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篇 通天寶庫七

就算再無法接受事實，也只是一瞬，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在這天羅地網之下，對面那兩位至強者，都已經品嘗到了心若死灰的滋味，便連反抗都顯得有些無力了。

奇迹的是，他們很快就發現，對面這人並無意於他們的性命，甚至有意識地避開他們的要害之外。

他們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因為很明顯，對面這人對他們有所圖謀啊！現在不要他們的命，那就是留着有更大的用處？

是被抽髓吸骨？還是被煉成人丹？

無論那一種，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極致折磨。

沒有修者願意淪落到那種地步。

他們對視了一眼，都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惶和猜測。

就見那位至強者厲眼狠絕，目光倏倏，直奔著軒轅子珩而去。

就算要自爆，他也要拉個墊背的。

軒轅子珩卻似乎早有所料，那口巨鍾嗡鳴一聲，從本體之上凝現一道虛影，再度縮小大半，卻如同一張透明的膜，直接就將那兩人包裹住。

那兩人似張口欲求饒，然口剛張開，時間就好似凝固了。

軒轅子珩眸光在他們身上穿梭了一個來回，確定他們是真被束縛了個徹底，才緩緩道：「你們先在這裏待着，不用擔心你們的同伴，我很快就會送他們來見你們。」

兩位至強者：「…………」

雖然身體被束縛了，但他們的靈魂還是清醒的，此時，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們現在的心情。

然軒轅子珩已經對他們失去了興趣，身影微動，消失在他們人面前。

赤水幾人親眼見着軒轅子珩巨鐘罩下，不過三兩下的功夫，就已經將兩位至強者網入其中，也不得不佩服。

赤水更是眼熟於那口巨鍾，那奇特造型和式樣，不正是當初她從極魔淵出來后，獻上去的那一口嗎?

沒想到兜兜轉轉之間，卻是到了軒轅子珩手裏。

軒轅子珩見着赤水幾人，挑了挑眉。

赤水解釋道：「他們先行一步，卻前面探路了。」

「噗——」屈門芳菲忍不住笑出聲，「哪裏是探路，他們明明就是見這裏沒有油水可撈，便搶先一步去前面了，走得那個急，是心怕我們和他們爭吧？」

赤水等人：「……」

「瞎說什麼大實話，好歹給他們留點顏面。」祈連沐澤無語道。

其他人聞言，更是啼笑皆非，不由又往軒轅子珩看去。

這一切，都是因為軒轅子珩的緣故。

他的光芒太甚，尤其是方才，就算是其他幾族，也不得不暫避他的鋒芒。

就算是赤水，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繼續前行。」

當然，眼前的環境也不容許他們駐足閑聊，再說了，造化天書的誘惑就在前方，周圍瀰漫着的道法餘韻，都在驅使着他們不斷向前。

「話說造化天書，究竟是什麼模樣？」赤水忽然感嘆道。

這種機密，自然不可能從星網中尋到，可以說，她是所有人對造化天書了解最少的一個，所知泛泛，除了傳言之外，就是進入這個世界后偶爾了解到的隻字片面的消息。

但這些消息也是眾說紛紜，有說天書嘛，自然是書狀，也有說是玉簡狀，還有說是一塊巨大的玉髓晶，因為只有玉髓晶才能容納浩博的道法信息……

這都勾起了赤水的興趣。

想想看，僅僅是通天小世界，就因為造化天書，而整個世界瀰漫着無盡的道韻，使來到這裏的修者無不是如脫胎換骨一般，似來到了神國。

那造化天書呢？容括了所有道法規則的天書，又該是何等模樣？

赤水完全想像不出來。

不僅是她，其他人聞得此言，也是一怔。

軒轅子珩道：「為什麼一定要拘泥於表象？它是書，還是玉簡，有何差別？」

「又或者，造化天書並沒有實體，你看從古至今留下的資料，少有雷同。」祈連沐澤補充道。

「也就是說，這關乎我們各自的心境？」司空九少說完，看向眾人。

一眾又沉默了下。

如果這與心境有關，那麼，又不得不回說到赤水之前就一直在糾結的，唯物觀還是唯心觀了。

雖然這個世界本就打破了唯物觀的界限，但是唯物觀也並非毫無用處，不然星網也不可能在這個世界發展起來。

只能說，這個世界拓展了唯物觀的邊界。

而唯心觀太過於虛無縹渺，無可掌握，似擁有無限可能，又似乎無所不能，就算是赤水自己，也不敢沉侵其中太久，以免移了道基。

她現在是傾向於兩者相互補充的。

無論是唯物觀，還是唯心觀，都是人們認識世界的一種方式，確實沒必要分個高低優劣出來。

只不過，知道得越多，並不表示就能看得越清楚。

再代入到現實，對這個世界的懷疑，對自身的認識，對靈魂的界定，這些關乎本質的終極難題，往往窮盡一生，也不可能得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所以，就算他們站得再高，一步行差就錯，也有可能直接踏空，跌下萬丈深淵。

也所以說，造化天書是什麼造型，似乎也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這與我們自身息息相關。

「看來，這造化天書，也是有緣者得之了，就不知這有緣人，會是誰？」鍾離宏毅嘆道。

他倒也沒想太多，說實話，他們小隊能走到這裏，已經比他們家族所預想的局面，要好太多，至於造化天書，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執念。

「造化天書是何物？不能以常理來度之，古今多少優秀之士，都未能使造化天書認主，我覺得造化天書根本就不可能認主。」明地忽然道。

她這話說得所有人又是一怔，倒不知她是心有所感，還是看出了什麼。

只是還不待他們細問。

「小心——」軒轅子珩急呼出聲。

赤水愕然抬頭，才見前方不知發生了何種變故，竟似山崩海嘯一般，擊起一道滔天巨浪，正直衝他們席捲而來。

偏偏他們身處這處，濕氣瀰漫，本就限制了他們的行動力，此時，見着這大浪傾覆，電光火石之間已到他們面前。

一眾再顧不得其它，盡都傻眼了。

逃？

環境所限，他們根本逃不遠，這面大浪太大了，瞬移根本逃不開，傳送？

別說傳送需要時間，就算沒有，他們也要能掙脫這些濕霧，明顯這不可能。

「啊——」眼見大浪無情，屈門芳菲也不由花容失色。

反倒是赤水，已經很快分析好局勢，天縷衣在身，又拉出數道防禦性的符篆，往身上一拍，抓緊最後一刻急道：「大家保重……」

大浪打來，瞬息之間就將他們完整的陣型打散得七零八落。

更為重要的是，這大浪之水，仿若重鐵，赤水身處其中，不僅寸步難行，還覺得憋悶和窒息，完全是之前濕霧的終極加強版。

「乾坤池……」赤水若有所悟，想必這大浪，就是乾坤池中的水，因為這其中，所蘊含的道韻更加清晰完整。

赤水揮動手腳，划動了下，雖然很有些吃力，但是卻游出去了兩丈。

舉目四顧，哪裏還有其他人的身影……

她仿似進入了深海，感知系統受限，稍遠的地方看不清，如黑暗一般沉寂而又可怕。

似乎一個不注意，就會將她眼前所在巴掌大的區域直接吞沒。

赤水不由停了下來，掏出星玦看了看。

明明不久前大家還熱鬧非常，眨眼間卻已經流落各方，而現在星玦也失去了作用。

看到群中其他人灰了的頭像，赤水不得不振作精神。

她現在也不去考慮為什麼明明是被大浪傾覆，這裏卻毫無顛簸之感，猶如死水一般的寧靜，反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神秘非凡，她都已經習慣了？

不過，還是要先找到他們才行。

赤水現在又有些羨慕祈連沐澤了，他的特長天賦在這種情況下應該相當好用吧？

是繼續留在原地等，還是主動出擊？

赤水理所當然選擇了後者。

人必當自救，而人救之。

她緩緩往前方游去，周圍一片靜寂，唯有她費力划動水流引起的波動，往四周蕩漾開來，仿若她是這片水域裏唯一的生命。

即顯出她的孤獨，又顯出這裏的空曠和死寂，再加上未知的恐懼……

若是一般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逼瘋。

但是赤水不是一般人。

她一邊不急不緩地往前遊動，計算著自己的體力和能量，另一方面，在保持着必要的警惕后，她還有餘力對周邊的道韻進行一些解析。

剛開始非常吃力，不過這難不住她，畢竟這樣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

在經過漫長的摸索后，她逐漸就抓住了一些頭緒。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感知系統外的其他區域，如她這般的修者不計其數。

只不過，在她所認為的水，在其他人眼中，或是沙漠，或是雲霞，或者是一片無靈死地，他們都面臨和她一樣的難題，也有和她一樣的困惑。

時間法則之力氤氳著整個世界。

但真正能催動時間法則之力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赤水就是其中一個。

在她看不到的周邊，時間法則的刻度在放緩，越來越緩慢。

但她明顯沒有發現這一點，她只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仿似比她一生還要久。

但這有什麼關係呢？

她在參悟周圍的道韻，一個又一個的迷題被她不斷解開，她的內心得到了無與倫比的滿足，甚至她隱約已經看到了前方，道韻的形體。

她相信，通過這些道韻，如同樹葉一般，她可以摸索總結出樹的分枝，再找到與之相連接的主枝……

順着主枝一路往前，那裏……必定就是大樹的根，也即是大道的終點！

身為一個修者，徜徉在道韻之海中，還有什麼渴求？

這就是造化天書吧！

赤水豁然明白過來。

大道的化身，又豈能同普通寶物一樣認主？

天下間，又有何人能讓造化天書認主？能進這其中一游，已是萬分榮幸了。

至於能從中獲得多少東西，端看各人造化了。

赤水想罷，更是下定決心，不輕易放過任何一點時間。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在這造化天書中待到天荒地老之時，忽然，一隻手拍上了她的肩。

她霍地回頭，見是軒轅子珩，面色一喜，還未出聲，卻對上軒轅子珩漆黑如若黑洞一般的雙眸，頓時悚然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