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永遠向前

「噗嗤——」百里宸極獃滯的表情，成功地逗笑了身在場外，卻沒有任何一人發現的紅衣女子。

在她旁邊不遠處，穹目鬱郁地看向百里宸極，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紅衣女子就笑道：「喜聞樂見！你百里宸極也有預料不到的時候。」

「那是他太年輕了。」穹目斷然道：「就如同你堅決不肯回到過去改變歷史一樣，他同樣不認為提前預知了某些事情，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我現在也不認為，改變了歷史對我能有什麼幫助，我就是我，我的過去成就出現在的我，而事實也是如此，不是嗎？」紅衣女子傲然道。

她確實有理由傲然的，穹目不信邪，回到過去改變了歷史，卻也直接導致了時間維度發生了錯亂分叉，分裂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你知道的，其他人的死活與我們無關，我只是想尋找，存在於我們之間的那一點可能性。」穹目緩緩道，眼神專註地看向紅衣女子。

然而，紅衣女子並不為之所動，她挑眉道：「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穹目微滯。

又似帶着些許委屈：「那時候，我還不了解你。」

「你現在也不了解我，謝謝!」紅衣女子站起身，並不將穹目的話放在心上，「眼前大局已定，我走了。」

「等等！難道你就當真不在意？」

「在意什麼？」紅衣女子側身，視線瞥過來，略顯鋒利的眉眼，襯得紅瞳深若紅海，似帶着鋪天蓋地的血腥之氣，偏偏眼神又清澈純粹，直看得穹目心中不由一悸。

「你是說她？」紅衣女子下頜微揚，指了下前面恍若靜止的場內，因避開通天密鑰金光，而還未睜開眼的赤水。

「她是她，我是我，她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這不是冷漠，紅衣女子只是在陳述著這個事實。

「你之前承認了。」穹目所指的，是之前她探尋赤水記憶的那一指。

「嗤——」紅衣女子似被逗笑了，「那是你認為的，我只是在確認，她沒有被你動其它的手腳，至於她要選擇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人生，那都是她的事。」

穹目咬着牙，瞪着她的眼神充滿了控訴之情。

而紅衣女子卻已經悄然離去，只餘下一縷清風，帶着裊裊餘音，送到穹目面前，「小傢伙，連你本尊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況是你，你身上的禁制又加重了吧？姐姐奉勸你一句，別折騰了，回去吧……」

「嗤——」穹目輕笑了下，全然不見之前的作態，如果紅衣女子還在，肯定立即就會意識到他的不同，可惜她已經走了。

就見穹目擺弄了下命輪天書，又搖了搖頭，尤自低語道：「跟誰叫姐姐呢？」

他回首，目光又從百里宸極，以及赤水身上掃過，隨即沒有任何留戀地轉身離去。

「鹿死誰手還未可知，長路漫漫，我們走着瞧，反正有的是時間……」

這話說得極為平常，但若是仔細聽來，卻又能聽出一種誓不罷休的意味，無端就讓人頭皮發麻，就仿似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

未來還長著。

也不知紅衣女子是否意識到，有一大波麻煩正在近身，反正自二人消失后，時間再度開始流動。

赤水睜開眼，第一眼對上的，就是衛殊帶着些許抱歉，卻又堅決的眼神。

赤水：「…………！」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她想通了所有。

從之前衛殊二人拜訪承水島，到庚桑家主無端送出天縷衣碎片，她當時的疑惑和不對勁，在此時此時，都得到了解答。

￥％＃％＆！

我去！

庚桑族那塊老薑也太辣了吧？

赤水猜測到了，衛殊二人上門拜訪，絕非真是為了尋求計策，但她也絕沒有想到，對方拋出問題，真正要試探的人，竟然就是她本身。

或許就在她掙扎著權衡利弊之時，對方就已經明白，她有辦法左右這件事的方向。

她眸光從軒轅子珩，以及重新出現的百里宸極身上掃過。

心裏那叫一個糟心！

這庚桑族老薑真是人精中的人精啊！在這樣的局勢下，連衛仙尊都束手無策只有硬杠的情況下，他卻將目光瞄準到了她身上。

簡直是神來一筆！

就算是被算計的赤水，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這一招純屬奇思妙想。

最為重要的是，她雖被算計，卻是最大的愛益人，就算是現在明知之一切，是對方算計的結果，她仍然無法找他們算帳。

並且，她還要感謝他們。

畢竟若沒有這一遭，她根本就不可能得到通天密鑰，並且還是安全系數最高的主位……這簡直就是天下掉餡餅都遇不上的大好事啊！

…………

不能想！

越想赤水越有種想吐血的衝動。

這就好像她本志在魚，然而熊掌憑空就掉在她面前，她不接着，難不成還當真丟了不成？

她倒也不是沒想過丟，關鍵現在想丟都沒法了啊！

赤水扯了扯嘴角，不是她矯情，關鍵是現在，她要怎麼和當場的所有人交代？

她還不知道怎麼應對，而在她旁邊的衛殊卻是身板一直，目光平直地掃過仍在獃滯中的眾人，那眼神彷彿在說，我說過讓你們不要逼我的，看，這就是逼我的下場！！

一時間，場內寂靜得有些嚇人。

而顧不上驚訝震驚的祈連沐澤，以及司空九少，明地等人，心裏的震撼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差。

不過相比起之前以為的由衛殊為主位，明顯赤水為主位，更為符合他們個人的意願。

無它，熟啊！

交情擺在那裏，不是虛的。

並且，赤水這個人，沒有人不了解，就如司空明依等人所說的，她是一個能讓人放心將後背交給她的人。

還有，她只代表着她自己的立場，身後並沒有亂七八糟的複雜關係。

這一點，至關重要。

因為這關係到他們進入通天寶庫后，具體的行動目標，以及分配方式。

綜上種種，赤水反而是比衛殊更為適合、且他們也不排斥的主位人選。

只此，幾乎在想清這些的瞬間，祈連沐澤幾人，就已經抽出了靈絲，往赤水遞去。

如果說衛殊是藉著赤水被金光所懾，沒有抵抗而成功綁定的話，那麼祈連沐澤幾人就是憑着硬交情直接通關了。

赤水完全沒有拒絕他們的靈絲。

她其實還是懵的。

莫名其妙接掌了主位，而祈連沐澤等人都是各家選擇的傳承人，她怎麼拒絕？大家還那麼熟？

而這其中，又有麥丘建安反應最為遲鈍。

一則，他雖然也關注過赤水，但他比麥丘啟明高一輩，與赤水更沒有任何交集。

再則，在所有選定的傳承人中，他的實力屬於墊底，反應慢，再加上腿短，他毫無疑問地落到了最後。

當然，這並不表示他不清楚事情的厲害。

這個名額，原本就是他費盡全力爭取來的，再說他們身在外，每一時每一刻都代表着自家的顏面。

所以他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才趕上眾人，同樣抽出靈絲往赤水而去。

近了，更近了。

而赤水，也果然如他所料，並沒有要拒絕之意。

卻就在這霎那間，從旁邊，橫空出現一股蠻橫之力，直接就將他的靈絲抽飛，並連帶着，將他整個人都抽飛了去。

麥丘建安從未像現在這一刻，這樣絕望過。

「軒轅子珩，你在幹什麼？」麥丘仙尊清醒過來，幾乎是尖叫着斥道。

她已經意識到了後果的嚴重性。

主位被佔了，名額將少一個。

「幹什麼？名額自然是有實力者得之。」軒轅子珩根本沒有將麥丘仙尊放在眼裏，轉身就抽出靈絲直奔赤水而去。

就在這時，百里宸極終於從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中抽身，再顧不得疑惑，一個閃遁，直接擋在赤水面前。

兩人面對面對峙著。

赤水：「……」

別問她什麼心情，她現在有如一個木偶。

旁邊剛把眼珠子撿起來，還沒來得及安回去的大眾下巴又掉了：「…………？」

麥丘建安：「……！」

他服了，並且什麼話都不想說，生無可戀。

麥丘仙尊：「……？？？」這又是什麼走向？

衛仙尊：「…………」

他用着如同死亡凝視一樣的視線，在場內每一個人身上徘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因為眼神太具有壓力了，讓一眾人等都無法忽略他。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問道：

「誰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

一句話，就像是解了禁言魔咒一樣，旁觀者無不退避三舍，心怕被波及。

祈連沐澤等人拿到了名額，懸著的心落下，此時自覺守在赤水旁邊。

衛仙尊的目光就移到了衛殊身上。

他在等著解釋。

衛殊咬了咬牙，道：「尊上，我……」

然而，衛仙尊忽然又不需要他解釋了，他的目光從衛殊身上移開，然後落到百里宸極和軒轅子珩身上。

「你們……」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就在之前，他們幾人，還在合起手來，逼迫着他接受軒轅子珩，怎麼現在他們又對上了？

他復看了赤水一眼，似在所悟，終於哈哈大笑出聲。

笑聲回蕩在整個空間之內，讓人窒息。

百里宸極面色黑如鍋底。

不過此時不是理衛龍的時候。

「你不能去。」百里宸極道，就算這話引得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移到了他身上，他還是說出口了。

軒轅子珩就笑。

也就在這時，一直沒人注意到的軒轅仙尊突然橫劍，一舉擋在百里宸極面前。

百里宸極直接橫跨空間，避開軒轅仙尊，卻也就在這短短時間內，軒轅子珩靈絲已經纏在赤水身上。

最後一個名額落定，天空中陣門開啟。

金光更亮。

如同接引之光，照耀著名額已定的十人，身影閃沒，已是到達了傳送陣門前。

「不——」

百里宸極從未如此失態過，幾乎是用盡了全部之力，時間再度停止了下來。

他一舉衝動赤水面前。

正想說什麼。

卻就在這時，一直在外圍圍觀的鶴，贏，凝等眾位尊者終於忍不住現了身。

他們原本是不想插手的，但現在百里宸極不是將時間靜止了嗎？

馬上赤水等人就要被傳送走了，此時再不問，就來不及了。

所以他們哪裏還來得及顧及什麼臉面問題，一致推舉原本置身事外的鶴帶頭，向赤水問個究竟。

「鶴前輩！」赤水只認識鶴前輩，至於其他人，「眾位前輩？」

「別管他們了。」

時間緊急，鶴前輩非常乾脆地一揮手，道：「我們就是想來問問你，眼前星網發展迅猛，六族已經融合，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走？」

赤水目光從似是憋著氣的百里宸極面上收回，道：「前輩這話問錯了，我已經做了我能夠做到的所有事情，接下來，有沒有我，已經無關緊要了。」

「怎麼會？」眾位尊者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她這是不打算再管的意思？

赤水卻是知道他們誤會了，又解釋道：「眾位前輩沒有發現嗎？現今，渡劫世界各個方面都在迅猛發展，靈植的產量增長了數倍，有些特殊的甚至能達到十數倍；各種技藝，在各世家的配合下，也已經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星網，已經將所有人納入到了同一個系統之中。」

「是這樣沒錯，然後呢？」有人急切地問道。

「然後？」赤水就道：「萬事俱備，然後，當然是定一個目標，大家一起共同努力。」

鶴前輩反應最快，「你是說，將天外浩劫的消息公開？」

是了，若論目標，他們建星網的最終目的，不就是為了應對天外浩劫嗎？

眼前，明明走到了最後一步，他們怎麼反而還遲疑了？

竟然還比不上眼前這個丫頭看得清楚。

「好，我們知道了，接下來交給我們。」鶴說着，暢快地大笑起來，一掌拍在赤水細弱的肩膀上，道：「丫頭，我們等你回來。」

赤水默默將被拍矮了半寸的肩膀複位，笑了下。

其實就連她自己，都未料到，兜兜轉轉，最終天外浩劫真正的解決方案，還是需要科技的推動。

在修真世界發展科技，從唯心主義向唯物主義傾斜。

不得不說，還真有點期待呢……

不過在那之前。

時間再度流動，明顯，百里宸極已經撐到了極限。

他似想說什麼，但他一動，時間流速更快。

「等我回來。」赤水看向百里宸極，嘴唇微動，卻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百里宸極就呆了呆。

瞬時，傳送陣門開啟。

赤水看到了小白小妖，也看到了晏，還有……碧雲。

驚訝也好，驚喜也好，仙妖人魔鬼五族，同時進入通天寶庫，他們即是隊友，也同樣是競爭對手。

連尊者絕都渴望不已的造化天書，最終會落入誰之手，誰又知道呢？

故事仍在繼續，然天下沒有不散的筳席，赤水還在努力着，為了她自己，同樣也為了這個給了她第二人生的渡劫大陸。

永遠向前，不僅僅是修者的覺悟，同樣也是我們生而為人的必然選擇。

願與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