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地上墳(4)

第90章 地上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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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華與那文士互通姓名,閑聊了起來。

文士自稱文玄舟,說自己自小無父無母,是老魯王收留在府中,才得以與現在的魯王結識的。霜華便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老魯王也是個善人。」

那文士微微一笑,慢慢點頭:「確實是個善人。」

兩人說了一陣,文玄舟低頭看了看霜華身邊的茶。茶放在一個竹制小几上,已經冷了。水榭里安排了燒水的小爐,他起身拎着水壺走過來,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塊方方正正的小茶磚來。

「這是魯王妃今兒剛送給我的。」文玄舟笑道,「今夜甚巧,姑娘若不嫌棄,我倆可以一同試試這難得的千兩黑茶。」

霜華對茶也略有心得,知道文玄舟說的千兩茶是湖南黑茶的一種,因每卷茶株重約一千兩而得名。但千兩茶形狀特別,一般都是圓柱形或片狀,少見有文玄舟手中這方方正正的。

這塊茶餅應該是從大茶餅上削下來的。霜華突然起了一絲警惕之意:小茶餅這樣的形狀,不知經過幾人之手。雖說是在魯王府內,但面前這位文玄舟自己並不認識,出現得也頗為蹊蹺。只要自己在這水榭裏頭,水榭的里裏外外總是有人的,雖然現在魯王與人辯論一事吸引了許多注意力,但魯王府內侍從眾多,可水榭周圍也安靜得太過分。

茶餅並不結實,文玄舟手指一撮,便鬆脫下許多碎末。霜華看他手上動作,愈加肯定茶餅已經被人動過手腳。

但茶是真的香,清淡、冷冽,隨着熱氣,又慢慢帶出馥郁香氣來。

可也正是因為太香了,這絕對不是黑茶的香味。

霜華心知有異,但水榭這裏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她不敢大聲疾呼,心念電轉間,忽聽遠遠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夜竟這麼深了!」她略為驚訝地嘆了一口氣,「文先生,對不住,我必須要走了。」

文玄舟也不見惋惜之情,唇角仍帶着一些笑意。這笑意在他臉上,令他看上去確實如一個內蘊深厚的文人。

「無妨。霜華姑娘是王府常客,下次有空再敘吧。」文玄舟點點頭,「我還未同姑娘探討器樂一道,確實遺憾。」

霜華抱琴站起,與他道別後穩步走離水榭。

竹簾就在前頭,她正要伸手掀起,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先她一步挑起了竹簾。

霜華心中微驚:原本文玄舟坐在她身旁,她又因為過分緊張一直萬分留意他的腳步聲,可他這樣無聲無息地接近,自己竟然一點都沒聽到。這人身上是帶了功夫的。霜華連忙笑着道謝,急急跨出水榭。

竹簾上掛着木鈎,恰好鈎着她頭頂一枚釵子。只聽噹啷一聲脆響,霜華只覺頭皮一疼,隨即便發現自己的髮髻鬆脫了一點,頭髮散了下來,一枚素凈的珠釵在水榭的地上打轉。

文玄舟為她拾起珠釵,小心遞迴給她。

霜華大為尷尬,這是失了儀態了。她將那枚珠釵攥在手裏,沒有再戴回頭上。

「釵子真好看。」文玄舟笑道,「乾淨素雅,與霜華姑娘十分陪襯。」

釵子正是當日阿四送她的那枚。今夜是魯王妃生辰,她怕妝容過盛搶了王妃的風頭,因而盡量簡單地裝扮,髮髻上僅簪了那枚珠釵,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不知為何,霜華在文玄舟面前竟覺得心跳越來越快,她不知自己這種恐懼與害怕的感覺從何而來,只好低了頭,轉身匆匆走向人群聚集之處。

離開魯王府的時候,她與司馬良人打了個照面。司馬良人皺眉上下打量她,臉上是極力掩飾的不喜。

霜華也只好裝出倨傲模樣,與他擦肩而過,未能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但司馬鳳和阿四已經在沁霜院等着她了。霜華上了馬車,低聲催促車夫快走。文玄舟這樣的人,正是司馬鳳他們要自己注意的,霜華十分肯定這一點。

馬車在夜間靜寂的路面上疾步快走,因車身上有魯王府的紋飾,無人盤查。拐過幾道街角之後,車夫見路面無人,便甩了鞭子加快步伐。

誰料車廂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隨即便是琴弦亂撥之聲。他嚇了一跳,立刻勒停馬頭,回身詢問:「霜華姑娘?」

車中隱隱傳來呻.吟聲,他連忙掀開車簾,卻見霜華俯卧在車中,一隻手搭在琴弦上,竟生生抓斷了幾根弦。

「霜華姑娘?!」

「頭……頭疼……」霜華另一隻手緊抓着自己腦袋,聲音顫抖,「快……送我回去……快!」

馬車立刻開始全速奔跑。

班牧從貼身的衣服里慢慢抽出那把刀的時候,站在山路上的三個人同時都聽到了馬蹄聲。

班牧背上儘是冷汗,立刻又將刀子放了回去。

劉大力此時也顧不上錢不錢的事情了,馬蹄聲從山上傳來,是磚窯的方向。他立刻與張松柏等人站在一起,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立刻轉身藏匿在樹叢之中。

來人騎着一匹駿馬,恰好停在樹叢之外,不再前行。

「張松柏,劉大力,班牧。」那人開口說道,「劉大人有請三位回磚窯商量些事情。」

劉大力和班牧還綳著股氣,張松柏卻突然鬆懈下來。他起身當先走出樹叢,卻不靠近,遠遠問道:「來者可是馬大哥?」

「正是馬某。」馬上的人看着是個練家子,見張松柏太過警惕,便跳下馬,拍了拍腰間,「不必緊張,我身上無刀無劍。」

張松柏乾巴巴地笑了一聲:「馬大哥雖然沒有武器,但一雙拳頭兩條腿,足夠把我們仨打死好幾遍了。」

「是劉大人命我過來尋你們的。他有要緊事要跟你們商量。」那姓馬的漢子說話聲中氣十足,絲毫不驚慌,也不心虛,「不是壞事,是讓你們掙錢的好事。」

張松柏知道雖然這人沒有武器,但把他們三個揍趴下也不成問題,只好轉回身,把劉大力和班牧都拉了出來。三人把屍體仍舊放在樹叢之中,隨着那人往山上走去。

這個姓馬的武人是劉方寸的心腹,叫馬永志。劉方寸正是最近才新上任的磚窯管理人,磚窯里的人個個見了他都要畢恭畢敬稱一句「劉大人」。但劉方寸眼睛長在頭頂上,劉大力和班牧從沒見過他,更沒有任何接觸。

「你怎麼和劉方寸攀上了關係?」劉大力問張松柏。

「你以為我們做這些事情,就真的沒有任何人知道?」張松柏壓低聲音,眼神有些陰狠,「我為啥說做完這單咱們兄弟仨就走,就是因為劉方寸盯上我們了。」

班牧的冷汗又出來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前面那人的背影,越看越心驚。

「就是這一次。」張松柏吞了吞口水。

劉方寸到磚窯上任不久,劉小刀死的這個塌方是他經歷的第一起事故。與之前那位大人息事寧人的處事方法不同,劉方寸覺得這起塌方疑點甚多,便自己翻閱簿冊,併到塌方現場察看細節。張松柏被他找到的時候還不曉得出了什麼事,直到劉方寸把一根未燒盡的引線亮在他面前。

但劉方寸沒有阻攔,也沒有揭發,就連蓬陽那個小捕快到山上查案,他都沒有說漏一言半語。張松柏提心弔膽,最後卻平安無事。錢沒少,事情沒多——這太不尋常了,令張松柏生出了恐懼和逃跑的想法。

劉大力和班牧聽完,久久沒有說話。劉方寸能讓馬永志來找他們,說明馬永志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原本僅屬於他們幾個人的秘密,無端端多出兩個知,且還是官家人——劉大力和班牧不似張松柏膽子那麼大,一時間腳步都亂了。

劉大力慢慢道:「這是要殺頭的。」

他攥緊了拳頭,狠狠盯着前面馬永志的身影。

張松柏連忙按着他肩膀,低聲道:「別!」

他方才才對劉大力起了殺心,此時卻要阻止他,只不過因為害怕劉大力襲擊馬永志不成,反而連累自己。劉大力性子暴躁,見他阻止自己,一雙血紅眼睛便盯緊了張松柏:「為什麼不動手?」

「若是姓劉的要揭發我們,早就揭發了,何必等到夜黑風高的時候再來找?」張松柏低聲道,「我懷疑,他是另有目的。」

劉大力追問:「什麼目的?」

班牧一直沒說話,此時才小聲插了一句:「是……要錢吧?」

「我不要你們的錢。」劉方寸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

他在九頭山上的居所比磚窯的地勢要高,煙塵上不去,因而此處仍舊乾淨整潔。院子不大,只是管理磚窯時的一個落腳處,房中也十分空蕩,唯有四面柜子裏放着密密麻麻的簿冊。劉方寸就坐在桌后,眯著一雙綠豆眼,審視着眼前的三個人。

他久久不說話,張松柏等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只覺得房子裏的沉默都彷彿有了形狀和重量,要把人的脊背壓下去。

「我,想讓你們幫個忙,做件事。」劉方寸終於開口,這次是開門見山了,「那種塌方,再來一次。」

三人都吃了一驚,齊齊抬頭看他。

「死一個人,我給你們六十兩。別死太多,十個左右就行。」劉方寸說,「就按照你們之前的法子做,三日之內辦好,行不行?」

張松柏呆愣半天,不敢相信。一個人六十兩,比之前還要多,而且是在官老爺的罩護之下殺人,可比他們自己來干保險多了。

但,這也仍舊不尋常。

「就這樣?」劉大力滿腹狐疑。

「我只有一個要求。」劉方寸突然壓低了聲音,這令房中其餘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愈加緊張起來,「死的人裏頭,一定要有王歡喜。」

張松柏和劉大力一愣:「誰是王歡喜?」

班牧卻嚇了一跳。他曉得誰是王歡喜,他跟那個人說過幾次話,身上的這把刀還是花了一兩銀子跟王歡喜買的。而且班牧還知道,王歡喜在來這個磚窯打苦工之前,是魯王府的一個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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