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國卷 三十五回 恭候多時

塗國卷 三十五回 恭候多時

距離明鄺等人離開已有一段時間,凄臨溪倒是頗為擔心的模樣,站在府門口看着幾人離開的方向是看了又看。明鄺方才帶回來的傷可不輕,即便「兄長」會武功,但她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

再看明安這個做父親的,擔心得要更加誇張,畢竟明鄺是家中是稀世少有的才人,雖然有着過人的腦子,但年紀尚輕也不善武功。於是幾人前腳剛走,他後腳於庭院中振臂一揮,府衛迅速集結等待,一旦發生任何動靜,數以百計的人便立刻帶刀出發,一般官員的府中最多也就幾十個的府衛,能有這人數完全是好友翟散給他開的綠燈。

城東再深二里地,尋常百姓的住所越來越少,更多的是和朝堂有關的設施,大多數時候一般百姓也不會擅自來此處,林逸受明鄺之命來調查,心中當然是想將此事給他辦好,也算是給明家的一個回報。

當然,他也清楚,多年的恩情僅僅是查一個案子當做回報是不夠的,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此前翟隴顧忌他那個控制欲極強,什麼事都要插一手的父親,並未同明鄺兩人前來,他們也都知曉翟隴的情況,所以除了安慰兩聲,並沒有說太多。

「是不是快到了?」明鄺稍顯興奮,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齊浪和黃金給抓個人贓並獲。

看到主子開心,林逸也情不自禁地心滿意足,加快腳步背着他前往,但光這麼跑着感覺沒什麼意思,時不時還要騰出一隻手來,指向遠處的某倉庫:「就那!就那!」

雖然還未親臨,但見到林逸如此肯定,明鄺大為放心,覺著現在只待兩人潛入即可。

行至倉庫外的街角,只瞥了一眼,他又喜上眉梢,果真如林逸所說,僅留下兩個守衛在此看護,要想潛入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的確,他只在街角稍作等候,林逸則偷摸著去到另一處街角隨意搞出些莫名其妙的聲響。

兩護衛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被吸引過去,即便只有一人上前查看情況,不過問題不大,反正飛檐走壁對林逸這個練家子來說是稀鬆平常,加上對付兩個注意力分散的護衛也只是多浪費一些時間罷了。

短短數秒,倉門處傳來一聲輕哨,明鄺拖着有些痛楚的身子躡手躡腳地走出,在林逸的掩護下兩人很快就溜了進去。

這倉庫裏面乍一看,裏面堆放着幾十個木箱子,和一般的商貿倉庫並無什麼差別,整體看上去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實在不是一個放置黃金的好歸處。當時的他們還將這些都歸咎於齊浪不想太過引人注意。

看着成堆的箱子,兩人越顯激動和興奮,明鄺最誇張,放在箱蓋上的雙手顫抖不止,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面是裝着什麼驚天動地的寶物一般,情緒竟要如此誇張。

但正當他要發力開箱,遠處的角落的陰影里竟傳來幾聲腳步,從容的身影隨即浮現出來。本來他們兩人都差點要激動得暈過去,畢竟要是查到了這批黃金不僅能威脅頗具勢力的齊家,又有益於大將軍等人,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壞處。

可突然出現的那幾人,似一盆冰涼的水將他們從頭到腳淋了個遍。

那些人身着便服,二人皆不認識,就在疑惑的下一秒,一張令人眉頭迅速皺起的臉就出現在了二人的視線中。

「齊浪!」林逸有些不敢相信,當時的他整個人一下子呆住,偌大的腦袋裏面一下子空空蕩蕩,一下子又瞬間擁擠著萬千思緒。他的身體僵在原地,遲緩著較為擔心地看向身旁的明鄺。

明鄺原先激動的臉陰沉下去的速度比他還快,在短暫的一瞬間突然轉變,他立刻知道,兩人定是又被設計了。這齊浪恐怕在此處已經恭候多時。

儘管如此,他絲毫沒有埋怨林逸的意思,而是第一時間自責了起來,怪自己在經歷過青樓的兩件事後,非但沒有重新審視齊浪,反而依舊以一種高傲的姿態俯視他,知識分子的傲氣促使他認為,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僅憑藉他的腦子,是不可能讓自己摔倒兩次。

也就是這份再正常不過的傲慢,將兩人引來了此處,迎來了現在這個對峙的局面。

不過,好在明鄺調整狀態有一手,這些年審問犯人時常都是審完一個接一個,有的還十分牙尖嘴利不好對付,所以快速調整狀態對他來時至關重要,整個刑部因為狀態問題而生了各種亂七八糟毛病的人,可不在少數,所以父親明安也因此事常常訓練他。

就在見到齊浪那張令人生厭的臉后的短短几秒時間,明鄺已壓制低落的情緒,腦子在儘速思慮安全脫身之策。這齊浪可不是什麼善茬,不久前那好一頓長鞭讓他記憶猶新,現在這局面說有性命之憂應該不至於,但拳腳相向還是非常有可能的,可能性還不低。

他手下那些府衛此刻按理來說應該拔刀上前才對,可對峙的局面持續頗久,他們一個個都無動於衷,齊浪也不例外,就好像故意消遣著明鄺二人,就差給他們直接送上一把香瓜子,邊吃邊看了。

齊浪突然動作,引得二人猝不及防的心中一驚,林逸二話不說以身體一把擋在主子前,長劍已抽大半,堅決的眼神隨時準備獻出生命,迅速的動作以及凌厲的拔劍聲甚至將齊浪給嚇了一跳。

較為尷尬地緩過來后,只見他優哉游哉地坐在一個木箱子上,又擺出譏諷臉,雙手一攤:「明公子要來,說一聲就好了,何必偷偷摸摸打暈我的手下呢。這可不像你們刑部的作風啊!」

的確,刑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證據確鑿,所以抓人的時候非常直接乾脆,衝進去直接亮出拘捕證,二話不說就將人先給綁了。幾乎沒有哪天會和先前一樣躡手躡腳。

聽着令人不適的嘲諷,明鄺並不想和他多費口舌,倒不是說不過他,只是明鄺的言語攻勢都建立在邏輯之上,說的都是有理有據,並非是像齊浪這般胡攪蠻纏的嘲諷。更何況都已經栽在他手上兩次了,這要是再來第三回那明鄺可能真的要鑽進牛角尖走不出來了。

見明鄺不上鈎,齊浪也不打算再自討沒趣,故作無奈地長嘆一聲,扭扭捏捏地起身:「來!公子不是要看么。那就好好看看!」話音未落,他將箱蓋給一把推開。

明鄺和林逸二人的雙眼頓時放光,迅速鎖定箱中,可那個裏面,只是靜靜擺放着一層普通的布匹罷了,僅此而已。就這麼一下,一句話都沒有,卻使他們的心像被拴了塊石頭似的直沉下去。

林逸遲疑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這不可能……」在他看來,這當然是不可能,一路行來,他幾乎全程緊跟,途中是不敢出一點小差,就連解手都是一路憋回城中才伺機解決,生怕就是完不成明鄺交代他的事情。

「這不可能……怎麼回事這樣呢……」林逸連連搖頭,不可置信的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短短片刻,兩撥人的氣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齊浪硬氣得很,一腳就把箱子踢到林逸面前:「不信?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嘲諷聲不絕於耳地衝擊著林逸,他發瘋似的掀動箱子,把裏面的布匹扒了一遍又一遍,可除了布匹以外,能夠發現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幾粒老鼠屎而已。

「怎麼會這個樣子呢?如果這箱子裏面不是黃金,那他們那些奇怪行為又該如何解釋……」遠處傳來的譏笑聲使得林逸的語調不受控制地降低,全身已經麻木地看向明鄺,委屈得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其實就連明鄺也沒想到,一向堅強的林逸在這一刻情緒會肉眼可見地崩潰。

明鄺雖然並未親眼見到那些林逸口中所謂的「奇怪行為」,但看着齊浪從容得意的模樣,他心裏也差不多有了數:「只有一個解釋,那些行為,都是他故意表演給我們看的……」

對於這個答案,齊浪沒有繼續嘲諷或是反駁,給二人送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笑容后就轉身離去。

這不走不要緊,一走,把精神高度警惕的兩人弄得是一頭霧水。

明鄺雙眼圓圓地瞪着,不免心想:「就這麼走了?把他們兩個活生生的人當做完全看不見一般,直接十分乾脆地就走了?除了嘲諷幾句話之外,幾乎什麼事都沒做,這是做什麼?吃飽了撐的么?」

林逸當時都已緊握長劍,隨時準備廝殺戰鬥,卻不想齊浪直接以離開來拒絕。

兩人都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懂這個齊浪是在莫名其妙地搞些什麼東西。

在他走後,林逸並不打算輕易放棄,把大半個倉庫的箱子都開了個遍,翻找許久,以至於木牆、地磚等地他都仔細勘察了一番,依舊沒發現黃金。

印象中,林逸好像今日這還是頭一回替明鄺把事給辦砸了。雖然明鄺和他說明白了數遍,自己不會就此而責備他,但這頭一回的衝擊力可不小,林逸的內心還是在深深自責的。

而明鄺則更多的是在思考,他覺著非常奇怪。

如果說齊浪讓小柔栽贓自己是為了報復,那轉移箱子這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僅僅是想要再好好羞辱明鄺一番么?耗費這麼大的人力物力陪他演了一場戲就為了這個?

還有,如果齊浪真的是故意表演給他們看的話,為什麼不直接留下許多府衛在此看守,讓旁人靠近不得,雖然可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卻能夠讓明鄺和林逸一直天真地以為黃金就是在此處,到時候一旦查起來,兩人必然撲個空,這樣不是更好么?為何要主動把黃金不在此處的消息透露給兩人呢?

一時間,陰謀詭術如同厚重的陰雲一般撲面而來。至少明鄺是不願意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

看着明鄺在原地踱步深思的模樣,林逸清楚他的習慣,所以也不打擾,就在一旁默默等待着。

「走,我們去城外他們藏箱子的地方!」明鄺的情緒一下子又正經起來,好似完全恢復了精氣神,他覺著此前兩人都是被動,這幾日的調查,他們好像一直都在跟着齊浪等人而行動,現在陰雲密佈,思緒混亂,他乾脆想要換一種思路。

光說今日這事,先暫且假設齊浪等人是真的在運黃金,只不過是用了某種手段讓他人不易察覺,現在他們身處的倉庫沒有任何問題,黃金的確不在此。中途林逸一直跟着,也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地方。

那整件事情中就只剩下了原先放置黃金的倉庫。

林逸一下子被明鄺的想法給點醒,原先腦海中雜亂無章的脈絡,開始有了少許清晰的雛形。

他開始順着明鄺的思路,一路想下去,提出有可能的想法,比如齊浪等人只運了箱子,但黃金其實並未移動,依舊安然無恙地放在木屋裏面,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如果說,他們在運送箱子的同時,將黃金移動到了另外一處應該是不大可能的,一共就那些人,林逸全程都跟着,並未發現人數有太大的變化,除非他們能隔空取物。

而這些,正與明鄺的想法不謀而合,兩人一時間精神大振,暫且先將氣餒與頹廢全然拋諸腦後,匆匆去街上的馬廄買了匹馬,帶着林逸直奔城外木屋。

熟悉的兩人又同坐一匹馬,再一次共同行動,為了安全起見,明鄺的雙手不顧世俗眼光地抱在林逸腰間,如此兩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意氣風發地令人羨慕。

路上,他還擔心林逸會自責過了頭,不忘安慰幾下:「放心好了,此事應該還有轉機的。只要我們把木屋給弄清楚,問題說不定就都迎刃而解了,到時候再碰上齊浪,不管他後面站着的是什麼人,咱們都可以非常有底氣地給予他甚至整個齊家致命一擊。因此,光靠我一個人可不行,你可是至關重要的啊。」

時近夜晚,兩人直衝出城。夜空中雲層淡淡,星光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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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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