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2)

第34章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2)

劉弗陵看着「烏黑」的手掌。這樣的糾纏曾是他心心念念的,原本絲絲都該是喜悅,可是現在每根髮絲都成了入骨的疼痛。

雲歌枕在他的「烏掌」上,軟語哀求,「陵哥哥,你告訴我,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你那麼聰明,我也不笨,我們總會有辦法解決。陵哥哥,陵哥哥……」

一疊又一疊的聲音,雖然很輕,卻很固執,如果他不說實話,只怕雲歌真會一直叫下去。

劉弗陵閉上了眼睛,很久后,淡淡地說:「我生病了。」

雲歌呆了呆,才明白了劉弗陵話里的意思,只覺一口氣憋在心中,怎麼都吐不出來,眼前昏亂,似乎整個天地都在旋轉。

不必問病情嚴重嗎?也不必問太醫如何說?之前的一切都已經告訴她答案。

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雲歌彷彿看到洪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可卻無一絲反抗的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等著被浸沒。

她輕輕地往劉弗陵身邊靠了靠,又靠了靠,直到緊緊貼着他。

她伸手緊緊抱住他,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聲。

劉弗陵身體僵硬,沒有任何反應。

雲歌的身子輕輕顫著。

劉弗陵終於也伸手抱住了雲歌,越來越緊,用盡全身力氣,好似只要彼此用力,就能天長地久,直到白頭。

雲歌的眼淚隨着劉弗陵的心跳,無聲而落。

窗外一彎如鈎冷月,無聲地映照着黑漆漆的宣室殿。玉石台階上,白茫茫一片,如下寒霜。

陽武侯府。

孟珏負手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的一彎如鈎殘月。

殘月照在屋檐的琉璃瓦上,泛出如玉霜一般的冷光。

孟珏從外面進來后,就一直立在窗前,一句話不說,面色出奇地平靜,無喜無怒。

劉詢和劉賀知道他心中有事,卻根本沒有精力關心他在想什麼。

從年初開始,劉弗陵用他們兩個就用得分外狠,不管大事、小事,一律要問他們如何想,甚至直接一句「此事交給愛卿辦」。

劉弗陵最近又有很多大舉動,任免官員,調遣將軍,都是一些重要或者微妙的職位,每一次都是要和霍光鬥智斗勇。

他們兩個雖然絕頂聰明,也一直關注朝事,可看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真做起來,才發覺很多事情的艱難。很多時候即使有十分好的想法,執行時,卻充滿了無力感,因為想法是一個人的事情,而執行卻絕非一己之力,要依靠各級、各個職位官員的配合。

幸虧有孟珏幫忙。三個人,劉病已和孟珏在明,劉賀在暗,彼此提點,總算有驚無險地應付過了大小危機。

孟珏站了很久,卻一直沒有心緒聽劉詢和劉賀在說什麼,索性告辭:「如果無事,我先行一步。」

劉賀忙說:「我和你一起走。」

劉詢笑對劉賀說:「侄兒就不送王叔了。」

劉賀拽著孟珏上了馬車,孟珏問:「你去哪裏?落玉坊,還是天香坊?你我並不順路。」

劉賀又是嘆氣,又是搖頭,「老三,陛下今天早上交給我一個任務。」

「能讓你嘆氣的任務看來不容易。」

「陛下說,丞相田千秋對霍光俯首帖耳,他對這個丞相不滿,要我想辦法。」

孟珏淡笑:「丞相之職,統領文官,雖然自先帝開始,大司馬一職漸壓丞相,但丞相在朝廷政令的發佈執行上,依然重要無比。田千秋兩朝元老,不好應付,霍光更不好應付,你慢慢發愁吧!」

「田千秋若好應付,陛下早應付了。我看陛下是不把我用到肢殘人亡,不肯罷休。」劉賀嘆息,「陛下還不許我和任何人商量此事,否則我們三個人商量一下,也許能有法子。」

「你告訴劉詢了嗎?」

「陛下不許,當然不敢。」劉賀回答得忠心耿耿,似乎忘記了劉弗陵也不許他告訴孟珏。

孟珏含笑說:「劉詢今天好像也有心事。」

劉賀看着孟珏的笑,覺得胳膊上有涼意,「陛下想做什麼?你覺得陛下會讓劉詢做什麼?」

孟珏黯然,「連你這姓劉的人都猜不到,我怎麼能知道?我只是覺得從年初開始,皇帝每一個行動都是在落子佈局,可我卻看不出來他的局是什麼。」

劉賀一邊琢磨,一邊搖頭,「不只你看不明白,霍光肯定也在發矇。所以他現在只用守勢,謹慎地觀望着陛下的舉動。不光朝堂上,後宮也是撲朔迷離,陛下一直不肯和皇后圓房,後來還有了雲歌,現在卻又突然和皇後燕好。啊!對了,忘記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再回西域求親?我要一塊兒去玩……」

孟珏淡淡說:「雲歌仍在宮內。」

「什麼?!」大公子待了一會兒,喃喃說:「我是真看不懂了。你和霍成君才眉來眼去、摟摟抱抱了幾下,雲歌已決絕而去,劉弗陵和上官小妹都共效於飛了,雲歌還留在宮裏?」

孟珏望着馬車外,「我和雲歌,不完全是因為霍成君。你解決好你的事,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劉賀精神又萎靡了下來,「田千秋的事情,你有什麼最快、最穩妥的法子?」

孟珏雲淡風輕地說:「死人自然不會再當丞相。」

劉賀不是不了解孟珏的行事手段,可聽到他的話,還是面色一變,「丞相,乃百官之首。就是冷酷如先帝,也不能輕易殺丞相,都要經過三司會審。」

馬車已到孟珏府邸。

孟珏掀簾下車,「我只是一個提議,如何做在你。」

車夫又趕着馬車去落玉坊。

劉賀躺在馬車內,合目凝思。

劉弗陵叮囑的話一句句從腦海里回放過。

「此事十分重要,你務必盡全力辦好。事成后,你要什麼,朕都准你。」

「不必來請示朕,也不必回奏朕,一切便宜行事,朕只想在最短的時間看到結果。」

「朕只要結果,不管過程。」

……

權力的滋味,嘗過的人都不可能再忘記。

這段日子雖然勞心勞神,可更多的是興奮、激動,還有才華得展的淋漓暢快。

他的生活不再只是遊玩打獵,他的對手也不再是山野畜生,而是大漢朝最聰明的人。作為強者,他享受着刀光劍影帶給他的興奮。面對四夷的覬覦,他雖然不能親自帶兵去沙場奮戰,可他能用計策化解危機,保護大漢疆土。

他的手指彈揮間,握着他人命運,甚至別國的命運。他的決定,影響着黎民蒼生,天下興亡。

法典明晰,官吏清明,邊陲安定,百姓安穩,都可以經過自己的手一點點實現。

這才是權力的魅力!

也許有人喜歡權力,是因為富貴尊榮,可對他而言,權力與富貴尊榮無關,它只是一個男人實現壯志和夢想的工具!追求權力只是追求暢快淋漓人生的手段!

劉賀睜開了眼睛,揚聲叫馬車外的貼身隨從進來,吩咐道:「你去把田千秋的所有親眷都查一遍,查清楚他們最近都在做什麼,尤其他的幾個兒子,連他們每日吃了什麼,我都要知道。」

隨從應了聲「是」,躍下馬車,匆匆而去。

雲歌和劉弗陵兩人默默相擁,都未真正入睡。

雲歌以前聽聞「一夜白髮」,只覺文人誇張。

如今才真正懂得,原來,人真的可以一夜蒼老。

聽到外面敲更聲,劉弗陵說:「我要起來了,你再睡一會兒。」

雲歌坐起,輕聲說:「讓我服侍你穿衣洗漱。」

劉弗陵沉默了一下,微微頷首。

雲歌匆匆綰好頭髮,拿過於安手中的皇袍,幫劉弗陵穿衣。

因為皇袍的設計不同於一般衣袍,有的地方雲歌不會系,劉弗陵只能自己動手,耽擱了好一會兒,雲歌才算幫劉弗陵穿戴整齊。

雲歌站到幾步開外,打量了一會兒,滿意地點點頭,「於安,你覺得呢?」

於安笑道:「姑娘穿得很好,陛下看上去更英武了。」

劉弗陵笑斥:「趕緊去準備洗漱用具。」

劉弗陵平日洗漱都是自己動手,並不用宦官、宮女伺候。今日是第一次被人伺候,伺候的人卻是個不會伺候人的人。

最後臉終於洗完了,口也漱了,剛穿好的袍子卻也濕了,而且位置還有點尷尬。

雲歌看着劉弗陵身上的「地圖」,不但不覺得抱歉,反而哈哈大笑:「你就這樣去上朝吧!一定讓大家浮想聯翩。」

於安趕緊又拿了一套龍袍出來給劉弗陵替換。雲歌還在一邊搗亂,「不許換,那是我給你穿的。」

劉弗陵不理會她,匆匆脫衣。

看反對無效,雲歌又嚷嚷:「我來幫你穿。」拽着衣服,一定要幫劉弗陵。

劉弗陵握住雲歌亂動的手,無奈地說:「雲大小姐,你先休息會兒,我自己來。滿朝大臣等著呢!等我上朝回來,脫了再讓你穿一次,行不行?」

雲歌搖頭,癟著嘴,半玩笑半認真地說:「不行。你心裏只有大漢社稷嗎?我呢?」

「我……雲歌,你知道不是。有些事情是我的責任,我必須做。」

雲歌湊到劉弗陵眼前,指指自己的臉頰。

劉弗陵未動。

「那我只能『認真』幫你穿衣了。」雲歌去拽龍袍。

劉弗陵迅速在雲歌臉頰上印了一吻。

於安和抹茶都垂目專心盯着自己的腳面。

雲歌雖面有紅霞,卻是笑眯眯地盯着劉弗陵看。

她忽地問:「陵哥哥,你的臉為什麼紅了?」

於安和抹茶差點一個踉蹌,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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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歌2:浮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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