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落葉
……嘉和城……
此時已是深秋季節，將近正午時分。呼嘯的大風在寬闊的街道上吹襲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風不甚冷，一般人穿著薄棉襖足以禦寒，幾個結伴的幼齡孩童正迎著大風在街道上追趕。他們覺得這樣對抗著風的阻力，奮力向前跑是很英勇，很好玩的事。豈料秋風陡然一猛，捲起了地上的沙塵，跑得最前的孩童被風沙襲眼，頓時停了下來。他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著急的道：「喂！你們不許耍賴，不要偷步！」
看來他們在賽跑！
那個小孩不說則已，他此言一出，落後的那幾個小孩頓時加快腳步，哄的一下從他身邊急速跑過。說話的小孩立刻急了，眼中的沙塵還沒弄出來，便再次跑了起來，結果撞到人了。
「哎呀！」
被他撞到的那人像是一塊鐵板似的，一動不動，而這小孩本身卻是反退幾步，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張開嘴巴便哇哇大哭！
被他撞到的那人也不惱怒，他蹲了下來，摸了摸那小孩的頭，道：「沒事吧？」
小孩的眼淚帶出了他眼中的沙塵，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看清眼前這人。
此人英姿颯爽，頗有俠風，如刀削的臉使他顯得特別俊朗，他額頭有一條傷痕斜斜的嵌在兩眉之間，而這樣的一個人卻是有著一雙銳利卻冷漠的雙眼，令人不敢逼視。最奇怪的是，他的肩上站著一隻小怪鳥，這隻怪鳥全身羽毛儘是青綠色，光暈浮動，很是好看！
「好奇怪的麻雀啊！」小孩盯著那隻怪鳥道。
聽到對方稱呼自己的青鳥為麻雀，他只能微微一笑，自他擁有這隻鳥以來，看見它的人都將其稱作麻雀，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是什麼種類的飛禽，既然別人都把它當做麻雀，那它就是麻雀吧。
不過是一個稱謂而已，比起他自己取的名字，麻雀可能更適合它！
小孩眨了眨天真的大眼，朝他道：「哥哥，這隻麻雀有名字的嗎？」
一聽道小孩問的這個問題，他便皺了皺眉，一會才道:「青馳！」
「馳？」小孩偏過腦袋，彷彿很疑惑，接著道：「哥哥，『馳』是不是跑的意思啊？」
他臉色略帶尷尬的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不叫『青飛』啊？麻雀不是都會飛的嗎？它又不是馬。」
他扭過頭看了眼肩上的青馳，發現對方在看自己的青馳扑打著翅膀，由左肩飛到右肩，似乎不喜歡被人看著。他道：「因為我初次遇見它時，它還不會飛，只會跑來跑去！」
「哇！好笨的鳥啊！哥哥，我能摸摸它嗎？」小孩見到新鮮事好像都很容易興奮。
他搖了搖頭，不太想跟小孩糾纏了，因為他發現不遠處的幾個小孩已經朝這邊看過來，如果等他們都走過來的話，只怕他們真會像一群麻雀一樣，吱吱喳喳的圍著他煩個不停。
他伸手把小孩拉了起來，道：「不可以。」
站起來的小孩臉上滿是失望，目光不經意一瞥，這才發現這個哥哥腰間竟然掛有一柄劍，他好奇心大起，當即伸手去觸。
就在他差點碰到劍柄的時候，他卻是擋開了他的手，道：「有些東西可不要亂碰。」
他沒有再理會這個小孩，他已向前走去。
小孩更加失望了，他撅了撅嘴，一臉欲哭模樣，忽然，他大招手臂，急道：「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黃景！」
空中再次吹起了強風，路邊一棵大樹被吹得沙沙作響，抖落無數落葉，在半空之中折騰飛舞，他孤單的身影在紛飛的落葉之中漸行漸遠……
遠處，似乎還傳來他淡淡的聲音：「落葉……」
其他的小孩已經走到那黃景身邊，其中一小孩道：「景少，你認識那個人？」
黃景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但他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劍客！」
那小孩又道：「景少你又說劍啊？你怎麼知道他很厲害啊？」
黃景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因為他的劍很冷！」
那小孩眉頭一皺，道：「你怎麼知道他的劍冷啦？你碰過啦？」
黃景卻是搖頭道：「差點就碰到了！」
那小孩白了黃景一眼，道：「沒碰到就知道冷啦？」
其他小孩頓時都起鬨了：「景少景少吹牛皮！」
黃景瞪了他們一眼，沒有再理會他們。他知道那柄劍一定很冷，因為他還沒碰到就已經感覺道那股冰寒之息！
……茶肆……
他靜靜地坐在一個角落裡，因為他不想引人注意，本來茶肆裡面有幾個人都在火熱朝天地說著什麼奇聞異事，但當他一腳踏入這間小小的茶肆時，幾乎全部人的目光都停在他肩上的那隻麻雀身上。
此刻的他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飛到茶桌上呷茶的青馳，他用手指點了點青馳的頭，青馳立刻不滿的扇了扇翅膀，叫了兩聲，又繼續低頭呷茶，他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你到底是什麼鳥？」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隻鳥的來歷，他只知道那時候他在外回家，不知不覺間，青馳就已經跟在他身邊了。
他朝經過他身邊的茶肆老闆招手，道：「老闆的，那群人都是什麼人？」
老闆沿著他目光所望的方向看去，只見門口處的一張茶桌上坐滿了人，老闆哦了一聲，道：「他們都是當地的居民，平時閑來無事就會來喝茶小聚，然後便交流一下聽聞，說一下武林八卦。」
「武林八卦？」他喃喃的說了一句，彷彿對他們沒了興趣。老闆見對方沒理自己，便識趣的離開了。
門口的那張茶桌旁，一名站著中年大漢手舞足蹈，口若懸河地說著：
「在座各位你們知道不知道，五絕門最近幾年內出了一名練武奇才！他是當今武林風頭最盛的人！傳說他更是將五絕門的寒冰劍法修習至第六重天，早已成為五絕門下僅次於門主易自來的人了！只不過——」
那大漢話音一頓，他寒著臉眯著雙眼環視眾人，眾人都不禁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一人禁不住誘惑，問道：「只不過什麼啊？你快說啊！」
那大漢也不再吊他們胃口，沉聲道：「只不過傳聞那人心狠手辣，跟他敵對的人似乎都沒一個能活命的，而且死狀極其恐怖。但由於他所殺之人儘是窮凶極惡，罪該萬死之徒，而他自身武功高強，又有五絕門替他撐腰，所以沒有人敢說他的壞話。於是武林中人便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劍妖！」
眾人倒抽了口涼氣，一人驚道：「劍妖？這外號也太邪氣了吧，但為什麼起這外號？」
「這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這人的名號好像是叫做落葉。」那大漢道。
「落葉？這肯定是化名。」另一人道。
大漢白了那人一眼，道：「廢話，有哪個走江湖的人不是用化名的？」
那人嘿嘿一笑，似乎有點尷尬，便沒有再說什麼了。
一個一直坐在他們隔壁桌的人聽到這裡，他哈哈一笑，道：「這位兄台當真見多識廣，不知你口中那個年紀輕輕的「劍妖」長什麼樣子？貧道對那些少年英豪倒是有興趣得很！」
聽到有人跟他說話，那大漢轉過頭來，只見一個道骨仙風的中年道士不知何時坐到他們旁邊，正一臉微笑的道。
大漢見對方慈眉善目，臉色紅潤，一時間竟對其產生了幾分好感，便對其道：「這位道長真是問對人了，聽聞在年許前，這名劍妖遭人刺殺，不防之下被對方在他兩眉之間留下了一條傷痕，而那個刺殺他的人……哼哼，結果也不用我說了吧！」
那道長聽后，哦了一聲，然後伸手朝茶肆裡面的角落指去，道：「那照這位兄台所言，裡面那位小兄台豈非就是那劍妖了？」
在座眾人聞言一驚，隨即往道長手指方向望去，都一下子靜了下來！
只見那裡的確坐著一名佩劍少年，他正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桌上的青鳥呷茶，但那少年面容白凈，俊朗翩然，雖然額上的確有一傷痕斜在兩眉之間，但怎麼看也不像心狠手辣之輩。
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看，少年抬起頭來，才發現看他的人不止一兩個，他先是愕然一怔，隨即朝眾人點了點頭。
被少年發現的眾人似乎做了虧心事的樣子，都不禁傻傻一笑，同時朝少年點了點頭。
始作俑者的大漢似乎有點掛不住面子，他哈哈的大笑兩聲，打破了剛才尷尬的氣氛，道：「恰巧而已！恰巧而已！那小哥只怕也是什麼門派弟子，像他們這些人，身上難免有傷疤的啊！而就那麼恰巧，這小哥額上也有傷疤，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為了使自己的話多幾分說服力，大漢說到最後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茶肆外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一人，他興奮地抓著大漢的肩膀道：「大哥！你知道嗎？據可靠消息稱，那『劍妖』身上有一隻時刻不離的青鳥！」
當這人說完這句話后，全場都靜了下來！
因為那名額有傷痕，腰系長劍的少年已經從他們身邊走過，最惹人注目的是，他肩上還站著一隻青鳥！
他走出門外，抬頭看著刺眼陽光，半眯著眼道：「四年了，哥，慕容，還有唐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