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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招待所小會議室內,以黃文林為首的調查組成員正在連夜突審劉文斌。

黃文林等人凜然而坐,不怒自威。劉文斌的臉上卻掠過一絲慌亂,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眾調查組成員,沮喪的表情中還有一絲僥倖。

劉文斌從一開始便把一切罪責全推到了郝歌天身上:「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嗎,這一切和我無關,如果我有什麼做的不對的,那也是在執行郝歌天的命令。再說得直白一點,就算我有自己的看法,但我沒有自主的能力,我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啊。」

「哦,那我倒要聽聽,你是怎麼個身不由己的?」

「你們想,在廳里的時候,我就是郝歌天的副手,現在他到了省里管城建,我還是他的部下,他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確實,我承認,我平時不注意學習,政治上不敏銳,思想上受宗派主義流毒影響,還有……還有點兒湖義氣的作風,缺少正氣,不勇於揭發……」

黃文林猛地一拍桌子,不禁怒道:「劉文斌!別把我們當孩子耍!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炸葉小薇的汽車、綁架她的女兒、殺害記者餘音、孟欣玲別墅被盜,葉小薇家失竊,以及殺死騷皮、毆打威脅李大志等等等等,都是在你的直接授意下乾的!」

劉文斌一陣心驚肉跳,但臉上卻滿是無辜,負隅頑抗道:「這……這純粹是無稽之談!你這樣說,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這個不用你教我!我先問你,關勝昌這個人你大概很熟吧?」

劉文斌冷笑道:「哼!我知道就是他受人指使,栽贓陷害!你們別忘了,我和他是很熟,可郝歌天和他也不陌生啊!還有,這個人就是靠栽贓陷害別人才當上副科長的!在這方面他有前科!」

對於劉文斌的無理抵賴,在場的人無比氣惱難當。黃文林咬著牙道:「那好。你的辦公室主任,焦平安,在這方面沒有前科吧?」

「焦平安,他……?」劉文斌一愣。

「是呀,他投案自首了,你沒想到吧?」

「他……他自不自首跟我有什麼關係?」

「可他揭發出來的那些罪行和你有關!」

「罪行?揭發?……依你的意思,隨便什麼人跑來胡說八道一通,都成了揭發犯罪了?那好,我現在不是可以反過來揭發焦平安嗎?」劉文斌猶自狡辯道。

「你揭發焦平安什麼?」

「焦平安揭發我什麼,我就揭發焦平安什麼。」

「你!……」黃文林憤然起身,但馬上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冷地問道:「那麼,我現在想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你妻子在哪裡?」

「私人問題我當然可以不回答。」劉文斌冷笑道。

「但這個問題你必須回答,葉小薇家的電腦在哪裡?」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在她家呀!」

「不對!關勝昌已經交待,他把電腦給了你。你要這台電腦幹什麼?」

「我?笑話!我整個交通廳有一百多部電腦,我要她的電腦幹什麼?又是這個關勝昌,同志,你們剛到慶州,對這裡的情況不了解,複雜呀!搞得不好就會掉進別人安排好的圈套,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

眾人感到十分氣憤,卻也無可奈何。

黃文林與其他成員低語幾句,對劉文斌道:「好吧,劉文斌。看來,你抵觸情緒很大,今天就談到這兒。我們先給你找個地方冷靜冷靜。」

劉文斌傲慢地起身往外就走。

「不過,劉文斌,我希望你冷靜下來,好好地考慮一下。既然我們要求你在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內談清自己的問題,那就請你不要心存僥倖。你要知道,矇混是過不關的。」

「我不想矇混,但我相信自己會過關的。」說罷,劉文斌隨著一名成員出門而去。

劉文斌拒不交待,中紀委調查組的眾人也無可奈何。黃文林當然明白,劉文斌肯定早已經銷毀了所有的證據,所以他才會有恃無恐。而劉文斌這裡沒有突破,郝歌天那裡就更加無從下手,案件的偵破自然就成了渺無邊際的事。

關鍵是證據,要拿到能夠把劉文斌和郝歌天推上法庭的致命證據!但遺憾的是,劉文斌早已燒毀了關於慶新高速公路的所有工程資料,包括當年負責監理工作的那家公司的存檔也未能倖免,當然,在劉文斌的家中,調查組也未能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黃文林沉吟片刻,與其他成員商議道:「要不我們立即給海南紀委發函,這他們配合調查當初孟欣玲註冊公司開發楓嶺山莊的資料。」

「可是就算通過海南的調查,查清楓嶺山莊的底細,那也只能認定他們挪動工程款這一項罪名,慶豐高速公路的問題還是沒有證據。」

「是呀,海南方面的調查需要時間,我們不能就這麼乾等著呀。」

一時間,黃文林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半天才嘆了口氣道:「沒辦法,我們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公安局那邊,希望他們儘快找到劉文斌他老婆的下落。」

正此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黃文林接起電話:「喂?我是黃文林……哦,你好,你好……什麼?……真的?那可太好了……好的,我記住了……好的,我們會的……我們盼望你早日回國!」

放下電話,黃文林不禁喜出望外,急切地對眾人說道:「這可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你們猜,是誰打來的電話?」

「誰?」眾人一時間面面相覷。

「朱總工程師!那個被迫逃到德國的朱總工程師!」

「他說什麼?」

「他說,……關於慶豐高速公路的所有工程數據,就存放在梁少萱的電子郵箱中,是梁少萱在舉報前存進去的,而且……他還把監理公司的質量報告發過來了,所以我們只要找到葉筱薇,讓她打開梁少萱的那個電子郵箱,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眾人聞聽此言頓時發出一陣歡愉的笑聲。

「而且……」黃文林興奮地說:「朱工說他爭取儘快回國,配合我們查明真相,並準備出庭作證,把劉文斌和郝歌天推上被告席!」

「真是太好了!那我們現在是不是馬上去找葉筱薇?」

黃文林看了看錶,已經是凌晨四點。他猶豫了一下,對眾人說道:「這樣,天一亮我和老戴去找葉筱薇,你們大家多休息一會兒,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天剛蒙蒙亮,剛剛痊癒出院的葉筱薇已經起來收拾自己的行裝了。對於慶州這個地方,她是一分鐘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她已經跟母親商量好,天一亮就帶著叢叢回北京暫住。

高朋輝心情沉重地看看葉筱薇,又看看葉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面色凝重地蹲下身去逗叢叢道:「叢叢,到北京后你會想高叔叔嗎?」

「會,我不願意離開高叔叔。媽媽,咱們帶高叔叔一起去北京行嗎?」叢叢說著,抬起頭哀求地望著葉筱薇。

「咱們先去,然後再來接叔叔,好嗎?」

「不嘛,我要高叔叔一起走。」

葉小薇無奈地望了高朋輝一眼,眼圈不禁泛紅。她上前握住高朋輝的手道:「朋輝,答應我,一定要到北京來和我會合,好嗎?」

高朋輝黯然神傷,半天才含淚說道:「再說吧。」

「朋輝,你真的……真的不能離開這裡嗎?」

「至少現在不能。我要親眼看到那些人被繩之以法。」高朋輝堅定地說。

「我可是再也不想看下去了。」葉筱薇痛苦地吸了一口氣,強忍著不讓淚水滴落下來。

高朋輝顧不上葉母在側,上前將葉筱薇輕輕攬在懷裡:「看你,又哭了。好了,高興點,啊,馬上就要回家了,應該笑才是。」

「朋輝,我……我實在是離不開你!」

「別這麼說。啊,回去看看,如果那邊工作順利,就留下來。要是不順利,再回來,我還會繼續等著你。」

「朋輝——!」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一家人不禁一陣緊張。

「誰呀?」高朋輝貼著屋門問道。

「是我,黃文林!」

高朋輝不禁一驚,游移著打開了屋門,果然見黃文林和老戴站在門外。高朋輝連忙把二人讓進屋裡。葉筱薇不禁驚訝地問道:「黃組長?!你……你怎麼……!」

黃文林並沒有回答,而是疑惑地問高朋輝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高朋輝解釋道:「我不走。她要回北京,這地方她不想再住下去了。」

黃文林不解地問葉筱薇:「怎麼,這個節骨眼兒上要走?」

高朋輝也勸道:「是呀,筱薇,要不你晚幾天再走吧,等案子徹底查清再……」

葉筱薇卻痛苦地搖了搖頭道:「不,案子已經和我沒有太大關係了。我知道少萱死之前悔悟了,曾經做了一件好事,已經可以讓我向叢叢交待了。至於郝歌天也罷,劉文斌也罷,那是調查組和司法部門的事了。」

黃文林急道:「可是,梁少萱的死因還沒有查清啊,你應該……」

哪知葉筱薇竟然再次淚流滿面地哭道:「你們別勸我了,你看看我這孩子,沒有一天不從噩夢裡驚醒。我這個做母親的,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驚嚇了。」

黃文林嘆了一口氣說道:「那……那好吧,我祝你一路順風。不過,小葉,你再走之前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幫忙?該說的我都說了,現在我還能幫你們什麼忙呢?」

「幫我們打開梁少萱的電子郵箱?」

「電子郵箱?那裡面的東西我不是都給你們了嗎?」

「小葉,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這兩天那個朱總工程師一直給你發郵件,就發到了梁少萱的那個郵箱里。」

「郵件?什麼郵件?」葉筱薇不禁納悶兒起來。

「二個小時前朱工給我打電話說,那些郵件都是劉文斌和郝歌天的犯罪證據,更為關鍵的是,他還給你發來了一個新的郵箱號碼,那裡面就是你丈夫梁少萱生前向我們舉報時所說的那些證據!你知道,沒有這些證據,我們就很難給他們最終定罪,弄不好郝歌天還會畏罪潛逃……」

「啊?這都是真的?」葉筱薇不相信地望著黃文林。

黃文林鄭重地點了點頭,緩聲說道:「葉筱薇同志,我以中紀委的名義請求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而且我也相信,慶州的幾百萬百姓也同樣會感謝你的。」

葉筱薇不禁心頭一振,眼前頓覺一片光明,那些沉積數月揮之不去的驚恐和沮喪竟然頃刻間煙消雲散。她萬沒想到,郝歌天和劉文斌的末日竟會來得如此之快,讓她來不及有一點思想準備。但這卻是真真正正的現在,天終於亮了,她也終於可以給文蕾報仇雪恨了。

「走,黃組長,咱們這就去!」葉筱薇說著便欲出門,不想葉母冷不丁叫了她一聲。

「媽,怎麼啦?」葉筱薇停住腳步。

「筱薇,你……你到裡屋來,媽有話跟你說。」葉母說著,徑自進了卧室。

葉筱薇不好意思地望了黃文林一眼,說道:「黃組長,您稍等一下,我跟我媽說兩句話就跟你們走。」說著,她走進卧室疑惑地問葉母道:「媽,到底什麼事呀,您非在這個結骨眼兒上要跟我說……」

「筱薇……」葉母剛一開口眼圈先自紅了。她顯然下了很大的決心,半天才說道:「在你去之前,媽要告訴你一件事。雖然這件事我答應過一個人永遠都不告訴你,但是他……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呀!」

「什麼?誰是我的親生父親?您在說什麼呀?」葉筱薇一時間聽糊塗了。

「郝-歌-天!」

葉母從牙縫兒中擠出了這三個字,頓時打葉筱薇驚得跌坐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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