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韻秋

第十一章 韻秋

送走小雪父親,二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為了寶寶的奶粉錢而奮鬥著。

財務部加班已成常態,天天加班到晚上九點半才回。公司三年的賬務規範以後,重新審計,再請他們來盡調。

特別是關於收入確認原則,壞賬計提等等一系列重要會計政策,以前適用不當,需要參照同行業上市公司重新規範調整,做到與會計準則一致。

轉眼半月時間過去,除了五一休息兩天陪小雪,其餘時間都在加班。公司的賬務整理已近尾聲。

這時候國家4G建設如火如荼,稀缺標的引來資本瘋搶。公司啟動IPO以來,趙敬堯已接待十幾波投資人。

釋放出來的10%股權基本上被秒光,部分沒上車的投資人甚至先打款進來幾千萬,簽訂了債轉股協議。

公司領導拿出一小部分資金對核心團隊進行了現金獎勵,趙敬堯帶著財務團隊沒日沒夜苦幹三個月,接待各路風投頗為成功,功勞不小。

買房買車后,雪兒朋友圈發的勤了些,與朋友互動多了些,笑容甜了些。

在公交車上,或是散步看書間隙,偶發靈感,得「韻秋」二字,如生女孩,就取此名,趙敬堯在心中推敲研究多日,甚喜,擇日將之告訴妻子。

妻子嬌叱:「生男生女尚不得知,看你急的。」那一眼鄙視的嬌羞,風情無限。

一個月後,雪兒接到北方老家緊急電話,告知家母犯病已緊急送醫,初診為腦出血,已急救中。

趙敬堯二人擔心如熱鍋上的螞蟻,小雪顧不得生孕在身,買了火車票就要北上。

「老公,我不在家,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吃好一點,每天跟我保持聯繫!」

「我知道了,老婆,你快回家照顧咱媽要緊,路上注意安全!」

臨別依依,倉促成行,新婚燕爾暫分離。

趙敬堯買了房和車后,剩餘的資金,已大部分用於救治丈母娘,身上僅留生活費用,其餘全部給雪兒安排。

從重症監護室,到轉入普通病房,在到護理院,幾個月下來,兩人積蓄已所剩無幾。好在趙敬堯工資能及時接濟到位。

雪兒在鬼門關把母親大人拉扯回來,全力救治,自帶身孕本就不便,操勞院內院外諸多事宜,已實屬不易。

保養多日的妝容,已然憔悴。剛見母親時,恐成訣別,大哭不止。母親多日後醒來已無法言語,頭部和胸膛縫製的傷口痕迹仿若大蜈蚣爬在身上,見者尤憐。

雪兒牽著母親的手,默泣無聲。腹中胎兒未產檢多時,不知狀況如何,也無心顧及。

期間偶爾累極,或因錢物瑣事或因未時時得知相公行蹤而情緒不穩,向敬堯抱怨咆哮發泄。

這人是救過來了,可是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往後餘生,如何安好?在北方擺酒只能無限期推遲,敬堯每每思至此處,唯有仰天一嘆。

父母多次聯繫敬堯,發現沒有雪兒訊息,幾番追問之下,敬堯只得如實相告。

父母電話那頭長吁短嘆,感慨世事無常,興緻全無,此後多日未曾再聯繫。

「家裡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這可如何是好......」母親大人的問題,誰人回應。

公司的事務日漸繁忙,期間趙敬堯出差京都幾次,券商和會裡事務繁多,本想得空前往東北一探,然分身無術,只得作罷。

動輒飛天五糧,亦或拉菲浪飲,趙敬堯身著筆挺西服,穿梭券商三師及各色機構之間,時常醒來不知何處。

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

期間雪兒在老家開發房地產朋友推薦一個商鋪項目,雪兒在北方照顧家人,抽空去了解詳情,比較滿意。

敬堯奔波京都南方兩地,未曾細查,就全權委託雪兒辦理了買房手續,婚前即答應給妻子在老家買房,剛好如願,產權獨屬於妻子一人,敬堯覺得理所當然,未曾在意。

「又實現了一個小心愿,兌現了一個承諾,真好。」趙敬堯在回南方的航班上想起這些,悄悄閉上眼睛,靠著舷窗微笑入睡。

回到公司后,趙敬堯接到一個股東電話。

「趙總回來了嗎?」

「剛回,您電話就到了,有事情吩咐,胡總。」

「豈敢,豈敢,公司最近經營狀況如何?」

「挺好的,接連中標了幾個大項目,會裡和券商都比較滿意。」

「那就好啊,有空一起喝茶,請教一些事情啊。」

這個股東是後面進來的戰略投資者之一,不過所佔股份不多,幾輪盡調下來還算熟悉。

趙敬堯下班后,跟胡總在一個五星級酒店大堂喝起了咖啡。胡總身兼一個私募的投資總監,據說投資房地產很有經驗,在前一波房價大漲期間,混的風生水起,在私募界聲名鵲起。

他這次看中一個項目,想拉趙敬堯一起投資。

「我們預留出來的份額不多了,只內部熟人圈子限購,可多可少,豐儉由人,趙總。」詳細介紹完項目情況,舒服靠著真皮沙發,抿了幾口咖啡,胡總意猶未盡。

「感謝胡總給這麼好機會,我回去商量一下,發財就靠胡總了啊,哈哈。」

打工也不知道啥日子是個頭,有合適的機會,果斷出擊,能爆發一把,實現財務自由,豈不快哉。

趙敬堯想到這個,心底有幾分激動。不過前陣子家裡購置家產,照顧病患,手上也所剩不多,估計只夠一兩個份額的。

還要為雪兒和孩子留一部分生活費,看來只能投入一個基本份額了,少就少點吧。

期間也跟雪兒電話商量多次,開始雪兒提到病人康復和轉到護理院,需要很多費用很長時間,在加上她自己也要生產和坐月子,誰來照顧?

是在北方生完孩子再回,還是回趙敬堯老家,諸如此類煩心事。趙敬堯幾番猶豫不決,已惹得小雪不悅。

最後,她說這些事情趙敬堯自己做主,穩當點就行。投資也是為了這個家好,也是想賺更多的錢,趙敬堯拿這個自我安慰著。

這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公司獎勵到手的資金在投入胡總項目,另轉給妻子十萬用作康復生活費用后,已然月光。

妻子肚子漸隆,孕狀日顯,照顧親媽病體已力不從心。丈母娘已勉強可以藉助外力挪動顫抖的腳步,不時流淌的口水,打濕衣袖,半天時間也走不出病房。

因為心裡著急,無法言語的母親,時常無端發怒,嗷嗷無知所以。雪兒一邊費力攙扶,一邊叉腰撫摸肚子,秀髮凌亂,花容失色。

長時間辛苦操持,睡眠不足,雪兒迫切需要去做一次產檢,最近胎兒動靜已越來越弱。

敬堯跟父母商討雪兒母親後續事宜,花費開支,生兒育女這些未決事項,電話協商多次,爭執漸起。

父母頗多怨言,想讓雪兒早點回家待產,而趙敬堯知道妻子放心不下,不敢讓老娘給陌生人照顧。

這個疾病,不是自己讓它依附在雪兒母親身上,它發生了,我們沒得選擇,只能適應和想辦法解決。

要讓自己放棄贍養老人,無論如何是不能做的,趙敬堯心裡的底線很明確,不管是自己父母,還是妻子父母,都是自己的親人,都要養老送終。

就算是往後她一輩子躺病床上,那也要照顧的,請人照顧也是照顧啊,不能放任不管。

趙敬堯站立窗前,凝望北方,佳人何時是歸期。

好不容易盼到長假,趙敬堯提前兩天安排好公司事務,請假兩天踏上了北上的航班。

「長假你怎麼安排的,老公?是回去看爸爸他們嗎?」

「我下次再回去看望爸爸媽媽,這次長假我要去一個以前沒有去過的地方!」

「那是哪裡?」

「好了,我要登機了,給你一個驚喜喲,老婆。」

老公是要來我這裡嗎,來看我嗎?右手拿著電話出神,臉上的倦意迅速消退,起身慌亂翻著包包。

「啊~額~噓~」岳母看在眼裡,拉著長音,大聲喊著什麼,除了雪兒之外估計誰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媽,敬堯可能要過來一趟,馬上放長假了,我要收拾一下。」

好久沒見女兒臉上綻放笑容,岳母側身擦拭著口水,或者說淚水更確切一些。為了不打擾女兒心情,她慢慢背身過去,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翻出一個小鏡子,左手把頭髮梳理幾下,坐下來開始動用冷落多時的化妝用品。

其實素顏的雪兒已經很美了,只不過這段時間日夜艱辛,黑眼圈、眼部浮腫自己找上門來,頭髮也變得乾枯幾分,地上掉落的秀髮越來越多。

山川秀美,城市轟鳴。敬堯機場出來先坐城軌,到了市裡,然後再打電話給雪兒。

「猜猜我在哪,親愛的老婆?」

「老公,出差去哪裡了,馬上長假了還出差嗎?」

「我到了離你最近的城市,等會就過來找你哈,剛到市裡,開心嗎?」

「真的嗎,沒有騙我?」電話那頭逐漸興奮起來

「我坐城軌到了市裡,接下來要怎麼過來?」

「太好了,你等會啊,有跑線的直接到。」

「什麼,跑線的?」敬堯,沒聽過,是不是當地方言啊,站在原地四處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城市。南方炎熱的季節,這裡已寒氣襲人。

街燈初亮,敬堯穿上薄外套,還是覺得涼風嗖嗖往身體鑽。

「啊,就是跟計程車差不多的,我幫你聯繫好,你等電話就好啦,呵呵。」

跑現車就是一般的私家車,他們專門跑固定的線路,每次一到四人,人頭收費。速度很快,敬堯在護理院門口下車前,就已經看到門口模糊燈光下等著的倩影。

溫暖的光線,映照這她美麗的嬌顏,欲笑還哭的神情,敬堯幾步上前把妻子擁入懷中。

「輕點,別擠到寶寶了,老公。」

「你都瘦了,辛苦你了,老婆。」在妻子臉上親了親,敬堯兩手端著妻子臉龐,上下打量,心中心疼不已。

「餓了嗎,我們進去吧,等會去吃東西,老公,我幫你拿東西。」

「你帶路就好,東西我來拿,先去看望咱爸咱媽。」

來之前敬堯就打聽過岳父母喜好,帶了茶葉和軟乎的水果。饒是敬堯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被岳母手術后的樣子震驚了幾秒。

暴瘦的軀幹,不停擦拭的口水混著眼淚,像個孩子般,牙牙學語,手中扶著拐杖,艱難起身打著招呼。

耳朵後面沿著脖子粗大的傷口縫合線痕迹依舊可見。

「媽,我來遲了,你們遭罪了啊。」敬堯上前握住岳母的手,一起顫抖著。

以前妻子在南方跟他們視頻過,與印象中已判若兩人。瘦下來后,炯炯有神的雙眼,顯得尤為突出。

房間狹小,收拾的還算整潔,敬堯能想象出妻子辛勤打掃收拾的情景。房間里殘留的讓人不適的味道已被窗外的晚風帶走。

「把窗戶關上吧,晚上涼,老婆。」

敬堯扶著岳母在床上慢慢坐下,感覺她的手已有些冰涼。

靠窗有一個小行軍床,摺疊式的,僅夠一人勉強睡下,上面堆放著不少妻子的隨身物品,粗略整理著,這跟在南方家裡優越的條件相比,天壤之別。她還懷著身孕啊,心如刀割。

雪兒溫柔的靠著敬堯坐下,順著目光,明白丈夫在感傷心疼自己,眼神中充滿堅毅,輕輕搖著頭,示意丈夫自己沒事。敬堯他們倆的十指緊扣,一時竟無語凝噎。

敬堯給岳父呈上茶葉,替岳母剝開香蕉,把背包放在行軍床上。

「還沒吃飯吧,帶他去外面吃點好的,我跟你媽吃過了。」岳父收好禮物,笑著指了指窗外。

「知道了,爸,我們等會下去,你們兩個先出去一下。」

岳母起居便溺擦拭身子等諸事,男士不便,而這又是個體力活和耐心活。

請個僱工,錢倒是小事,能不能盡心儘力照顧,難說。敬堯在房間外的走道沉思著。現在外面報道各種保姆和護工暗中下藥,摔打虐待之類的,屢見不鮮。

岳父據說高血壓嚴重,現在看來身體也不怎麼康健,難以擔負照顧的重任。

「都是麻煩啊。」背靠著牆壁,揉了揉額頭。

怕母親有事,吃飯不能離的太遠,雪兒兩人就近尋了一個像樣的飯館。好久沒有這樣安心的吃上一頓了。

「老公,你一來,連空氣都是香的,那我就隨便點菜啦!」翻閱著菜單,感覺都想吃呢。

「想吃什麼就點,都給我吃回來,啤酒安排,必須安排,哈哈。」

相互喂飯喂菜,小別勝新婚,時間要是能停止該多好,其餘各種溫馨畫面按下暫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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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守衛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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