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小事和實事（2）
「垂直」管理是我國人民政府管理中的一大特色，而且在行政體制改革中作為中央對地方進行調控的重要手段有不斷被強化的趨勢。垂直」管理和分級管理（即屬地化管理）是相對而言的。與垂直管理相對應的是屬地化管理。政府職能部門實行垂直管理，就意味着脫離地方政府管理序列，不受地方政府監督機制約束，直接由省級或者中央主管部門統籌管理「人、財、物、事」。實行垂直管理部門共同的特點就是垂直性、相對獨立性，業務運行基本上脫離同級政府的行政管理框架，封閉在系統的條條框架內，而且特彆強調業務的敏感性和保密性。
榮安縣質量技術監督局就貌似縣政府心臟地帶上一個活躍的小瘤子，每年地方上都會給予一定的經費補貼，偏偏這個單位總是喜歡找企業的「麻煩」。
周皓在縣質量技術監督局局長雷於榮以及一眾班子成員的陪同下，對局裏面的各個科室和下屬的計量檢定、產品檢驗以及特種設備檢測這三個事業單位都走了一圈，給他的感覺就是整個局有着一種朝氣勃勃的感覺。
「周縣，你看，我們整個局可是一窮二白啊。」雷於榮又一次搖頭說道，質監局的辦公樓是一棟六層的大樓，已經啟用了兩年多，辦公樓雖然不是全新的，但總算是地方闊落，一、二、三層作為三個事業單位的辦公室及檢驗室，而四、五、樓才是局裏面的辦公室，地方是不錯，而工作人員的臉孔不少還是剛走出校園的娃娃臉，只是不管是辦公室還是檢驗室，不是顯得空空蕩蕩就是顯得有點破舊。
周皓的任命文件寫得很清楚，「聯繫質量技術監督局」，這個聯繫的字眼意味着他對這個局盡的僅僅是業務上的指導工作，卻是有責任去幫助這個局解決面對的困難。
「局裏面新招的大學生不少呀，雷局長手下可以猛將如雲。」周皓並沒有去接雷於榮的話，下來了一趟，早就準備好了籌碼，讓對方放一頸的血，但當起了半個當家的人，自然知道當這頭家不容易。
「對，都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有兩三個還是本省東大的名校生。」雷於榮有點得意，但更多的是失落，這個年輕的常務副縣長比想像中要難啃下來。
「有了人，就好辦事，希望雷局長能為本地企業的發展起更好的保駕護航作用。」周皓滿嘴都是官腔，兜裏面有錢，給是必然的，至於給多少看誰先開口了，討價還價還要看誰忍不住。
「人是有了，可是沒有錢，留不住人呀。」雷於榮抱怨地說道，他身旁幾個班子成員也像排練過的一樣低着頭輕輕地搖著。
「此話何解？」周皓裝出一副很奇怪的樣子。
「新招的大學生都只是些臨工，社保也沒上，收到手不過是剛一千出頭，這樣的工資他們倒不如跑到南方的工廠里去打工，總比這裏強得多了。」
雷於榮說的都是實話，但周皓知道的要比他說的還要多，質監局裏面工資的發放是由地方局裏面的財務打到帳戶上的，至於能到手多少，就要看局裏面有多少的錢。在南方一些發達的縣市，垂直管理的質監局比起地方上面的公務員收入要高上不少，而榮安縣的工業並不算髮達，據周皓所知也要會比地方同級別的公務員要高一點點，不過這都僅僅是正式有偏制的公務員及職工，在臨工的待遇上，質監局反而要比地方的矮了一截，這原因也顯然而見，蛋糕的大小是固定的，有些人分得多了，自然有些人就少了。
「這樣的話雷局得多想想辦法了，儀器也會折舊，也只要人材是用得越久的價值反而會變高了。」周皓還在拿捏時機，並沒有把那救命的橄欖枝遞出去。
「我可是想到頭都全白了。」雷於榮指著頭上短短的頭髮，還真沒有幾根黑髮，「這幾年，質監系統管理的業務是越來越多，一個普通的生產企業，由特種設備人員的上崗證，到特種設備的安裝，由生產許可證，到產品檢驗報告，幾乎是所有都涉及本局的業務，我是鐵了心要為本地企業出點力，才會狠下本錢招了十多個大學生，不過你也知道，編製這些事可都由上頭去說了算，除去五個是正式編製的公務員外，其它都是由辦公經費里摳出來發工資的。現在可好了，人是有了，但也沒有錢了，就拿我們的產品檢驗所來說，稍微有點科技含量的產品縣所里又沒有足夠的儀器設備去檢驗，企業只得送到市所、省所里去，而餘下的產品又沒多少了……」
創收，不僅是質量技術監督系統所特有，但在這樣的垂直管理單位更加常見：辦個條形碼需要錢；產品檢驗固然需要交錢；特種設備人員的上崗培訓需要錢；特種設備的檢定也是需要錢；還有諸如辦個企業標準或者工業、食品生產許可證，你想拿到證也不容易，還得搞企業培訓、資料審核，這都得花不少錢的。不管這些錢是收得合理也好，不合理也好，在企業眼中，質監局就是一頭餓狼，躲不起、惹不起，搞不好稽查隊下來一趟還可以根據《產品質量法》等相關的法律法規罰上一大筆。本地的企業裏面，不乏本地官員的身影，更多的是與本地官員有點交情的老闆，他們的「投訴」與榮安縣本地財政補貼到質監局帳戶的金額一直保持穩定的增長比例。
「雷局長這個當家人不容易呀。」周皓這下總算明白，難怪由六樓的局長辦公室一路走下來，在這一樓的產品檢驗所待的時間是最長的，「產品質量是企業的生命線，只有保證了出品的合格和優良，才能在市場上獲得足夠的競爭力。像產品檢驗所這樣的機構，如果實在是有困難，可以向縣裏面提，縣政府會作出充分的評估，有能力的話會盡量幫上一把。」
「這太好了。」雷於榮指著站在班子成員後面，一個高高瘦瘦留着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說道，「那個是我們檢驗所王努文所長，所裏面最近和東大食品系在搞科研合作，打算買兩台質譜儀，資金缺口也有個一百來萬，周縣看能不能解決一下。」
這一張口要價確實不低，即使沒超出周皓能解決的能力他也不可能一口答應，他很擺着官腔答道：「縣財政也不容易呀，這一百多萬的經費得經過縣長常務會議才能拍的板，我建議雷局能夠採取主動，通過向你的上級主管部門爭取一點，縣質監局自籌一點，縣財政解決一點的方式，解決資金的缺口問題。」
「好的，我們會儘快向上級部門彙報，等形成正式的文件我馬上向周縣你親自彙報。」雷於榮向門口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中午我們在局的飯堂擺了一桌，希望周縣賞個臉吃頓便飯，我還有很多的問題要向領導彙報呀。」
「也好。」周皓一口答應，跟隨雷於榮所指的方向步入位於質監局大院內一棟平房裏面，剛到門口就已經聞到撲鼻而來的飯菜香氣，這個飯堂雖然外面簡陋，但裏面卻是十分的潔凈，在所坐下的這個小包廂外面，都是些簡單而實用的連套餐椅，牌子周皓一時之間沒記下來，只記得銘牌上面有這樣的一句「MadeinRongAnChina」。
這頓飯在早已安排在行程之中，鄭笑爽向下轉述周皓的意思的時候就已經言明了不設酒水、盡量簡單，滿桌子的菜肴都是些平實的家常菜，但可以看得出廚子手藝的了得，不但聞起來香，而且賣相也相當的不錯，與外面的酒樓基本上沒有兩樣。
陪同周皓下基層，鄭笑爽的位置並不是固定的，有時候會坐在毗鄰著周皓的身旁，更多的時候會像今天一樣與對方的辦公室主任坐在最下方靠近門邊的位置，而梁建賢就沒有這樣的好待遇，如今他和往常一樣，和接待單位局裏面的幾個司機坐在一塊，就在包廂外的其中一角。
「周縣，要喝點什麼樣的酒水？國酒還是五糧液？」菜還沒挾一口，雷於榮就含着笑說道。
「午餐還是簡單點好了，就不需要了。」每一頓飯的開場白大都如此，只要是對着下屬，周皓最多的答案只是「午」與「晚」兩個字的差別。
「這怎麼可以呢，周縣這麼難得才下來一趟指導工作，若然被傳出傳出去說我招待不周，老雷我可是沒面見人了。」
「那就來一點蜂酒吧，每人一兩就可以了。」周皓指著包廂內的酒櫃說道，「我看你這一壇蜂酒該有些年份了吧。」
「有三年了。」雷於榮邊說邊走到櫃邊，抱起那玻璃酒罈子，而王努文已經跑出去了趟，捧著一個小盤進來，上面有十來個喝洋酒所用的那種高腳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