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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少萱的追悼會是在三天後舉行的,一切幾乎都是由焦平安一手操辦。他在任交通廳辦公室主任期間曾送走過許多老幹部,因此對打理這種事務可謂輕車熟路。

當日,會場周圍擺滿了鮮花,梁少萱靜靜地躺在鮮花從中。經過化妝師的妙手,已經看不出他曾是一個被燒得體無完膚的人。頭上的假髮套上有一縷頭髮十分自然滑下來,恰到好處地遮蓋在右眼上方,使已嚴重受損的眼睛被巧妙的掩蓋起來。他身上穿着結婚時穿過的那套高級藍色毛料西裝,這還是葉筱薇為他訂做的,也是她親自為他穿在身上的,她要讓丈夫走得儘可能地體面瀟灑些。

葉筱薇雙眼紅腫,已是欲哭無淚。她和鄭廣琴一左一右挽扶著梁母,在哀樂聲中接受交通廳同事們的哀悼和勸慰。

接近尾聲的時候,焦平安突然快步走到葉筱薇面前,低聲告訴她,劉廳長和郝副省長剛剛趕到,現正在休息室。

葉筱薇輕輕搖頭說:「我不想見他們。」

焦平安忙道:「那怎麼行?小梁是郝副省長當廳長時一手提拔起來的,一直就很器重他。現在又百忙之中趕來,你不見怎麼能行呢。」

葉筱薇想了想,也覺得不見有失禮節,便向鄭廣琴交待了兩句,隨焦平安來到火化場貴賓休息室。

郝副省長名叫郝歌天,早年就讀於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後分配到北京某道路工程設計院,一直從事技術工作。「文化大革命」期間,他作為「反動學術權威」被打倒,下放到慶州勞動改造。粉碎「四人幫」以後,他沒有回到北京,而是留在當地交通管理部門,依然從事技術工作。因為有突出貢獻,他一步步坐上了領導崗位,從處長到局長再到交通廳廳長,上一屆人大會上,他又以絕對的優勢當選為副省長。所有認識他的人,特別是交通廳的老部下,都從心眼裏佩服他。用他們的話來說,郝歌天不僅從政清廉,待人和善,而具有其他領導幹部所沒有的新思維、新觀念,是惟一想把省里的經濟搞上去而又能夠搞上去的人。

他當廳長的時候,梁少萱還是個剛剛從大學畢業,分來時間不長的年輕人。在一次招商會上,他發現了這個可造之材,便加以重點培養。從而使梁少萱剛過而立之年便當上了質檢科科長,因此沒人會否認他的前途無量。

誰知,卻發生了這樣的慘禍。乍從現任廳長劉文斌口中聽到這個消息,郝歌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會兒才問哪天舉行追悼會。劉文斌明白他的意思,但考慮到他目理萬機,工作太忙,便勸他不要親自出面了,但郝歌天卻說什麼也不答應,最終還是在追悼會當天趕到了現場。

葉筱薇是在焦平安的帶領下走進貴賓室的,她拉着老廳長的手,望着他那悲凄的面孔,感動萬分。她強抑著內心的悲傷,聲音嘶啞地表示感謝:「郝省長,劉廳長,你們這麼忙還趕來,少萱他九泉有知,也……」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郝歌天慈愛地望着她說:「小葉,節哀,保重,啊!」

說着,他回過頭對焦平安說:「小焦,走,帶我去看看小梁子。」

劉文斌急忙阻攔,提醒道:「郝省長,您不是還要趕去開會嗎?我看就別過去了。」

郝歌天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堅持道:「那怎麼行?我大老遠專門跑來,不就是為了再看小梁子一眼嗎?」

劉文斌連忙解釋:「我是說,小梁子他……唉!您看了會更傷心的。」

葉筱薇也勸阻道:「郝省長,您就別去了。少萱他……他已經不是生前的模樣了。」

聽了這話,郝歌天不再堅持了,嘆了口氣坐到沙發上,喃喃道:「唉,這孩子,是我親眼看着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多有前途啊!怎麼……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他語調緩慢,聲音低沉,葉筱薇的鼻子酸酸的,良久才說:「郝省長,您對少萱的一片心意,我和女兒,還有我婆婆都心領了,少萱他走着也……也心安了。」

「小葉呀,生活上還有什麼困難嗎?」

「沒有,廳里照顧得挺好的。」

劉文斌介面道:「以後還有什麼困難的話,直接到廳里來,找老焦也行,直接找我也行。」

「謝謝劉廳長。」

郝歌天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劉文斌道:「小梁子生前投保了吧?我記得當年是廳里統一辦的。」

不等劉文斌回答,焦平安說:「投了,您走以後,劉廳長還一直堅持給每位職工投保。不過,人家說要等交警部門查清事故原因。」

「那好,事故原因一查清,就趕快把理賠的事辦了。噢對了,還有撫恤金的事,按規定的上限辦,廳里不少這幾個錢。」

劉文斌和焦平安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看看一切已經交待完畢,郝歌天起身,再次握了握葉筱薇的手,說:「那好,我就不去看小梁子了。小葉,記住,一定要節哀,啊?不為別的,為了孩子,還有老人,你也要挺過去,啊!」

葉筱薇使勁點頭,淚水隨着她的動作灑落在地。

送走了郝歌天和劉文斌,葉筱薇和焦平安正要返回到會場,就見高朋輝迎面走來。焦平安看出他有話要對葉筱薇說,便找個借口離開了。

「你怎麼來了?」葉筱薇問。

「我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另外,我還想問問,關於那個女的,你能不能給我們一些提示?」

葉筱薇不解,反問道:「提示?這是什麼意思?」

「那女的面部毀損得非常厲害,所有的證件也都被燒毀了。所以,到現在除了知道她叫孟欣玲,我們還不能確定她的身份。」

葉筱薇有些惱火:「你的意思是說,都這麼多天了,我連自己的丈夫和誰死在一起都不知道嗎?!」

高朋輝見她心情不好,儘可能和顏悅色地解釋說:「筱薇,你別急嘛,這不是在調查嗎?早晚會搞清楚的。」

葉筱薇沒好氣地搶白說:「那就拜託了,請你快點好不好?!」

高朋輝感覺有些委屈,便說:「筱薇,你要是覺的我辦這個案子不合適的話,回到隊里我就交給別人。」

葉筱薇輕嘆一聲,放緩口氣:「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想早點把事情調查清楚,所以才來找你。關於那個女人,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葉筱薇眼睛望着別處,輕輕搖頭。

「他……哦,就是你愛人,他離開家的時候,情緒怎麼樣?」

「這有什麼關係嗎?」

「我是說,你們夫妻感情怎麼樣?」

葉筱薇一聽,不由得惱火起來。她憤懣地問:「這和我們夫妻感情有什麼關係?!」

高朋輝連忙解釋:「因為,從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看,汽車沒有發現人為破壞痕迹。根據監測,當時也沒有超速。所以……」

葉筱薇臉色不悅,提高聲音質問:「高朋輝,你跑到這兒來,到底想要告訴我些什麼?」

不等高朋輝回答,鄭廣琴匆匆地跑了過來。一眼看見高朋輝,立即指着他的鼻子喝問:「怎麼又是你?你還有完沒完了?」

說着,她將葉筱薇拉到一旁,擺出一副兩肋插刀的架式:「筱薇,別理他!那天往直播室打電話的就是他。後來還到電台來找你,現在又跑到這兒來了!真是不像話!」

葉筱薇掙脫她的手,輕聲說:「鄭大姐,他是我大學時的同學,現在在高速公路上當巡警,正好負責少萱這案子。」

鄭廣琴聽了,一怔:「哦,原來……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高朋輝不無譏諷地說:「是呀,這麼重要的情況,您那靈敏的耳朵也沒聽出來?」

鄭廣琴被噎得上不去下不來,她此時顧不上同他打嘴仗,轉身對葉筱薇說:「咱們快走吧,就要火化了,人家要求家屬簽字。」

葉筱薇向高朋輝點點頭,隨着鄭廣琴走開。

高朋輝心情複雜地望着她的背影,半晌才走向自己的警車。

回到隊里,高朋輝剛一下車,正要去打開水的小任便湊了上來:「高頭兒,你回來的正好,崔支隊找你。」

「什麼事兒?」

「不知道。市交警隊也來人了。」

這時,高朋輝才注意到,果然院子停著一輛寫有「交警」字樣的警車。他來不及多想,便徑直進到辦公室,果見除了崔支隊長,還有兩位他不認識的人,大概就是市交管局的人了。

「小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市交管局事故科的關科長。」崔支隊長起身給高朋輝介紹來人。那個被稱為關科長的緊跟着站起來,向高朋輝熱情地伸出手,糾正道:「副科長,關勝昌。」

雙方寒暄幾句,重新落座后,崔支隊長吩咐高朋輝道:「小高呀,你趕緊把前幾天那起車禍的資料整理一下,交給關科長帶走。」

高朋輝感到有些納悶兒,便問道:「為什麼?這案子有什麼特殊嗎?」

關勝昌連忙解釋道:「哦,是這樣,我們正在搞一項調查,需要搜集一些發生在高速公路上的個案。」

高朋輝雖然有些不太情願,但支隊長的命令他不能不聽,於是起身打開文件櫃,從中取出一本車禍的卷宗和一隻裝滿現場遺留物品的膠袋。他上前將膠袋中的物品一一倒在桌上,無非是些錢包、鑰匙、手錶、首飾等私人物品,那些物品上被火燒過的痕迹還清晰可辨。高朋輝從桌上拿起梁少萱的身份證,介紹說:「男的身份已經查清了,是交通廳質檢處的一個科長,叫梁少萱。經過他愛人和他們單位領導、同事的辨認,證實確實是他。」

說到這兒,高朋輝的思緒有些游移,他想起那天為葉筱薇做人工呼吸的情景,她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嘴唇,接着說道:「他愛人是市電台《筱薇熱線》的主持人,叫葉筱薇。他們還有一個4歲大的女兒,叫梁叢……」

崔支隊長打斷他的話:「小高,這些和車禍有什麼直接關係嗎?」

高朋輝一愣,情知自己有些失態,慌忙打住:「哦,那倒沒有。」

為了掩飾,他又拿起孟欣玲殘存的身份證說道:「這是同車死去的那個女人的身份證,只留下一個名字,叫孟欣玲。其他的都燒掉了,我們正在查……」

不待他說完,關勝昌便接道:「好吧,就交給我們去查吧。」

他不由分說,將一應物品重新裝進膠袋,拿起卷宗,伸手向高朋輝和崔支隊長握手告別而去。崔支隊長還想挽留,便追上去笑道:「哎,我說小關,馬上就到中午了,一起吃個便飯吧。」

「不行啊,我們謝局長還在局裏等著回話呢。下次吧,下次一定。」

高朋輝眼見二人一路寒暄著離開了辦公室,不禁賭氣般地重重坐回到椅子裏,莫名其妙地罵了一句:「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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