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昏迷的男人
昏暗的酒窖正上方懸挂著一盞煤油燈，下頭是一方訓練場。少女黑髮綁成一束，靈活地在場地中躥躍，但還是被對面的大鬍子男一把抓住腳踝，然後他毫不留情地一個過肩摔，將少女狠狠摔出了兩米遠，「砰」一聲砸在木樁上！
林朝泱滿臉汗水，頭髮早已被汗濕透，黏在脖子上。她眼前直冒金星，好久都沒緩過神來。
「今天就到這裡吧。」
這意味著訓練結束了。話音剛落，大鬍子像換了個人似的，渾身的精悍氣息立馬消失不見，那寬大的衣袍遮在身上，配上不修邊幅的面容，和宿因市滿大街的頹廢中年大叔沒什麼兩樣。
林朝泱自己慢慢爬起來，背靠著柱子，盯著鬍子男，不滿地嘟囔：「老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老金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毛巾，扔給林朝泱，聲音低沉：「人族當年獲勝后從魔界擄掠低等魔族，迫使他們充當奴隸長達百年，直到亞瑟王這一代，才明令禁止低等魔族交易。半魔人就是在那之前大規模出現，他們是人族和低等魔族的後代，被視為低人一等的奴隸；有些剛出生就被刻上奴隸印記，一生無法擺脫。亞瑟王還在的時候，他們的處境還沒現在這麼凄慘。只可惜……「
林朝泱知道，老金不會再多說關於亞瑟王的事，果然，老金的話戛然而止，他低著頭，又回到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樣子。
「半魔人真的像大家說的很壞很壞嗎？」
「小泱，你有眼睛，自己會看；你有耳朵，自己會聽。你有心，自己會判斷。不要永遠期望從別人口中聽到答案，你要自己去找。有時候，別人告訴你的並一定是真的，因為人們總是自以為知道了答案而已。」
林朝泱再次想起那雙溫柔又閃著微光的藍眼睛，那還是個孩子呢，可能全世界的孩子，不管種族，都是天真善良的吧。
似乎有一縷微涼的清風吹進了迷茫雜亂的心緒，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老金說的對，她有眼有耳有心，以後再遇到這種困惑，她一定要自己尋找答案。
——————
離開老金家時，已是深夜。
深夜的宿因市，挨家挨戶門窗緊閉。街道上十分安靜，就連流浪漢都縮在角落陰影里睡著了。
有些人家還亮著燈，微弱的光線透在地面上，撒下昏黃的陰影。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低垂在夜幕里，月光如銀。
林朝泱走著走著，忽然覺得周遭環境逐漸發生了變化。
房屋被拉長，屋頂的煙囪被拉尖，道路變得彎曲，更詭異的是，月亮由銀白色變成了暗沉的紅色，像血一般。
夜風裡傳來幽幽的歌聲，是一個女人唱歌。在斷斷續續的歌聲里，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粗糲笑聲，又哭又笑，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恐怖。
林朝泱腳步越放越慢，本能告訴她，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而且很危險。
「喵——」不遠處的牆上，一隻黑貓發出尖利的叫聲，全身的毛全部豎起。
林朝泱的心一悸，下意識將身體隱在了牆後面，下一秒，是皮開肉綻的聲音，黑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了過去，肚子被劃開，鮮血和腸子流了一地。
林朝泱慌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驚叫出來。
她看到前方的小巷深處，地面上躺了一個男人，而他身上匍匐著一個四肢著地，脖子上嵌著兩個頭的女人！女人的兩個頭，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女的那個頭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幽咽凄楚的歌聲；男的那個頭嘴巴大張，露出鮮紅的舌頭和滿嘴的獠牙，嘴邊還掛著剛才蠶食黑貓的肉渣，正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嗅來嗅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男人的頭整個吞進去。
林朝泱緊張得動彈不得，她眨眨眼，又悄悄擰了下自己，才意識到這不是夢境，而是活生生發生在她眼前的現實。
不，這又不是現實，如果她沒猜錯，她應該是無意撞進了別人布下的幻境里。
她憑藉自己會點小魔法，平日里膽子大得很，那日教訓欺負半魔人的小混混，就用了最簡單的「點石成金」術。幾隻癩蛤蟆和大黃蜂能把混混們嚇跑，但絕對嚇不跑眼前這隻怪物。
那她該怎麼辦呢？
雙頭怪物享用完了黑貓，準備開始享用底下的男人了。就在這時，那隻亂嗅的男頭從男人懷裡捏出一個白色的東西，那東西是活的，似乎剛睡醒，眼睛才睜到一半，就被怪物捏疼了，暴怒之下剛想噴火，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傢伙——」
狂喜瞬間取代了暴怒，這東西也不知道怎麼動的，硬是掙開了怪物的手，往聲音發出的地方飛去。
被林朝泱一把抱在懷裡。這時，怪物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了，見到一個活生生的女孩，怪物的兩個頭同時發出了「荷荷荷」的聲音，竟放棄了昏迷的男人，而四肢並爬地朝林朝泱衝來。
林朝泱抱緊小傢伙，掉頭就跑，卻發現背後是條死路。她當時還不知道，幻境隨主人心意而變，裡面場景時時都在變化。她無路可走，只能準備放手一搏。
就在這時，小傢伙從她懷中飛出，竟不管不顧朝怪物衝去。林朝泱一驚，下意識大喊：「小傢伙回來——」
熊熊烈火噴出，照亮了幻境里的半片天空。在小傢伙張口的同時，一坨黑色物體從它嘴裡掉了出來，落在林朝泱的腳前方。她心急之下，也沒注意到自己踩了上去，只覺得腳下一硌，整個人便撲了過去，面朝下摔倒在地上。
雙頭怪物似乎很怕火，在火焰前拚命地往陰影里縮。小傢伙年幼，沒過多久就沒了力氣，氣喘吁吁跌落在林朝泱旁邊，憤怒地沖雙頭怪物拍打翅膀。
林朝泱抱起小傢伙，只覺得一處巨大的陰影覆蓋過來，她抬頭一看，一條龐大的黑蛇不知何時出現，豎直的金瞳冰冷地盯著她。
林朝泱看看雙頭怪物，又看看大黑蛇，只覺得自己和小傢伙今天可能要把小命交代在這兒。
小傢伙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看到黑蛇的它似乎十分高興，翅膀撲棱得像小扇子，還激動地從鼻子里吐出一串泡泡。
林朝泱：「……」
黑蛇頭上頂著兩支火紅的角，樣子有點眼熟。它居高臨下陰冷地看了眼朝泱懷裡的小傢伙，揚起蛇尾，「啪」一聲把雙頭怪物甩了出去。
雙頭怪物顯然不是黑蛇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打得奄奄一息，綠色的血流了滿地。雙頭怪物想逃，它往昏迷的男人那邊爬去，似乎不肯放棄這份美味的食物。
黑蛇見狀，冷笑道：「找死。」尾巴一卷，已將男人團了過來，同時張開蛇口，噴出毒液，雙頭怪物的慘叫聲凄厲無比，但眨眼就被毒液融成了血水。
林朝泱已經嚇得無法動彈，但殘存的理智讓她在雙頭怪物的血噴射到這邊之前，彎腰下伏，用背部擋住了男人的臉。
令人作嘔的腥臭味蔓延開來，林朝泱捂住嘴巴，差點沒吐出來。雙頭怪物死後，幻境消失，周圍的場景又變成了她熟悉的街道。黑蛇似乎用光了力氣，怪物一死，它便化成了一條手指款的小黑蛇，慢慢爬到男人胸前，把頭埋進尾巴里，一動不動了。
小傢伙也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也學著黑蛇的樣子，躲進了男人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頭和兩隻紅色大眼睛在外頭，一隻爪子還伸在外頭，扒著林朝泱的衣角不肯放。
林朝泱這才想起來，這條黑蛇可不就是小傢伙以前叼回來那條？再看看昏迷不醒男人，林朝泱明白，今晚是非把他撿回家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