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龍杯

第1章 九龍杯

「不賣,我說了絕不會賣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窗外傳來老姐蘇英憤怒的聲音,賀奇抓了抓腦袋,看着眼前攤開的線裝書,滿臉都是生無可戀的表情。

「上輩子是個學渣,穿越了居然還是學渣,老天爺這是要玩死我啊。」賀奇堪破胎中之迷也不過是這幾天的時間,可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讓他認識到自己這一世依舊是學渣的本質。

「看到書就頭痛,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賀奇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偷眼看自家老姐和往常一樣拎着一袋子刺繡外出售賣,他心中竊喜,悄悄溜出門去了。

一出房門,抬頭就看到懸浮在千丈高空的雲中城。那是神帝的居所,統治著十州三島,萬水千山。

縱然他已經看過很多次,可每一次都讓賀奇震撼無比。

忽而,一道白光似流星般貫穿了雲中城。

賀奇揉了揉眼睛,詫異非常,「大白天的怎麼會有流星,我果然是讀書太久眼花了嗎?看來出門玩耍一下是正確選擇咧。」

賀奇哈哈一笑,步入了人群。

這裏是鈴山城,石子兒鋪路,兩側是鱗次櫛比的居所商鋪,大都是單層瓦房。路上有挑擔的貨郎沿街叫賣,有長裙迤邐的女子挑選著胭脂水粉,有孩子沿街兜售花果,一派繁華的市井紅塵。

賀奇混跡在人群中,看得眼花繚亂,習慣了鋼筋水泥的他對這古代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有趣。

這城池不大,不一會兒賀奇已到了城池的正中心。鈴山城的兩條大路在這裏交匯,用後世的話說,這裏也就是鈴山城的商業中心。

一座三層木樓矗立,青旗高懸,一個碩大的「酒」字旗迎風招展。

「得意樓,聽說這裏的魚膾是一絕啊。」賀奇摸了摸袖子,很是委屈。他是地地道道的窮鬼,一個銅板都沒有,不,是連錢包都沒有。

一時間,他意興闌珊。

就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在不遠處響起,眨眼的功夫,一匹神俊的白馬竟穿過人群來到了得意樓前。

馬背上的騎士輕飄飄跳了下來。只看他手執銀柄馬鞭,穿黑色勁裝,猩紅色的斗篷騷包無比的飛舞。

賀奇從背後只能看到這傢伙的後腦勺。

得意樓中,一個中年人撫著花白的鬍鬚走了出來,步履從容,神色間志得意滿。他站在台階上看着騎士,張開雙臂大笑道:「哈哈哈哈,我關家的麒麟兒回來了。今天就在這得意樓為我兒接風洗塵。」

「父親大人安好。」

「好好好……」中年人笑得合不攏嘴了。

兩人聯袂走進了得意樓。一邊走,那黑衣騎士一邊開口說道:「父親大人,英雄會要在鈴山縣開一處分會,我終於有機會執掌一方了。」

賀奇正看熱鬧,忽而耳朵一痛被人揪住了。

「疼,疼……」

「你還知道疼?」聽聲音,賀奇已經知道是自家老姐;辨語調,可知老姐這次的怒氣值已經飈到了無限大。

「英姐,街上人多,人多。」賀奇知道老姐最是好面子,絕不肯在大街上揍他,但回家后只怕免不了一頓好打,他一定要做好準備。

「回家再收拾你。」

賀奇轉身,立刻看到了老姐惡狠狠的樣子。

說是老姐,其實蘇英也才十五六歲。她雖然努力做出兇狠的表情,可一個俏麗少女怎麼看怎麼可愛,跟兇惡不沾邊。

賀奇嬉皮笑臉的道:「英姐,好巧啊。」

蘇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多話,轉身回家。賀奇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後,一路上插科打諢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回到家裏,一關上門,蘇英二話不說,順手從門后拎起一根木棒,那動作熟練無比,目光炯炯的看向了賀奇。

木棒雞蛋粗細,表面光滑,似被盤出了包漿。賀奇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也覺渾身一顫,條件反射似的竄到了院落中唯一的一棵棗樹上。那速度快的讓人心疼,不知挨了多少棍才能練出這種猴子似的爬樹手段。

「你下來。」

「你把棍子放下。」

「你快點下來,我保證不打死你。」蘇英手中的木棒齊眉長短,有個諢名喚作齊眉棍。這棍子是賀奇死去的老爹留下的物件。

「英姐你再騙不了我下去挨打,你只要放下棍子我就乖乖去念書。」

蘇英氣得腦仁疼,她一手捻著腦袋,一邊冷笑,「念書?好啊,我可是指着你考學做官光宗耀祖呢!你先把論語背一遍給我聽聽,背的好就免了這頓打。」

賀奇愁眉苦臉,好似啞巴吃黃連,「英姐,我還沒準備好呢。」

蘇英這時卻好整以暇,拄著齊眉棍,「好啊,你慢慢準備。」

「子曾經曰過: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賀奇磕磕巴巴的背了幾段,越背蘇英臉色越難看,最後她臉色鐵青,「賀奇啊賀奇,爹爹去的時候拉着我的手要我督促你讀書上進。可你倒好,讀書五年,論語就背成這個樣子。」

她氣得渾身都在顫抖,「你給我下來。」

賀奇心驚膽顫,這次要是下去了,非得丟掉半條命不可。他一咬牙,「英姐,你這會兒在氣頭上。你先消消氣,我再跟你講道理。不是我要偷跑出去,實在是讀書太難了。」

「讀書有什麼難的?你聽好了。」蘇英語言流利的將論語背了一遍,不僅背下了正本論語,連帶着朝廷的註解也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

論語字數不多,只有一萬多字,能背下來的人不在少數,可朝廷註解足有十幾萬字,能通篇背下來的可是鳳毛麟角。賀奇趕忙扶住下巴,生怕下巴脫落掉在地上。

「英姐,你這是真學霸啊。」

「少廢話,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輩子待在樹上。」蘇英轉身從屋內拿了針線活出來。賀家沒有父母長輩,僅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就靠着蘇英刺繡來掙些銅板。

蘇英是遠近聞名的巧手,她的刺繡銷路極好,但讀書實在是個花錢的勾當,筆墨紙硯全部貴得要死。平時除去學習上必要的開銷,賀奇和蘇英有時候還要餓肚子。

餓肚子倒也算了,可讀書對於學霸來說簡單,但對學渣來說實在太痛苦了。賀奇哀嘆一聲自己悲慘的命運,在樹杈上尋了個安穩的姿勢,看着樹下的蘇英,還有她身旁的齊眉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只覺得胳膊腿酸疼無比。此刻夜涼如水,圓月高懸,清冷的空氣沁人心脾。

賀奇順着樹榦滑下來,躡手躡腳的正要回到屋內歇息,卻聽背後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不用回頭賀奇就知道那嘆息的語調決不是蘇英,可還能是誰?他寒毛直豎,臉色慘白,心道:莫不成是見鬼了。

「是誰?」賀奇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眯着眼,生怕看到什麼白衣披髮吐舌頭的女人,呸,是女鬼。

「呵呵,九龍杯青睞的人,居然是一個膽小鬼嗎?」

賀奇一眼就看到一個白鬍子老頭正站在牆邊,心中一松,沒好氣的開口說道:「老頭,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你沒事兒干跑我家來幹嘛?」

他一邊說話,一邊偷偷摸摸的靠向了虛掩的房門,那兒正豎着蘇英白天裏用過的齊眉棍。

老頭看破卻不說破,「小友,我送你一件禮物。」說着隨手丟了個東西過來。

賀奇手忙腳亂的接住了一個物什,灰撲撲的好似陳舊的木雕。仔細看去,卻是一個木杯,外表面陰刻着張牙舞爪的飛龍,惟妙惟肖,極具神韻。

賀奇舉到眼前皺眉問,「這是什麼?」

話音剛剛落下,那破爛木杯竟生出了奇異的變化,讓賀奇瞪大了眼睛。

月光如潮汐般涌動,如煙如水,湧向木杯,彈指間木杯已變得晶瑩剔透,觸感也如羊脂白玉一般溫潤。

賀奇看着這魔幻的一幕,腦筋有些不夠用了,吃吃的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老頭也有一分動容,卻嘆息一聲道:「這便是九龍杯啊,你看杯子裏面是不是多了些什麼。」

賀奇早發現九龍杯裏面多了一層瑩瑩閃爍的液體,眼看海潮一般的月光凝練如水,流淌入九龍杯中,液體正在快速的上漲。

他以遲疑的語氣問道:「這是月華?」

賀奇讀四書五經八索九丘上沒什麼天分。可在上輩子,他可是讀書破萬卷,下片如有神,什麼《神仙傳》《酉陽雜俎》《博物志》《金瓶梅》《燈草和*》,呸,好像混入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總之,賀奇也算是讀書人來着。眼前這月光凝結如水,不就是傳說中喝了可以成仙得道的月華嗎?

「不錯,正是月華。這一杯月華,飲下便抵得上常人十年苦修。」

不一刻,月華溢滿九龍杯。賀奇手腕一顫,差點將杯子掉落在地上,吃吃道:「前輩,這杯子,杯子裏有……」

「有龍!」老頭斷然開口。

「沒錯,有龍在裏面遊動。」賀奇的聲音微微發顫。

九條金色的天龍在水銀一般的月華中遊動,有的潛入杯底,有的躍出水面,有的彼此頂角嬉戲,鹿角、鯉須、馬面、獅鬃,無不具體而微,看得賀奇目眩神馳,不知今夕何夕。

「飲下這杯月華,便可脫胎換骨。那九條龍將賜給你天龍神力。」

天龍神力?真是充滿了誘惑力啊!

賀奇聽了,不僅沒有立刻喝下這杯月華,反而鎮定下來。他一手拎着齊眉棍,一手舉著杯子,走近老頭,「前輩如此看顧小子,令人惶恐。無功不受祿,這九龍杯,還是還給前輩吧。」

以賀奇自己十三年慘痛人生中得來的經驗,拿到額外的好處必定需要付出渾身疼痛的代價,齊眉棍就是證人。這使得他對於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通常報以十二分的懷疑。

老頭沒有接,只是平淡的反問,「你是想翱翔九天搏擊長空,還是想一輩子在這泥塘中打滾?」

老頭的話很輕,可在賀奇耳中卻如夏日雷鳴,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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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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