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溫柔一分
紀橙橙的疑問，山蜘蛛聽不懂。就算它聽懂了，也只會覺得面前的姑娘好像有那個大病。
大神的威壓令妖難以招架，一時間所有蜘蛛倉皇而逃，就連她面前的鬼臉蛛也不例外！
「別走！不要讓我一人面對！」
也不知道是不是求死欲太強還是蛛網失去了效力，紀橙橙一絆，直直朝它撲去。
這時，洞穴頂猛然炸開，視覺效果不可謂是不震撼，一道藍紫色的天雷從天而降，直直地劈在了鬼臉蛛身上，那巨大的衝擊力甚至將紀橙橙與肥肥彈飛，她又雙叒叕一次撞在一塊大石頭上，倒地不起。
而鬼臉蛛則比較倒霉了，它形神俱滅，魂飛魄散，又是一隻繼千年蛤蟆精后死不瞑目的妖。
倘若能開口說話，它一定會質問紀橙橙：我明明都已經放過你了，你特么為什麼還要害我？
紀橙橙疼出眼淚，有苦說不出。
山洞坍塌，捲起的風吹開塵埃，塵煙中勾勒出了一抹碩長的身影。
兩日不見，如隔三秋。
紀橙橙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走到自己跟前，看著他的神情依舊高貴而淡漠，明明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衣袂卻不染半點塵埃，潔白勝過漫天的梨雪，柔軟似天邊的雲霞。
姜蘇暮差點沒有認出自己的徒弟。
不，準確來說是他不想承認這是他的徒弟。
紀橙橙雖然長得寒磣，但平時好歹著裝整潔，勉強像個姑娘家。而此刻的「不明生物」不僅頭髮散亂，衣裳更是沾滿了灰塵多處破損，豈是一個狼狽了得。
他看了許久，終於伸出手，修長乾淨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啟唇似乎要說什麼，眸光卻忽然一怔。
好像有什麼東西一滴一滴落在指尖，他觸摸到一片溫熱的水漬，莫不是她受傷了？
姜蘇暮稍微用力，便強迫她抬起了頭，露出了那張掛了彩的小臉。
不是血……是她哭了。
那一瞬間，彷彿心間某處被按壓塌陷了一塊，伴隨而來的，是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以至於讓他原本要說的話都莫名咽了回去。
姜蘇暮目光沉沉地望著她，直到淚水微涼，才開口道：「哭什麼，這裡都敢闖，膽子不是挺大的嗎？怎麼，現在才知道害怕了？」
完了，這是要興師問罪了？
他的語氣雖然有點冷，但聽不出有多生氣。
一旁的肥肥正想說點什麼指點一下江山，誰知還沒開口，那個小姑娘忽然揪住了姜蘇暮的衣袖，嚎啕大哭！
要死啊宿主！肥肥倒抽了一口涼氣，此時此刻，姜蘇暮的震驚也不比它少。
他下意識想要甩開她，但在觸及的那一瞬間又有些猶豫，只聽她帶著哭腔的話在耳邊炸響。
「師……師尊，我錯了嗚嗚嗚……」
害怕也好委屈也罷，多日以來的壓抑，她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在這一瞬間爆發，眼淚決堤，止也止不住：「我不小心把天淵書閣燒了，就只能來找那個黏絲蟲，我想著要是抓到了，你可能就不會那麼生氣……」
沒抓到就罷了，還被逮了個正著，真是送菜送上門——菜到家了！
一想到這裡，紀橙橙哭得更傷心了。
她抽抽搭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他袖子上抹，姜蘇暮竭力忍耐，道：「是本尊欠缺考慮，將你獨自留在了山上。」
這人居然說了人話？！
紀橙橙不可思議地擦了擦眼淚，怯怯道：「師尊不怪我么？」
「嗯。」姜蘇暮似嫌棄，似不耐地應了一聲：「書罷了，死物哪有人重要。」
可那些都是絕世孤本……
紀橙橙吃不准他的話是真是假，一時間躊躇不定，姜蘇暮望著她，低聲問道：「受傷了？」
「沒有沒有。」紀橙橙急忙搖頭，「滅個火而已，還是水龍頭自己……」
「什麼水龍頭，本尊不是問這個。」他半跪在她面前，「撩起來。」
直男還是那個直男，紀橙橙頓了頓，猶猶豫豫地捲起褲腿。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她的小腿上全是淤青與划痕，有的甚至已經凝固成了血痂，光是小腿就已經受傷至此，別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嚴重。
「本尊說過，本尊不善治療。」姜蘇暮垂眸盯了一會兒，隨手從旁邊劃下一塊蛛網，敷在了幾個傷口處：「山蜘蛛絲能止血，你且忍一忍，回去之後讓秋冥看看。」
「嗯……」紀橙橙腦袋一抽，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要是忍不了呢？」
「忍不了也得忍。」姜蘇暮冷冷道：「下次再這麼莽撞冒失，本尊可不會管你。」
這話有點耳熟，上次聽到的時候還是上次。
正胡亂想著廢話，冷風灌入，紀橙橙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寬大的外套兜頭罩下，一模冷冽的香在鼻尖繚繞，她愣愣地抬眼，只見姜蘇暮別過頭道：「這麼臟，穿上。」
「哦……」紀橙橙小心翼翼地攥著他的外套，老老實實地套在了外面。
姜蘇暮帶著紀橙橙與肥肥重新回到地面，彼時月出烏雲，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她還有些不真實感。
「這個穴不必再留了。」姜蘇暮說著，腳下地動山搖，巨大的碎石一塊一塊壓下，逐漸將這裡填滿，下面隱有凄慘的叫聲傳來。
紀橙橙看著看著，突然反應過來：「等等師尊，黏絲蟲啊！黏絲蟲沒抓！」
「多此一舉。」
紀橙橙訕訕地「哦」了一聲，姜蘇暮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問道：「書可是抄完了？」
她心裡咯噔一大跳，哽咽道：「那、那個……它、它也不幸葬身火海了嗚嗚嗚……」
「哦。」姜蘇暮面上風輕雲淡，「本尊突然想起，宗門有一長老擅修復書頁，比黏絲蟲更加有用，所以你不必擔憂。」
「什麼？！」紀橙橙破了大防，聲音陡然拔高，察覺到自己失態后，又急忙佯裝欣喜：「哎呀，那、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牙不咬得那麼緊的話，還是勉強稱得上真心實意。
姜蘇暮忽然彎腰，嚇得紀橙橙倒退一大步，他頓了頓，似笑非笑道：「怎麼，你很怕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