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希望我下輩子還能遇見你

送完懷春的少女，李懷南迅速趕回了自己的店裡。

託夢這個東西說起來很玄妙，其實是大多數鬼魂都能做到的事，但張少山並不算普通的鬼魂，他是被上一任水鬼害死的，溺水而亡的怨魂。

怨魂雖然有害人的能力，相應的，它也失去了一些東西，得到必定伴隨失去。

讓這個執著的怨魂託夢給它的家人是一件比較簡單的事，李懷南鎖上門之後去隔間把那個不起眼的布包拿了出來，從裡面生猛地拽出一個大腦殼。

「想要託夢給你老婆和女兒，我說啥你就做啥」。

那個慘白色的臉洋溢著激動的神色，如搗蒜般點起了頭。

「凝神」。

張少山聞言急忙閉眼想要集中注意力，卻感覺思想一片渾濁黑暗，完全無法做到。

這時黑暗中銀光咋現，張少山忽然感覺自己好像有了魂了，能夠完全集中注意力了。

「去努力想象你老婆和你女兒的樣子」。

隨著張少山開始想象，那片黑暗中竟然慢慢滲透出些許光亮。

隨著時間流逝那光亮越來越多，黑暗也被照亮，顯現出了裡面的場景。

裡面有兩片白白的雲團，雲團裡面還各有一個人。

左邊是個三十來歲，正在掩面哭泣的婦人，右邊是個正在啃著棒棒糖左顧右看的小女孩。

兩人似乎都看不見他們前方那個，不知何時變得如常人一般略顯激動的張少山。

「接下來我要連接她們的夢境，你辦完你的事之後默念結束便可」。

李懷南不知道從哪裡走了出來，拍了拍張少山的肩膀，來到兩片雲團中間，雙掌一合，兩片雲團便瞬間不受控制的合二為一。

「進去吧，我走了，對了，不能太久哦，會失控的」。

說完李懷南便如雲煙般飄散而去。

而激動過後有些失魂落魄的張少山也進入了雲團里。

一進入雲團里張少山就感覺到了久違的失重感，他好像一直在往下掉。

不知掉了多久，張少山忽然顫抖了一下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條熟悉的街道，這好像是他家附近的街道。

深吸了幾口氣，他才彷彿找回了作為一個人該有的感覺，邁開步子開始朝家裡走去。

家離得並不遠，張少山看著四周的風景，貪戀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來到自己所在的小區，走過大門，明明家就在咫尺，他的腳步卻有些不自禁的放慢，一會兒該給她們母女倆說些什麼呢，難道要坦白自己變成水鬼的事嗎……

胡思亂想，腳步雖然慢了點，終究還是走到了家門口。

看著緊鎖的大門，張少山抬起手想要敲一敲門，手卻在半空停下，門后的人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咔」門把扭動的聲音就在他面前響起，一個婦人突然打開了門，婦人提著一袋垃圾好像是想要出門丟個垃圾。

豁然打開門看到個人直愣愣站著自己家門前，孫茜茜嚇了一跳，剛想罵人，等她看清楚那人是誰后，她瞬間紅了眼。

「你他媽的還知道回來，是不是外面的狐狸精太好看了，讓你家都不想回了」。

「我……」。

「趕緊進來吃飯，正好我準備做飯吃，一會兒飯桌上給我老實交代你在外面鬼混那麼久幹了些啥」。

孫茜茜把垃圾袋放在門口，從門邊鞋櫃將那雙洗得乾乾淨淨的他的拖鞋拿了出來。

「愣著幹什麼，到家門口都不想進來了是不是，狗日的，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看著老婆將要殺人的目光，天不怕地不怕的怨魂張少山怕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脫下腳上的鞋，穿上了那雙拖鞋，同時也進入了屋內。

房間里的擺設還是記憶里那樣，什麼都沒變。

「蕾蕾，你爸回來了」。

「啊啊啊，爸爸回來了？」。

伴隨著一陣「咚咚咚」地聲音，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從隔壁房間沖了出來，手上還抓著一個芭比娃娃。

「啊啊啊，是爸爸，爸爸蕾蕾好想你啊」。

彷彿乳燕歸巢，那個小小的身影一下躍向張少山，他的臉上浮現出寵溺的笑容，蹲下身去將小女孩抱在了懷中。

看到這一幕的孫茜茜眼眶有些濕潤，她為了不讓許久未見的老公看到自己的窘態，轉身進了廚房。

小女孩在爸爸的懷中顯得無比開心，炫耀著最近成。績有多好，朋友又多認識了幾個，還有兩個同學欺負她說她沒有爸爸了，現在爸爸回來了就沒事了。

一開始張少山也是很高興的，聽到有人這樣欺負他女兒，他身上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忽然散發了出來，眼中還有綠光閃過。

「啊爸爸好難受啊，我喘不上氣了」。

聞言張少山本能一般的迅速收斂了所有氣息，繼續抱著女兒逗她玩。

飯菜不一會兒就做好了，三個人圍了一桌，桌上的菜色也相當豐富，張少山看得是直流口水，開始狼吞虎咽。

孫茜茜看著餓死鬼一般的老公，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有些事還是要問的。

「咳咳，最近幹什麼去啦」。

致命問題，張少山咽下嘴裡的那口飯，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結婚以後的女人或許直覺都比較准，看著老公的樣子，她感覺不是他背叛了她，但確實是有一些難言之隱。

孫茜茜給自己老公夾了一塊肉，又說道。

「說不出來就不要說了，一整天的話都不會說，煩死了」。

明明是罵人的話，孫茜茜的眼神卻無比溫柔。

這不經意間的眼神恰好被張少山看到了，他低下頭，有些晶瑩的東西不受控制的從眼睛里湧出。

「我之前出差了，陪你們吃完這頓飯我可能還得出一趟遠門」。

有些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說出了這段話，他甚至沒有勇氣抬起頭來看她們的表情。

「爸爸別哭，你不在我能照顧好自己的，我也能照顧好媽媽的，我自理能力老師都說強呢」。

蕾蕾看著爸爸哭了心裡難受，急忙安慰，雖然她也不捨得爸爸這一出門就要很久才能回來陪她。

「沒事的老公，你努力賺大錢，我們換大房子，給蕾蕾買更多玩具，多好啊」。

有所感的孫茜茜也紅了眼。

聽到母女倆的話，張少山緩緩抬起了頭，看看一臉難過的蕾蕾，再看看無聲哭泣的孫茜茜。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溫和。

「吃飯吧，不準難過不準哭了，誰再這樣誰是小狗好不好呀，蕾蕾」。

「嘻嘻，爸爸你賺到錢能不能給我買一個大的芭比娃娃啊，和我差不大就行了」。

「好啊」……

一頓飯似乎就開開心心的吃完了，分別的時刻到了。

張少山走到門口，轉身看向兩人，目光溫和摻雜著許多難以言喻的情緒。

「不要等我了，我可能回不來了」

這句話他是對著她說的

「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你們」。

這句話是對著母女倆人說的。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