「早離了，不離還不得讓綠帽子壓死！如今這的世道，還允許漂亮女人有老公？現在的領導算是活明白了，反正**也實現不了了，那就先來個共產共妻。」
「嘿嘿，經典。」
「經典你媽個逼！」
曲小鷗把車停在一座樓前，扶著歐陽上了樓。家裏挺闊的，是複式樓，眼下就她一個人住。
「把燈關了吧，我一見光就想吐。」歐陽說。
「總得讓我幫你擦擦吧，這麼大個青包，我先給你上點葯。」曲小鷗變得溫柔起來，她仔細地為歐陽擦洗了一遍，上好葯后把燈關了，把他的頭摟在懷裏。「不是我說你，在海里多自由，又鑽回那窮酸窩裏幹啥？這是個不需要文化的時代，當官的恨不能把北大開成了妓院。梁煒為什麼打你？下手還這麼狠！」
「不是他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快得了吧，我跟你說，梁煒那人人品特次，他恨你不是一天兩天了，在我面前罵你罵得那叫很，可我卻從未聽你說過他一句壞話。」
「今天是我不好，攪了人家的局。你說人家不好，怎麼還讓人給透了？」
「沒辦法，他有個表哥是管煤炭運輸的，我讓他給幫着牽牽線，他就……」
「那他罵我幹什麼？我都敗成這樣了！」
「歐陽，你沒敗，你骨子裏的那股傲氣註定你是一個天才。我有一種預感，你肯定會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來的，你以為他們料不到？他們是想要了你的命，以此來證明一種勢力的存在。天才如果掉進奴才的圈子裏，死定了！」
「你高看我了，我敗得連蛋氣都沒有了。」
「歐陽，你沒敗，敗的是他們。他們打的是上一代人的旗號，吃的是下一代人的飯，掘祖宗墳，斷子孫路；他們禍害資源，污染環境，撈取個人的資本。搞破壞還需要文化嗎？這是人類文明史上空前的一場浩劫，面對文化的沙塵暴，你個人又能怎麼樣呢？」
曲小鷗哽咽著，無數個淚珠跌落在歐陽的臉上。歐陽伸出雙手，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子……
「外面好象下雨啦，怎麼正月還沒過，就下雨了？」
「老帽兒，那是春雪，落下來就融化了。這雪下得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