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話癆亡靈凡格爾

第514章  話癆亡靈凡格爾

第514章話癆亡靈凡格爾

「放鬆點,活人們,我都說過了,我是不會傷害到你們的,你們要相信我。」

從窗戶探出半個身子的古怪殭屍,低頭望着神色凝重的索恩等人,語氣儘可能地放得極其平緩的道。

可惜效果欠佳,顯然讓一名駭人的殭屍練習柔和的嗓音,實在是有點過於為難他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的一番好意換來的卻是對方拔劍相向。

於是這位熱情的殭屍緊接着又話鋒一轉,扶著窗沿的雙手滑稽地攤了攤,以至於身體失去平衡,導致差點一頭栽下去,等他費力地穩住僵硬的身體,這才頗為無奈的道:

「好吧,作為一名不死生物,對你們這些活人說這樣的話似乎並不能夠取得信任。這就好像那句經常對女孩子說的『我就蹭蹭不進去』般,讓人難以信服。

但這又能怎麼樣呢?其實吧,我只要大喊一聲:『大孝子,這裏有活人!』哈哈哈……相信我,我保證剛剛離開的死亡騎士就會立刻騎馬衝過來,揮舞着手中符文劍,然後一頓操作,把你們全部變為我的同胞。

但是,你看,我並沒有這麼做,而是站在這裏和你們這些活人,和顏悅色的對話。這代表什麼呢?這代表世人眼中只會撕扯血肉的殭屍先生已經率先對你們施放了善意。

你們不用為此感到恐懼,要知道,這對亡靈來說可是十分難得的哦,你再看看你們是怎麼做的,該死的,竟然試圖利用……」

古怪的殭屍站在窗前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眾人並沒有因為這傢伙的話語而放鬆警惕。

如果不是擔心在小鎮中暴露身份,引起死亡騎士的注意,一旁有點按奈不住的聖武士恐怕早就動手把他給凈化了。

索恩與聖武士阿瓦爾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各自的想法,隨即微微點頭,倒提利劍,主動向『熔岩與烈酒』酒館走了幾步。

他側身躲開被食人魔殭屍扔出去的瘦小骷髏,仰頭望着三樓的殭屍,神色平靜的道:

「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呢?我覺得你的誠意應該是從樓上走下來,讓我們面對面的進行交流,這才像個樣子,不是嗎,禮貌的殭屍先生?」

「哼,真是一個狡猾的半精靈,如果我真的走下去,怕不是瞬間斃命於你的劍下,你以為我傻啊,我才不下去呢。」

殭屍的語氣帶着明顯的不滿,他故意露出嘴巴里的兩排鋒利的獠牙,扮著一張惟妙惟肖的鬼臉,陰森森的道:

「我告訴你,如果放在以前,你敢這樣對我無禮,我保證讓我最強壯的食人魔保鏢一腳踹在你的屁股上,讓你張開雙臂,像鷲馬一樣去體驗飛一般的感覺。」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索恩向左側挪動幾步,為組裝好的小骷髏讓開一條通往酒館的道路,向殭屍詢問道。

這是他們在小鎮中遇到的第一位可以交流的亡靈,自然不想錯過向他打聽消息的機會。

而且最關鍵的是,索恩可以感覺到這隻看不出什麼實力亡靈的確像他說的那般,是帶着誠意在向他們打招呼。

但是出於謹慎的他,還是需要多試探幾次對方的反應。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真誠的邀請你們上來坐一會兒,你們要知道,生活最沉重的不是負擔,而是無聊。」

殭屍聽到遊俠的詢問,迎著淡紅色的月光,一手扶著下巴,一手抓在窗沿上,又開始嘮叨起來:

「知道什麼叫無聊嗎?無聊就是把自我消散於他人之中的慾望,它尋求的是消遣。寂寞是自我與他人共在的慾望,它尋求的是普通的人間溫暖。孤獨是把他人接納到自我之中的慾望,它尋求的是理解。毫無疑問,出現在你們面前的就是一位既無聊、又寂寞、還很孤獨的殭屍先生。

而你們這些外來者呢?你們竟然連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願意滿足我,我充滿誠意地向你們發出邀請,僅僅只是為了感受到一點來自主物質世界的溫暖,你們卻一點都不理解我,還妄圖用手中的利劍消滅我。」

殭屍蒼白的臉龐上露出一副傷感之色,語氣中帶着懇求的意味道:

「所以呢,我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意,只不過是想跟你們愉快地暢談一番罷了。沒辦法,我幾百年的歲月里,一直都是對着這群一直重複相同動作的亡靈,而且什麼娛樂活動都沒有,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我一點都不敢回想往昔的回憶,一想起這些就會痛苦難耐。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就一直這麼待在房間,像只老鼠一樣安靜,像被冰封的巫妖一般沉默,塵土像積雪般堆積在我的軀體上,周圍的任何事物都無法引起我的注意……」

古怪的殭屍一面悲哀的說着,一面將那雙像貓一樣在黑暗中散發出幽幽光澤的人性化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索恩一行人。

而索恩等人則靜靜的傾聽着殭屍的肺腑之言,並未露出不耐之色,身後的聖武士阿瓦爾甚至在傾聽的過程中,還收起了手中的神聖精金闊劍。

「哦,該死!請原諒我,我要收回剛才說出去的話。」說着說着,殭屍先生彷彿老鼠見到貓似的,驚懼地把身子縮進去黑漆漆的小屋裏,只露出那顆帶着黑色禮帽的腦袋,用誇張而激動的語氣對幾人指手畫腳:

「你們這是什麼奇葩的組合!瞧瞧,我在這個死寂的小鎮看到了什麼?女妖——出生於黑暗,崇尚怨恨力量的邪惡生物,褻瀆神明的巫師——自以為擁有天賜的力量與特權,高等精靈——一群眼睛長在頭頂的蠢貨,死板的聖武士——他們就像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

該死的,你們知道這座可憐的小鎮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難怪神靈會降下神罰,都是你們這些害蟲一手造成的,一手造成的!

聖武士、精靈、巫師、女妖,天啊,多麼熟悉的組合啊,難道歷史又要重演了嗎?可是我都已經死過……」

「喂!」索恩實在有點聽不下去了,立即打斷像個鸚鵡一樣喋喋不休的殭屍,饒有興趣地望着他:

「怎麼沒有我的評價,說說看吧,我允許你暢所欲言,看看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邪惡存在。」

「你?你只不過是一個半精靈而已,沒什麼值得吐槽的。」神色因激動而變得瘋狂的殭屍盯着索恩好一會兒功夫,又莫名其妙地對他擠出一絲微笑:

「那麼,這位半精靈閣下,可以接受我的邀請,上來坐一會兒嗎?你要知道,我在這座小鎮呆了幾百年時間,沒有人……哦,不對,應該說沒有亡靈會比我更了解這座小鎮。」

索恩聞言,僵硬地像個殭屍似的對他鞠了一躬,一本正經地道:「我接受你的邀請,主人盛情,卻之不恭。」

說完,轉身遞給身後幾人一個放心的眼神,不顧眾人的反對,讓他們在此等候,便瀟灑地隨着旁邊剛好組合成一具完整身體的小骷髏一起朝酒館走去。

「那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一樣。」殭屍高興得眼睛眯成了兩條細縫,同樣也一本正經的回敬道:

「尊敬的客人,請走這邊,不要從那些骯髒的酒鬼群里穿過去,那有辱你的身份,我的客人必須是一位體面人,顯然你非常符合我的審美和價值觀。」

索恩沿着酒館旁的一道小門走入,從一條僅僅只夠一人通過的螺旋樓梯向三樓走去。

殭屍的房間內相當整潔乾淨,但是在歲月與負能量的侵蝕下,明顯需要大規模的修繕,他可以看出傢具都是能工巧匠的作品——如果放在幾百年前的話。

索恩一進房屋,就聞到黑暗的屋內瀰漫着灰塵的刺鼻味道。

「點燈!」隱藏在黑暗中的殭屍興奮的喊一聲。

屋內鐵架上的火把隨之迸發出腐朽的火焰和黑煙。

隨着昏暗的光芒驅散深沉的黑暗,索恩看清楚了殭屍的面貌。

他的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高筒禮帽,禮帽的帽檐出裂開了一條兩指寬的縫隙,身上的絲綢長衫看起來做工十分講究。

不過遺憾的是,經過歲月和負能量的雙重侵蝕,已經破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孔洞,再配合上那張駭人的殭屍面貌,看起來難免有點讓人不太舒服。

「非常抱歉,半精靈先生,雖然這身穿着古怪且有些失禮,但希望你能理解,因為這已經是我找到的最好衣物了。」

殭屍先生靈動的雙眼似是看出了遊俠細微的表情變化,語氣無奈的道:「不過,至少這看起來還算完整,也算是滿足了一下我那所剩不多的廉恥心。」

房間內沒有窗戶,顯然並不是殭屍在街道上與幾人交流時所待的房間。

中間擺放着一張巨大的橡木桌子,上面擺着一隻已經變綠的黃銅燭台,燭台上佈滿結塊的硬蠟,蠟燭在殭屍的命令下燃起搖曳的燭火,給黑暗的房間稍微添上了一點光亮。

「可以理解,你不用為此感到愧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熱情的殭屍先生。」索恩慢慢放下了戒備,禮貌的回答道。

隨後若無其事地打量著房間的一切,一面牆上掛滿銹跡斑斑的武器,有圓盾、交叉的長劍,標槍和彎刀,雙手大劍和巨斧。

另一面牆被巨大的壁爐佔據着,壁爐上方懸掛着一排斑駁陸離的肖像。

正對着門的牆則擺滿了獵物紀念品——角鷹獸和凶暴鹿的頭,它們的雙角在野豬、雄獅、和熊呲牙咧嘴的臉上映出張狂的影子。

下方還有羽毛凌亂的雄鷹,最顯眼的地方擺了一條石化蜥蜴的頭顱,它被染成了肅穆的黑色,腦袋裏還填充了乾草。

「這是曙光鎮的領主幹掉的,我花費了很大的代價才搞到手的紀念品。」殭屍一邊對索恩說,一邊往廢棄幾百年的壁爐中塞了一塊腐朽的原木,並將其引燃,「坐吧,客人。你餓了么?」

「哦,非常抱歉,請原諒我無法為你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真的非常抱歉。」殭屍似是想起了什麼,語氣滿是歉意的對索恩道。

「沒關係的,身為一名冒險者,豐盛的晚餐對我來說,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的吸引力。」索恩擺擺手,坐到灰塵厚如積雪的椅子上,看向有點局促的殭屍,笑着調侃道:

「你要知道,這裏不僅沒有裁縫和完好的布料,同樣也沒有豐盛的食物,又怎麼可能會有廚子,即便是有廚子,我想他也會失業,因為你們已經不再需要吃東西了。」

「真是一個有趣兒的半精靈,不得不說,你的膽子很大呢。」殭屍看向沒有任何緊張的索恩,對他微微一笑:「我都忘了,該怎麼稱呼你呢?」

「索恩,一名遊俠。你呢?」

「我叫凡格爾,一名吟遊詩人。不過因生活所迫,改行當起了商人。」殭屍凡格爾再次發揮出了他的話癆屬性:「提到商人,我就不得不說我曾經多麼明智的選擇。」

索恩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那時的我還是一名落魄的吟遊詩人,依靠有趣兒的詩歌在酒館中維持生計,但是一則意外情報來源改變了我的命運,讓落魄的像個叫花子一樣的我因此發家致富。

銀松平原的赫斯坎王國發生了動亂,一場革命……唔…..尊敬的遊俠客人,你知道『革命』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一點,與政治相關,或者說王權爭奪戰。」索恩故作沉思一番,笑着回道。

「太難得了,遊盪荒野和地下城的遊俠竟然對這方面也有所涉獵。」殭屍凡格爾驚訝地望索恩一眼,繼續道:「正因為如此,羅德王被廢黜了。」

「這跟你發家致富有關係嗎?」索恩打斷凡格爾的話,不由好奇的提問道:「或者說,你參與了這場政變?」

「不不不,你要知道,我是一名落魄的吟遊詩人,手無縛雞之力,怎麼可能涉險這種上絞刑架的事情。」凡格爾搖搖頭,面帶微笑的道:

「主要是因為當政的羅德王家族,他們的宮廷、家族和軍隊都穿着藍色制服,那兒的織工只賣靛青。

但自政變過後,成功上位的瑟蒂家族,他們的服色卻是深紅。於是靛青的價格一落千丈,胭脂紅卻水漲船高。這時,那些商人才發現,我在曙光鎮的銀行貸了一大筆款,還提前把所有胭脂紅全部買了下來。」

銀行貸款?

聽到熟悉名詞的索恩不由坐正身子,認真打量起這位話癆殭屍。

「正是這第一桶金,讓我發現了自己真正的天賦,隨着時間的流逝,最終我變成了曙光鎮最富有的商人,我的生意變得非常廣,木材、香料、化妝品、武器等等各個領域,我都有所涉獵。

不過現在,我僅僅是一隻殭屍,一隻十分普通的殭屍,一隻可憐兮兮的殭屍,一隻孤獨無助的殭屍……」

原本向索恩炫耀自己才智的殭屍凡格爾說着說着,又垂下眼眸,暗自神傷起來。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索恩投以同情的目光,隨即將話題轉移到自己最感興趣的內容:「那麼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導致這場災難的嗎?」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凡格爾困惑地撓了撓頭,回憶道:「當時的曙光鎮正面臨着荒顱山脈的邪惡入侵,戰事非常激烈,甚至面臨城破的危險。但身為曙光鎮首富的我,除了捐款捐物,什麼忙也幫不上。當然,我也不可能去上陣殺敵。

我記得很清楚,在一個夜幕無星的深夜,我正準備摟着一個女孩兒入睡……

你知道嗎?那個女孩兒叫瑞拉,是一位貧困潦倒的騎士的女兒,那騎士除了欠一屁股債,只剩一匹瘦得皮包骨頭的老馬和一副銹跡斑斑的長劍,當然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兒。他就像一坨牛糞,身上的味道也像。實在搞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夠擁有這麼漂亮的女兒,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當我看到這位牛糞騎士帶着他的女兒來我這裏賣掉時,我就在心中暗自拿我的右手打賭,他的女兒瑞拉絕對在他父親參戰時已經被上過了,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她,因為她實在太漂亮,她的眼睛比沙漠裏的太陽還…….」

「凡格爾先生,跑題了。」有點聽不下去的索恩用手背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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