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面燈(2)(0409捉蟲)

2|人面燈(2)(0409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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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家裝飾得十分喜慶,又圓又胖的紅燈籠一個個掛起,流水席也長長擺起,還在街角拐了幾個彎,聲勢和飯菜分量一樣浩大。

遲夜白和司馬鳳慢慢走回來,宴席還未散,兩人遠遠看到司馬鳳身邊的侍衛阿四在席間忙活。

阿四跟兩人問好,隨即用一種頗為奇怪的神情盯着司馬鳳。

司馬鳳:「怎麼了?」

阿四:「老爺生氣了,因為找不到少爺你。」

司馬鳳笑了笑,突然想到某處關竅——他因覺得家中太嘈雜才會悄悄跑到沁霜院聽曲兒,除了阿四之外沒人曉得。遲夜白怎麼找到那裏去的?

他一把揪住阿四:「混帳,是不是你把我的去處說出去的!」

「是啊。」阿四十分坦然兼凜然,「老爺問我你去哪兒了,我就說你去找霜華姑娘玩兒了。老爺問我玩兒什麼,我就說不玩什麼,也就彈琴鬥茶對對詩啊,描眉插花摸小手啊。」

司馬鳳青筋直跳:「你竟這樣說!誰跟她描眉插花摸手了!」

阿四連忙看着遲夜白:「遲少爺也在,我就是那樣說的,半點不假,少爺你千萬要信我……」

遲夜白懶得聽二人唱戲,臉色平靜地走進府里,徑直去找司馬鳳他爹了。

司馬鳳他爹叫司馬良人,是司馬家前任家主。

往前面幾百年追溯上去,司馬家的人原先並不住在蓬陽城,而是長居皇城。司馬良人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在開朝的時候,親自擬定了九九八十一條刑律,沿用至今。此後延綿幾位皇帝,司馬家勢力深深滲入朝廷之中,終於令龍座之上的小皇帝生出了恐懼。司馬氏十分敏銳,立刻從廟堂中抽身,朝中七位三品官和時任刑部尚書的司馬箜同時請辭。皇帝沒有為難,司馬氏很快脫離皇城,居家搬遷到了蓬陽,就此定居下來。

司馬箜就是司馬鳳的爺爺。

這老頭離了朝政,反而將全副心力投入到各種奇案詭案之中,騎着匹小棕馬東奔西跑,大大滿足了自己的興緻。司馬鳳小時候跟着爺爺四處奔波,四五歲年紀就蹲在屍首邊上看司馬箜和司馬良人剖屍,非但不怕反而興緻勃勃。因他矮小,反而常能發現大人們看不到的小細節,司馬箜十分喜歡自己這孫子,讓兒子好好教。而司馬良人除了調.教自己兒子,時不時還會開門收兩三個徒弟,其中就有遲夜白的娘。

遲夜白疾走幾步,想到自己娘親和司馬鳳算是同輩,簡直一口老血堵在喉頭,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令他心躁的人這時從後面緊緊跟了上來。

「小白。」司馬鳳說,「你不要信阿四的話。你知道他十句話里能有兩句是真的就不錯了。」

「那你呢?」遲夜白瞥他一眼,「你一百句里能有兩句是真的就不錯了。」

司馬鳳很有些委屈:「我對你向來都是真的。」

遲夜白自動忽略了他這句話,煩躁地推開朝自己靠的司馬鳳。司馬鳳比他高半個頭,這多出來的一點兒高度常常令遲夜白惱恨,起手就是一記劈風掌。司馬鳳躲得極快,閃到遲夜白身後又要把腦袋往他肩膀上搭。只是還未搭上,遲夜白手裏的劍鞘就抵在了他喉間。

司馬鳳盯着遲夜白的後腦勺:「好厲害呀,小白你的武功又進步了。這麼想贏我么?」

「別再流連那種地方了。」遲夜白不理他這問題,把劍收回來的時候突然說,「終究是煙花巷陌,你長日呆在那兒,對自己……對司馬家的名聲不好。蓬陽的姑娘都知道司馬鳳是個浪蕩子,你還如何娶……」

司馬鳳退了一步,將雙手袖在懷中轉身對他說:「勞遲少爺費心了。但誰說我娶的一定就是蓬陽城的姑娘?這天下多大,好看女子那麼多,我為什麼一定要在蓬陽這兒尋?」

遲夜白:「對的。抱歉,我畢竟是外人,不該對你說這些話,你當作沒聽過罷。」

司馬鳳:「……哦?」

他臉上笑嘻嘻的,眼中卻無甚笑意。見遲夜白不說話了,司馬鳳也不再多言,轉身跳上走廊,當先走進了司馬良人的書房。

站在燈邊的司馬良人穿着一身新衣,正用一把拇指大小的小梳子細細地理著自己的鬍子。

梳子雖小,卻嵌了不少細小珠玉,光彩流溢,十分好看——只是實在太小了,不好梳。司馬良人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解開糾纏在小梳子上的鬍子,頭也不抬地招呼兩個小輩:「牧涯隨便坐,你站着。」

牧涯是司馬良人給遲夜白的字,除了他自己之外,就連遲夜白也沒怎麼使用過。司馬鳳站着,遲夜白也不好坐下,便與他一同立在旁邊。司馬鳳小聲跟遲夜白說自己爹最近不知被什麼人影響,直嚷嚷着要做美髯公,每天閑着就專註於梳洗打扮他那把五寸長的山羊鬍子。遲夜白瞧著司馬良人梳鬍子,不由笑了笑。

笑完才察覺和司馬鳳之間距離太近,略略讓開了些。

司馬良人讓他倆去清平嶼,首要的卻不是解決清平嶼的那件案子,而是去拜訪他的故人。

「蓬陽的巡捕已經出發前往清平嶼了。」司馬良人說,「這案子並未要求我們協助,我也只是稍稍聽聞其中出現了人面燈這種怪東西。你們千萬記住,一切以我那位老友的安全為上,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他安全帶回蓬陽。」

「是哪位老友?」司馬鳳奇道,「我認識嗎?」

「他叫文玄舟,你不認識。」司馬良人顯然不願多說,草草揮手,「你去打探的事情都弄清楚沒有?」

他這話是沖司馬鳳說的。司馬鳳點點頭,從袖中掏出張紙片來。

「霜華探聽到的消息都在這裏了。」司馬鳳神情冷漠,「這兒有外人,我不便念誦。」

遲夜白略略吃了一驚,這才意識到司馬鳳在沁霜院逗留這麼久是去辦事的。

「那姑娘是我的線人。」司馬良人對遲夜白解釋了一通,隨即轉頭沖司馬鳳低吼,「拿了情報不立刻回來,還在哪兒逗留做什麼!」

「彈琴鬥茶對對詩啊,描眉插花摸小手啊。」司馬鳳平靜道,「能做的事情可多了。」

連司馬良人也看出自己兒子似是不太高興。

「你倆怎麼又吵架了?」

得不到回應,面前兩位青年都沉默著。

司馬良人潦草地揮手趕客:「罷了,牧涯你打他一頓,消消氣。你們記住別摻和進那案子裏面,吃完雙桐的喜酒就儘快出發,把人帶回來就是。」

他說了一會兒話,鬍子似是又亂了,連忙湊在燈光之中繼續細細梳起來。

「你爹怎麼突然這麼愛美?」遲夜白忍不住問。

此時兩人已走出書房,準備去吃飯。

司馬鳳走在他前面,聞言站定了,回頭看他。遲夜白被他盯得心慌,眼珠子在地面上瞟了一下,終於還是咬牙低聲道了個歉:「對不住,我錯怪你了。」

眼前人沉默片刻,指指頭頂開得正盛的海棠花:「我娘親說他留這鬍子好看。」

院中種的花木也全是司馬鳳娘親喜愛的種類,司馬良人極為疼愛自己妻子,司馬鳳一說遲夜白便明白了。

遲夜白心中仍覺得有些愧疚,於是絞盡腦汁想話題,開口提醒他:「盟主也來了,你不去打聲招呼?」

雖然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氏族和幫派,但除非必要,他們和其餘人等見面的機會並不多。他們上回見到武林盟主的時候還是一年前到傑子樓吃喜酒之時。司馬鳳似是極為無奈,抽出扇子啪地打開,用力扇了幾下,鬢角頭髮都飛起來了。

「小白。」他說,「對我來說,你不是外人。」

遲夜白站在他面前,眼神被一隻飛過的蛾子吸引了。

司馬鳳:「……」

遲夜白:「司馬,瞧,這蛾子好大。」

司馬鳳默了片刻,合起扇子在他頭上打了一記,怒極反笑:「走吧!林盟主還等著和我喝酒!」

第二日剛把司馬雙桐送上了花轎,兩人立刻被司馬良人催促着出發了。

清平嶼屬於蓬陽城管理,是郁瀾江支流錦衣河上的一個小島嶼。島嶼不大,上有數百人口,男多女少,靠打漁為生。司馬鳳坐在船頭,靜靜聽遲夜白說話。

「自『清平嶼』建島以來已有七十八年,島上從未發生過殺人事件。目前那裏有男子一百三十六人,女子五十七人,都是清白人家,沒人有過犯事的記錄。」遲夜白道,「但近年來各處人口互相流動,蓬陽城中是否有人混入清平嶼,我就不知道了。」

他轉頭看着江面。

「況且去年水道開放,清平嶼作為錦衣河上與郁瀾江距離最近的島嶼,平日也開始有船隻短暫停泊。島上沒有像樣的碼頭,船隻無法靠岸,但因清平嶼的桃花和桃花魚名氣大,上島去遊玩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去年光卷宗里有記載的就有三千六百多人,比前年翻了十倍。」

「人員冗雜,難免出事。」司馬鳳接話道,「那人面燈是什麼玩意兒?」

「剝了屍體的皮用來縫製燈籠。皮上畫了人的眼耳口鼻,依輪廓挖空,裏頭再點起蠟燭,光便透出來了。」遲夜白回憶道,「巡捕們送來的信里說,那盞燈就掛在命案現場,十分陰森。」

「你以前聽過這東西么?」

遲夜白搖搖頭。他和司馬鳳自小一起長大,之後又隨着司馬鳳一起四處尋凶破案,但這樣怪異的物件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天生記憶力驚人,此時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卻找不到絲毫與之相符合的內容。

「看來死了不止一個人吶。」司馬鳳說,「而且這搞人面燈的混帳是個老手。剝人皮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是最好的屠夫或大夫也難以做好。」

「一個殺人的老手,處理屍體的老手,而且他還有着比較安靜的、能處理屍體的場所。」遲夜白介面道。

「是個男人。」司馬鳳壓低了聲音,「他有力氣拖曳屍體,而且有力氣在剝皮之後丟棄屍體。」

遲夜白取了頭上的綠松石骨簪,隨手在船邊點了點水,在船板上比劃起來:「用人皮製作燈籠,這種處理方式不太尋常。他把這個當做紀念自己勝利的物品,他在炫耀。」

「或是威懾。」司馬鳳緊接着說,「比如前幾年平陽鎮三屍命案里的那個兇手,就是砍下死者手腳展示在路口,試圖震懾他臆想中的妖物。」

說話間,清平嶼已遙遙在望。遲夜白擦凈骨簪插好,與司馬鳳一起做好下船的準備。

船隻無法靠岸,兩人都有功夫,這一點兒距離自然不在話下,落地時衣物鞋襪都沒有濕。清平嶼上果真遍地桃花,司馬鳳一看到這桃粉紅緋的花片立刻就站不住了,回頭搖著扇子,不住地沖着遲夜白笑。

遲夜白:「笑什麼?」

司馬鳳:「好看。」

遲夜白有些惱,但又不好顯出來——畢竟司馬鳳說的不是自己。

兩人穿過桃林去尋司馬良人要找的故友,才走出林子便看到路邊躺着個人。

那身着石青色衣衫的少年正捂著腹部在地上打滾,滿臉痛苦之色,嘴上不斷呻.吟。司馬鳳連忙走過去將他扶起,問他怎麼了。

「試藥……」少年疼得眼睛都發紅了,「肚子疼……」

「誰要抓你去試藥?!」司馬鳳吃了一驚,清平嶼這兒居然還有葯人?這可大大出乎他和遲夜白意料,莫非人面燈這案子就是……

正思忖間,那少年從地上撿起一支筆,隨即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翻開,一邊抖一邊寫:「貓兒眼內服過量,腹痛難當……哎喲我滴媽太疼了……切記勿食用……」

司馬鳳:「……」

遲夜白冷淡地開口:「即便是以身試藥,也要適可而止。貓兒眼*全株有毒,雖不致死,也足夠折磨你幾日。」

少年滿頭是汗,連連點頭:「原來全株有毒,這倒一定要記下來。」

說着他在冊子上又鄭重寫下「全株有毒」字樣,隨後口中念念有詞:「應服用大青葉六錢……甘草三錢,還有綠豆黑豆各四錢……還是六錢吧穩妥點兒。」

司馬鳳哭笑不得,推了推他:「小孩,問你件事兒,你認識文玄舟么?我們要找他。」

少年猛地回頭,手中毛筆在紙上落下了一個碩大的墨點。司馬鳳與他互看幾眼,忽見少年眉頭一皺,瞬間落下淚來。

「文玄舟是我師父呀。」少年哭道,「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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