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番外一

186.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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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阿蘭,雲辭坊又招綉娘了,咱們快去報名,不然遲了就排不上了。」小院的門被打開,一位端著洗衣盆的婦女焦急的小跑進院子。

「娘,真的?雲辭坊又招綉娘了?」婦女的話音剛落,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走了出來,一臉的欣喜。

「是啊,剛剛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知道的,你練了那麼久,這次可不能再錯過了。」

少女忙點頭,回屋收拾了一下后,和婦女便急急忙忙的向雲辭坊在京城的總坊趕去。

雲辭坊已經在大越遍地開花,超過了錦繡坊和如意坊,成為大越的刺繡第一大坊,培養了許多技法高超的綉娘。

這些綉娘如意坊和錦繡坊想挖都挖不走,因為在雲辭坊,除了高規格的待遇外,還能學到最新最好的刺繡手法。

這一切都來自雲辭坊背後真正的老闆,李綺羅。

學了李綺羅手法的人都自稱為綺羅派。

少女和她娘趕到雲辭坊招工處的時候,見外面已經排了老長的隊。

少女見此,一下便緊張了起來,她娘見狀安慰道:「沒事的,阿蘭,你學的這麼刻苦,又有靈氣,肯定會選上的。」

沒一會兒,雲辭坊招工處的管事便出來處理報名的事。

雲辭坊不管是綉娘還是管事大多都是女子,只有一些女子不方便出面的崗位才會招男子,讓許多心靈手巧的女子有了自己的謀生之處。

雲辭坊的管事處理這些已經得心應手,一切都竟然有序的進行着。

阿蘭攥緊了手排在隊伍中,不停的給自己打氣。

就在這時,隊伍前方忽然一陣騷動。

「是錦繡夫人來了!」

錦繡夫人!阿蘭一個激靈,踮起腳尖忙向前看。

只見剛剛安排的女管事正恭敬的站在一位女子面前,那女子年約三十,眉目舒展如畫,嘴角噙著淺淺的笑聽着管事的話。

阿蘭心裏一陣激蕩,這就是她的楷模,李綺羅。

李綺羅是大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閣老秦伀的妻子,而阿蘭如此尊敬她,卻和她秦夫人的身份沒有絲毫關係。

只因李綺羅一手創立了大越最有名的錦繡坊,絲毫不藏私的將優秀的刺繡手法傳授出來,還一直鼓勵女子自立自強,雲辭坊也致力於給女子提供工作崗位。不止如此,因為李綺羅,因為雲辭坊,大越的刺繡已真正的揚名海外,雲辭坊聯合如意坊錦繡坊辦的綉品展,每次都會吸引不光大越人,還有大量的海外人來參觀,他們將大越的刺繡稱之為東方的巫術。

李綺羅囑咐了管事一番,見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便進了馬車離開了。

見李綺羅離開,阿蘭心裏一陣悵然若失。

轎子裏,子靜抱住李綺羅的胳膊:「娘,我都說了我可以自己處理好,你偏偏要跟來。」

李綺羅聞言點了點子靜的額頭:「這麼快就嫌娘煩了?」

子靜嘻嘻一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綺羅看着子靜,「你喜歡刺繡是好事,我的本事現在你也學了一半,以後就要靠自己勤練了。」

子靜忙嗯嗯的點頭,她笑一聲,直接窩在了李綺羅懷裏。

李綺羅看她撒嬌,摸摸她的頭:「都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怎麼還像小孩兒一樣?」

子靜抬起頭笑眯眯道:「不是您說的,我們不管再大都是您的孩子嗎!」

李綺羅失笑:「所以你就這樣?」

子靜又往李綺羅懷裏拱了拱:「我只在您面前這樣,您知道的,外邊的人都誇我端莊知禮呢!」

李綺羅嗯一聲:「是要有禮,但也不能死守,不能讓禮教束縛了自己。」

子靜湊到李綺羅眼前,眯着眼睛問:「娘,你怕我吃虧是不是?」

李綺羅哼一聲:「你吃虧?你不讓別人吃虧我就謝天謝地了!」

子靜聳聳鼻子,笑嘻嘻道:「這話您不該和我說,您應該和三弟說。」

「你三弟.....」,李綺羅沒好氣道:「他和你爹一樣,就算想操心也輪不到我來。」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秦府。

子靜先下馬車,然後挑開車簾扶著李綺羅下來了。

他們剛下馬車,一位少年帶着小廝剛好從秦府的大門走了出來。這少年眉目精緻,和秦伀年輕的時候像了八分,另外兩分帶了點兒李綺羅的影子。

他走到門外,先喊了聲娘,然後微微皺眉:「大姐,娘,你們出門怎不帶個下人?」

子靜攀著李綺羅的胳膊:「小弟,沒事的,我和娘就去雲辭坊看了看。」

子圭這才點了點頭,對李綺羅說:「娘,您快進去吧,爹剛剛還在找您呢!」

李綺羅心裏暗自翻了個白眼:「他又找我做什麼,不是說很忙,沒空搭理我嗎?」

子圭嘴角抽了抽:「娘,爹明明不是那樣說的.....」明明說的就是最近有點忙,忙完了再陪娘出去踏青,到了娘這裏,就變成了沒空搭理她了。

但在李綺羅的注視下,子圭立刻住了嘴,笑道:「娘,您快進去吧,我現在去熟悉考場了。」

一聽子圭說考場,李綺羅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嗯,去吧,考試的經驗多和你爹取取經。」

子圭笑着溫聲應是。

等子圭帶着坐上馬車走了后,子靜看着遠去的馬車道:「娘,您不知道,京里有多少人家看中了我小弟,他才十五歲就要考進士了,長的又好看,性子又好,呃,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最重要的是,咱爹沒納過妾,一輩子就只有您一個妻子....」子靜在外人面前看着文靜,其實了解她的家裏都知道,她是一個話癆,而且還特別護短,在她眼裏,無論爹娘還是弟妹,她說可以,別人說她能記一輩子。

「行了,來向你提親的也不少。」

李綺羅一句話瞬間讓子靜安靜了下來,她扯扯李綺羅的衣擺,可憐兮兮道:「娘,別把我那麼早嫁出去,我還想多陪您和爹兩年呢。」

李綺羅嗯一聲:「總歸要你中意才成,我和你爹都不着急。」

子靜立時笑的眼睛都彎了:「娘,您真好。」說罷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二妹什麼時候回來?」

提到子姝,李綺羅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我去問問你爹。」

李綺羅進了屋子,見秦伀正坐在窗邊看書。

李綺羅喲一聲:「秦閣老,您今兒不忙了?」

秦伀從書上抬起頭,對李綺羅招招手。

李綺羅哼一聲:「像招小狗似的。」但腳下卻不停,徑直走到秦伀身邊坐下。

秦伀握了她的手,溫聲道:「還在生氣?」

李綺羅用手指比了比:「一點點。」

秦伀笑了出來。

李綺羅放下手:「你先別忙着笑,子姝什麼時候回來?」

提到子姝,秦伀笑意收斂了些:「已經收到奏報,不出十日,船隊就應該到碼頭了。」

「真的?」李綺羅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失聲叫出后,又嘆了口氣:「這丫頭,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長大了硬要去軍營,現在還跟着船隊出海,我這心都操碎了。以前以為是子圭最難搞,現在看來,子靜和子圭加一塊兒都沒她難搞!」子姝是唯一一個遺傳到了李綺羅異能的人,不過卻不是刺繡,而是巨大無比的力氣,又喜歡舞刀弄槍,特地拜了武師傅,稍大一點兒,她自己就抱着把木劍在院子裏舞的虎虎生風。

李綺羅不在乎孩子們以後做什麼,但子姝無疑是選了最艱難的一條路,作為母親,她總是盼著孩子未來的路能走的順一些的。

秦伀嗯一聲:「別擔心,這是她喜歡的,只要有我在一天,總歸能護得住她。」

李綺羅道:「我當然知道你護的住她,可是如果不選這條路,她明明可以過的更輕鬆。」

「可是這樣她最快樂,最舒適。」秦伀出聲道:「我秦伀的女兒,不需要人云亦云的生活,不管外人如何看,她覺得好就好。」

李綺羅看着秦伀,半晌說一句:「和你比起來,倒顯得我古板了。」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穿來的那一個。

秦伀把玩著李綺羅的手指,笑着道:「等子圭考完后,剛好我也要奉旨巡視一趟江南,到時候可以順便回去祭祖,咱們全家都回去。」

李綺羅聽完,這才高興一點:「那時候子姝也該回來了。」

秦伀嗯一聲:「早就回來了。」

十天後,子姝果然到家了,她一身緊身的戎衣,披着披風,頗顯英氣的面容配上她勁瘦的身形,十分英姿颯爽。

她這一回來,把一大家人都招來了。

秦母和秦父就十分不贊同女孩子打打殺殺,秦母不知多少次拉住子姝的手到:「子姝啊,咱女孩兒不做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兒,你和子靜一樣,跟着你娘學學刺繡多好。」

子姝眉毛都不動一下:「奶,我志不在此。」

「你這孩子,咋就說不聽呢,你這樣以後可怎麼嫁人!」

子姝嗯一聲:「那就不嫁。」

眼看秦母要被氣的頭疼,李綺羅忙扶住秦母走開:「娘,子姝就是這個性子,認準的事兒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隨她吧。」

「不能隨她啊,她不懂,你和老三也不懂嗎,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去干這些事....」

李綺羅一邊哄,一邊回頭瞪了子姝一眼:死丫頭,一點兒都不知道委婉。

除了子姝回來,對秦家來說,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子圭要參加今年的春闈。

比起秦伀來,子圭雖然有才,但似乎不是那麼耀眼。念書時,他在書院裏就處於中等的成績,不壞但也絕對稱不上好。

然後參加科考,一路過來,都是險些考過。

京城叫得出名的才子沒有他,他就以一種極不顯眼的模樣一路考到了會試。

考前的前一天,父子倆進了書房談了回話。

「爹,這次還是和往常一樣?」

秦伀頷首:「嗯,過去的功夫沒有白費,已經留給了別人你不太聰慧,但念書刻苦,學識紮實的印象,這次就算考過會試,也沒人會懷疑。」

子圭在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我明白的,爹。」秦伀三十幾歲便成了肱骨大臣,皇上的心腹,進入內閣,如果他再耀眼,那就太過了。

秦伀看着兒子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習慣,眼裏帶了點笑意:「你考過會試后,就帶着家人回去祭祖,我巡視完江南再同你們匯合。」

子圭點頭:「我知道了爹。」

「嗯,出去吧。」秦伀還要處理政務,讓子圭先出去。

等子圭走到門邊的時候,秦伀忽然道:「回去的路上照顧好你娘,要是她有什麼差池....」

子圭無奈答:「我知道了爹,您都已經說過無數次了。」

秦伀一怔,失笑道:「出去吧。」總覺得還是不太放心,要不讓綺羅和他一起走算了?

會試殿試后,秦子圭低空飛過進士,僥倖沒有成為同進士。

有人便道:「秦閣老的兒子雖然年紀輕輕便考過了會試,但比起秦閣老還是差遠了,這秦閣老以後只怕後繼無人啊。」

「十五歲已經考過會試還不夠嗎!」

被問的啞然,是啊,還不夠嗎!若是別人有這樣的成績,早就要稱一句少年天才,但放在秦子圭身上,怎麼就覺得沒那麼突出了呢。

他好像無聲無息的就成了進士,別人卻絲毫不覺得有他有威脅性。

「不過是肯下苦功念書罷了,是個溫和的孩子,可惜,沒有秦閣老小半城府,現在有秦閣老在,他在官場不會有太多變數,但也就這樣了。」

秦子圭得了成績沒多久,全家一起南回。

秦伀路上要巡視各州府,與他們不能同路。

路上一大家人便全由秦子圭安排,方方面面妥妥貼貼,絲毫不起眼,但就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秦家回去祭祖,在雲陽縣引起了巨大轟動,到岸的這一天,雲陽縣的縣令和其他鄉紳都恭敬的等在了碼頭,還有大半個雲陽縣的人都來看熱鬧了。

子圭和縣令等人交涉,謝絕了他們接風洗塵的打算,直接坐上馬車趕回小青村。

臨上馬車的時候,李綺羅看見街邊一位髒兮兮的乞丐正捧著不知誰落下的一個饅頭,焦急的往嘴裏塞。

怎麼看着有點像黃三爺?

「娘,您看什麼呢,上車吧。」子圭來扶李綺羅。

李綺羅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個乞丐:「那人有點眼熟。」

子圭順着看去一眼,嗯一聲:「他是黃三爺,兒子知道。」

「你知道?」李綺羅蹙眉。

秦子圭朝李綺羅溫和一笑:「上車吧。」

李綺羅上車后,一把將秦子圭也拉上來馬車:「這人不看見我倒忘了,這又是你們父子倆弄的吧。」

秦子圭笑着給李綺羅捶腿:「娘,王家指使黃三爺當年讓爹落水,讓秦家落敗,爹怎麼可能放過他們。」

「那王家現在怎麼樣了?」

王家那個禮部侍郎好些年之前因為錯處,被皇上直接罷了官,李綺羅還以為他回家后,王家還會和以前一樣呢。

「他們....不過是換了一處地方生活罷了,放心吧,娘。」

李綺羅扶額:「你爹一肚子的心眼兒,你比你爹的彎彎腸子只多不少,現在好了,你們爺倆湊到一起,要不是在外人面前要裝一裝,只怕天都要被你們捅一個洞,兒子啊,娘不求別的,就求你們父子倆坑人的時候有分寸些。」

秦子圭失笑:「娘,您說到哪裏去了,兒子可比不上父親,父親是六元及第的天才,兒子卻連進士都是僥倖考過。」

李綺羅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裝,你再裝!」

回到小青村見了以前的鄉鄰,又是好一陣熱鬧。

準備家裏人準備祭品的時候,李綺羅想着好些年沒回來了,便拉了子靜和子姝准在去雲陽縣的街上逛一逛。

子圭知道忙安排了丫鬟和幾個小廝跟着。

子姝斜他一眼:「有我在,還怕娘出什麼事?」

子圭討好道:「二姐,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帶些人我放心,要是娘真被不知眼的人衝撞了,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提起秦伀對李綺羅的重視,子姝便住了嘴,乾脆道:「走罷!」

雲陽縣比以前更加繁華,應該說,在皇上的改革和秦伀的輔佐下,大越各方面都比以前發展的更好。

李綺羅指給子靜和子姝看,講她和秦伀年輕的時候在雲陽縣的一些事兒。

行到西街,見着一處賣筆墨書畫的鋪子,掌柜的是一名女子,戴一襲面紗,正在給客人包一副畫。

她向這名女子看去的時候,這名女子也看向了她。

那女子一怔,回神后從容的將畫包好遞給客人,收了錢之後看向李綺羅,「綺羅,要進來坐坐嗎?」這女子揭下面紗,赫然就是李月娥。

李綺羅走進鋪子。

李月娥沖她笑笑,搬了幾把椅子,又泡了幾杯茶放到她們母女跟前:「粗茶,你們就當解解渴。」她身上那股眼高於頂的驕傲全然不見,現在反倒帶着一些洗盡鉛華的內斂。

「姐姐。」李綺羅出聲。

李月娥在她對面坐下:「你還肯叫我一聲姐姐,我很感激。」

李綺羅嗯一聲,對子靜和子姝道:「她是你們的大姨。」

子靜和子姝知道有這麼個人,卻從沒見過,聞言依著李綺羅的話叫了聲。

李月娥艷羨的看着姐妹倆:「長的真好看。」

李綺羅從去了京城后,就沒再和李家這邊聯繫,幾年前李主簿病逝,李綺羅也只打發管家來奔了喪。

她看着李月娥,「你....」

李月娥笑笑,「沒什麼,之前魔怔了許多年,五年前我就和博君和離了,是我主動提的。現在想想,以前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總覺得眾人皆醉我獨醒,一步步將博君逼離了我身邊,現在他有了相知相伴的人,我又何苦佔着正妻的位置讓他難受。」

李綺羅聽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月娥繼續道:「這些年年我逼別人,也逼自己,一步步迷失自己,內心從未有過真正的安寧,綺羅,知道嗎,讓我下定決心和離,還是因為你的話。」

「我的話?」

李月娥點頭:「你說女子也並不一定要依靠男人,也能竭盡所能靠自己活着。」

「我雖然這麼說,但現在的環境還是對女子不友好。」所以她雲辭坊才儘可能的雇傭女工。

李月娥笑道:「但在變好不是嗎,你的雲辭坊,讓許多女人能夠自力更生,至少打開了一扇窗。」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李綺羅起身告辭,走了一段距離回頭望的時候,一位面容和李月娥有些相似的少年進了鋪子,「娘。」

李綺羅見李月娥面容比剛剛更溫和,她替首年整了整衣衫,望着他輕聲子在說着什麼。

「娘,她就是那位大姨啊,看起來還挺面善。」子靜回頭望了望。

李綺羅嗯一聲:「過得舒心了,自然也就面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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