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涌動的慾望

第三區，偵查局。

梅新月敲開辦公室的門，對喬雅彙報道：「我探查過了，安辰區的個別難民的確有問題，人已經帶回來了。」

「嗯。」喬雅頭也不抬，「問出點什麼沒有？」

「暫時還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問話才開始就有人當場暴斃，還有些人並不認為自己有問題，另外一些人怎麼問都不開口。」

「一次性讓這麼多人進城，果然什麼牛鬼蛇神都想趁機溜進來……逃過儀器的檢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願意費那麼大功夫，說明這些人的目的都不簡單。」

喬雅合上手中的文件，抬頭道：「沒有讓隱去監獄找他們問話嗎？」

「還沒有，昨天上午第九區出現了一個中型霧區，他被徐長官被調去處理了。」

梅新月面露憂色：「最近異常事件的出現頻率越來越高，我們人手已經不足，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喬雅似乎並不意外，她平靜道：「之前的霧氣事件都是我們拿命在填，傷亡慘重也正常，異化者更是損失了不少……」

「霧氣事件只會越來越多。」她沉默片刻，按住身邊的黑色箱子，「好在新設備的測試還算成功，今後的任務可以有效的減少傷亡。」

梅新月點點頭，有了能在霧氣中通訊的手段，屆時異化者將不再是孤軍奮戰，也有了信息支持，這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但她很快又悲傷起來，靜靜的看著喬雅拉開桌子下方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沓信封，低頭凝視良久。

她知道這些信封里裝著什麼。

每一個信封里都有一封異化者的遺書，喬雅姐並不會輕易拿出它們，因為每當她拿出一封信，就意味著有一位異化犧牲。

喬雅神色平靜，小心的將信封放在桌子上，眸中看不到半點傷感和惋惜，只有淡漠和麻木。但從她的動作來看，在她心目中，這些遺書顯然重若千斤。

梅新月有些難受。

她揮去雜念，想了想說道：「對了，韓飛和周嚴已經成功將褐色霧區拔除，雖然中間出了點意外，但好在兩人只是受了點輕傷。」

「不過我聽說韓飛事後並沒有接受精神檢查，直接就開車離開了。」

喬雅將抽屜推了進去，平靜道：「韓飛情緒不穩定，但卻很懂得剋制自己，也一向遵守規矩，這次突然這麼急切，原因其實並不難猜，要麼是他父母那邊出了問題，要麼就是他妹妹的事……」

「沒聽到最近第一區科研室有什麼壞消息，」頓了頓，她篤定道，「所以是韓菲菲出事了？」

梅新月愣了愣，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肯定發生了什麼事，聽說韓飛先是去了十九區一趟，然後和古寂一起前往了第六區。」

「第六區？是想去南開酒店的廢墟看看，還是有別的原因……」

喬雅若有所思道：「這麼巧嗎，聽說第六區偵查局最近挺忙的……」她沉吟片刻，「去下令，派幾個人去配合他們。」

「是。」

喬雅站起身，將桌上的信封裝進包里，隨後提起箱子和包，向著門口走去。

經過梅新月身邊時，她低聲道：「我先把這些遺書交給他們的家人，回來后再到監獄走一趟。」

……

當古寂四人來到第四區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時間接近了七點。

韓飛在後座睡得正香，被韓菲菲搖醒後有些不樂意，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

在那之後，他帶著眾人來到了一家餐廳，拍著胸脯讓古寂隨便點菜，他買單。

古寂接過菜單，毫不留情的把最貴的菜都點了一遍。

韓飛嘴角抽搐：「你吃得完嗎？」

「吃不完可以打包。」古寂把菜單還給服務員，他知道這傢伙有錢。

等待上菜的過程中，韓飛一直擠眉弄眼，試圖把悶悶不樂的妹妹逗笑，但後者非但笑不出來，還覺得他滿眼血絲的樣子很滲人。

古寂則是下了趟樓，斥巨資含淚買了個手機。

兩千塊，實在是太肉痛了。

他心中不停犯嘀咕，特調局承諾的獎金該不會不算數吧？

發生了張婷那樣的事，眾人的心情都不怎麼好，草草就吃完了飯，之後幾人便來到了韓飛家裡。

古箏留在這裡陪著韓菲菲，韓飛則是帶著古寂一起出了門。

看著兩人的背影，韓菲菲沉默了很久，好半晌才問道：「古箏姐，我哥他們去哪裡了呀？」

古箏接了一杯水遞給她，柔聲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們去找你朋友的爸爸了，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

「哦……」

韓菲菲接過水杯，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她坐到沙發上，抬頭又問道：「古箏姐，那個，古寂哥他是幹什麼的呀？」

古箏愣了一下，反問道：「他是醫生，怎麼了？」

「可是為什麼我看十九區好多人都怕他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

「怎麼會，你沒有問過他嗎？」韓菲菲好奇道。

古箏將額前一縷頭髮撩到耳後，沉默片刻，搖頭道：「沒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有些事說出來反而不好，我相信他不說是有他的道理。」

韓菲菲眨了眨眼，她並不是很贊同古箏的想法，在她看來，有心事就該說出來才好。

如果婷婷當初能把心事告訴她，可能也不會出現這種結局吧？

見女孩突然低落起來，古箏微微一嘆，她怎麼會不知道古寂有事瞞著她。

那天古寂把她從地窖裡帶出來時，她其實看到了古寂臉上的血珠，只是什麼都沒說。

再加上古寂最近頻繁外出，她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麼，但既然古寂不想說，她也沒必要過多逼問。

正如她所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包括她自己。

……

第六區，長平街。

暮色將至，街道上的行人已然不多，路邊的攤販不斷將東西塞進車裡，看樣子隨時準備收攤。

夜不出行，這是新海區約定俗成的規矩，更何況一直有傳言稱，夜裡如果在街上遊盪，容易遇見不幹凈的東西。

路人大多行色匆匆，往各自家中趕去，反倒是兩個悠閑亂逛的男人有些引人注意。

兩個男人年紀都不大，一個留著寸頭，左耳戴著耳釘，眼中血絲密布，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腮幫子鼓動個不停，像是在咀嚼著什麼東西；

另一個雙手插兜，頭髮似乎很久沒有打理過，導致長長劉海幾乎要蓋過眼睛，讓他看起來有些懶散。

眾人避猶不及，總覺得這是典型的街頭混混。

「我們這是要去哪？」走了大半天，古寂終於忍不住出聲詢問。

韓飛懶洋洋道：「先找個地方待著，那些地方要十點以後才會開門，現在去什麼都找不到。」

「離十點還早著呢，有那個功夫你還不如好好睡會。」古寂瞥了瞥他通紅的眼睛。

後者搖著頭：「你不了解我妹妹，我們在的話她不好意思宣洩情緒，而且她明早要上學，得讓她早點睡。」

古寂找了個長椅坐下：「先說說你得到的消息。」

韓飛將口香糖吐進垃圾桶，也跟著坐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張海是在大概六天前來到第四區的，他先後找了張婷的幾個同學詢問狀況，還來找過菲菲，不過我有讓人看著菲菲，他們攔住了張海。」

「畢竟他看起來不像個好人。」

韓飛又往嘴裡丟了塊口香糖：「我之所以能那麼快知道，是因為我有個偵查局的朋友，她正好也找過這些人問話，其中有一次就遇到了怒氣沖沖的張海。」

古寂挑眉道：「偵查局？他們在查什麼？」

「他們接到舉報，說最近很多學生私生活混亂，很有可能是被人強迫的，恰好最近早戀開房現象多的離譜，前後聯繫之下，自然引起了偵查局的注意。」

古寂突然回想起了那天家長會上，韓菲菲班主任告誡家長的那些話。

「我拜託我朋友調查張婷的事，果然有些收穫，據張婷同學說，她偷偷在校外交了個男朋友，有一次放假在外面待了一晚，回來之後精神就一直不大好。」

古寂思索了一會，疑惑道：「張婷是菲菲的好朋友，連菲菲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其他人又怎麼會知道？」

「狗仔隊和那幫子明星也不熟，不一樣天天各種爆料嗎？」

韓飛沒有多想，嘆息道：「張婷之後的變化很可能跟那晚的經歷有關，如果只是學生私生活的問題，我還不會太在意，但她那種奇怪的狀態……我覺得可能是污染事件。」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韓飛舔了舔嘴唇，眼神逐漸銳利起來，「說不定是相關能力的異化者出手。」

當務之急還是儘快要找到張海，古寂問道：「調查的結果怎麼樣？」

「並不順利，涉事人員性別年齡不等，但大多數都是年輕的學生，多少都有過在外夜宿的情況，然而面對詢問，這些人都羞於啟齒，追問之下才說是自願的。」

「自願的？」

「沒錯，他們承認自己當時頭腦發熱，但並不覺得那種突如其來的慾望有任何不對勁……哪怕那些發生關係的對象中，有些人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古寂面色微變：「和張婷類似的情況？」

「我覺得應該是，據部分人員交代，他們當時意識都很清晰，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大多都對那種事很嚮往，只有少數人產生過抗拒的念頭。」

「只有在第二天醒來時，他們才會懊惱於昨夜的衝動。」

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兩人也相繼陷入沉默，想都不用想，這件事很不正常。

古寂分析道：「也就是說，因為某種影響，夜晚的他們慾望戰勝了理智……這一點和張婷很像，但後者似乎能控制自己，而且那種狀態並非只在夜裡。」

「偵查局認為，這些人的說辭不似作假，應該並沒有遭到過脅迫封口，所以我才會覺得這不對勁。」

古寂想了想：「顯然，張婷的遭遇跟這些人並不完全一致，如果她心甘情願，張海應該不至於會如此憤怒的來尋找答案……知道他在哪嗎？」

「不知道。」韓飛的神色不大好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在前往夜店調查的時候失蹤的，但這些夜店所在的位置都遠離監控，無法確定是哪一家，得一個個找。」

古寂皺起眉頭。

「別擔心，第六區可不比十九區，敢在夜裡營業的場所並不多，再配合監控排查，範圍可以縮小到三家夜店。」

韓飛嘆氣道：「可惜還不能肯定這是否為污染事件，否則我早就上報給特調局了，哪用得著那麼麻煩。」

古寂卻是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張海為什麼要去夜店，難道說那些人的異常都和夜店有關？」

「不是。」韓飛攤手道，「這也是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因為就目前來看，這些人身上並沒有明確的共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