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殺不死的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會死嗎？」
撒哈拉沙漠之外，有人正朝著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前進，他的側臉被恐怖的焰光照亮，幾近失明。
「是燭龍和濕婆業舞啊……」感嘆的語氣從黃銅罐中傳出，給出了準確的回答，「黑色的主宰可不會死在言靈之下。」
與此同時，撒哈拉沙漠內，力量的相互碰撞讓世界瀕臨破碎，它們之間散發了無窮的光與熱，衝擊波之下就連提供支持的陸離都受到了影響，除了光和噪音，看不到也聽不到其他東西。
在光與熱之中，已經被泯滅的黑霧重新凝聚成人類的手臂，末日般的環境中，夏彌由於距離最近，依稀聽到了風聲。
她被一拳重擊在腳下的熔岩中，紅熱的沙流被鑿出萬米長的鴻溝，翻滾的氣泡炸開，轉眼間吞沒了嬌小的身軀。下一秒火浪升起，狂風拖著青色的雙翼飛出，火浪在上升過程中溫度降低，表面凝固，就像被風熄滅的餘燼。
夏彌同樣是一拳打出，正好撞上了那條手臂！
這是大地與山之王的專屬力量，絕對的技巧。她找到了『眼』，任何生物都用眼，包括大地，將全部的力量灌入進去甚至可以讓板塊飄逸。而現在，夏彌使用『死神海拉』的力量，找到了尼德霍格的『眼』。
這一拳勢要擊穿所有的防禦！
拳與拳相對，他們腳下的熔岩盪起，形若鯨魚的吐息，無數沒有冷卻的熔岩在撒哈拉沙漠中央降下了火雨。而數十里之外，沒有被火焰加熱的領域，黃沙全被力量的餘波擊飛，以祭壇為中心，那種衝擊力更像是隕石從天外降臨。
根本無法想象直徑是多少公里的小行星才能造成這種衝擊波，沙丘一座接一座地被削平，都隨著風湧上天空，數千公里、數萬公里、數十萬公里……的黃沙完全被擊飛了，遮天蔽日！
「就在這裡！」夏彌把所有的力量全部灌了進去。
但出乎意料的，她的全部力量猶如泥牛入海，在頃刻間湮滅成虛無，就像一粒沙子掉進撒哈拉沙漠，一滴水滴入太平洋，很難找出它們的形體。
夏彌在一瞬間臉色變得無比慘白，那種感覺是……絕望！
她的『眼』同時也被尼德霍格找到了！
力量的反撲在頃刻間完成，在一瞬間夏彌被擊飛出去，鱗片剝落、雙翼折斷、血肉解體……如怒龍的力量在四肢百骸內遊走，摧枯拉朽般摧毀了一切。
剛剛從言靈衝擊波稍稍緩過來的羅納德·唐，只看見一條明麗的弧線向遠方退去，轉眼間化作黑點，超出了視野的盡頭。
而在羅納德·唐看不到的地方，夏彌從撒哈拉沙漠的中心被徑直丟到了邊緣，撞在了『四金之陣』的封界上，金色的骨骸從高空滑落，幾乎沒有完整的血肉。與她咫尺之隔，隱約能看到頑強的野草，要不是封界抵擋了這次衝擊，說不准她會被丟到哪個地方。
藤蔓似的花紋忽然發了瘋一樣狂長，血肉緩慢的重鑄，搖搖欲墜的精神之火成型，夏彌姣好的容貌與窈窕的身軀慢慢地在骸骨上重現。
「諾頓，你還要繼續掙扎嗎？」黑霧涌動，那條手臂慢慢探出，最後重新恢復了人形。
羅納德·唐收回目光，火焰之力告訴他夏彌並沒有死亡，一根樹枝在大地深處為夏彌提供著力量，這是陸離準備的煉金矩陣，他們都不用擔心輕易地死亡。
「都說了我不叫諾頓！我叫羅納德·唐！」
話音未落，兵戈互相碰撞的聲音在沙漠中心奏響。
數以百萬計的金屬碎屑在被摧毀的祭壇上空懸浮，沙漠邊緣，黃金、白銀、青銅、黑鐵四面巨大的封界源源不斷地催生出顏色不一的碎屑，它們在半空中凝形，緩緩化作鋒利的箭鏃，齊射的蜂鳴聲比地獄的喪亂曲還要令人心悸。
甚至羅納德·唐整個人都在金屬化，他的右手已經和『暴怒』融為一體，而現在融化的鐵水繼續蔓延，包括背上匣中的六柄武器，紛紛融化，鐵水囊括了羅納德的身體。
一柄真正的絕世屠龍聖器，以火焰與金屬的主宰為化身，伴隨著數以百萬計的箭鏃一起向黑王發動衝鋒！
既然元素之力無法殺死尼德霍格，就採用金屬之力！
這是何其雄偉的一幕，數百萬根箭鏃都被言靈·天地為爐強化，成為了古老的煉金武器！
煉金武器的洪流逼近了尼德霍格，哪怕是路明非和路鳴澤都必須遠遁，這樣無差別的攻擊哪怕是他們位於領域之中，都會受到重創。
可尼德霍格仍舊不曾閃避，他雙掌合十，拍動中同樣彷彿兩塊巨大的金屬相撞，恢弘的聲音竟然壓過了百萬箭鏃撕破空氣的尖銳嘯聲！
火焰的領域成型，光芒閃滅，那些箭鏃在靠近尼德霍格的同時紛紛化作了鐵水，隨後融入沒有冷卻的熔岩中，蒸發出裊裊的白氣。
這是極低的溫度，水元素在瞬間冷卻了這些箭鏃，它們被火焰摧毀之後又被水元素封印。幾乎是一個呼吸間，除了羅納德·唐以身構建的那柄屠龍聖器，全部化成了灰燼。
隨著時間的推移，羅納德·唐沖入了那一堵火焰的帷幕，像是刀鋒一樣切割他的身體，熾熱的風不斷將金屬層灼化，青銅與火的主宰第一次被他操控的元素背叛了，這兩種元素竟然傷害了他！
強大的衝力終於停止，羅納德·唐驚恐的發現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進一步，只能僵在半空，進退不得。
鋼鐵鍛造似的長尾抽動在羅納德·唐的身上，七宗罪融化后的金屬層全部碎裂，像是破片手雷似的往羅納德·唐的身體里鑽！
隨後又是擊退夏彌的那隻拳頭，砸在羅納德·唐的身軀上，他倒飛出去！
被封印的元素紛紛蘇醒，煉金金屬的洪流們卷著羅納德·唐，它們在堆聚融化，隨後又凝固，一個巨大的鐵團，足有山嶽大小的鐵團同樣被一拳擊退到了撒哈拉沙漠的邊緣，重重地敲在『四金之陣』的封界上。
羅納德·唐的身軀同樣被鐵水燙化，只剩一具焦黑的枯骨。幸好藤蔓似的花紋及時閃過，保住了那一團即將熄滅的精神之火，令他在鐵繭內部再度重生。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以為你是慕容復嗎？」路明非從冷卻的熔岩中衝出，憤怒令他高聲嘶吼。
後方的陸離也完成了休整，藤蔓似的花紋從眉心遍布全身，他完成了對於夏彌和羅納德·唐的治療，否則哪怕他們擁有『蘇爾特爾』和『死神海拉』的力量，也會在尼德霍格的攻擊下殞命。
他在高聲吟唱中飛上天空，那些冷卻的熔岩中被粗壯的樹根破壞，它們像是蛇一樣纏繞，以無法想象的速度再度將尼德霍格束縛住。
青色的光閃過，頗為艱難地切斷了這些擁有生命的樹枝。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把鍘刀，斬斷了藤蔓。
但是藤蔓無窮無盡，這個世界是一把刀，同樣也是數不清的藤蔓在交織，它們彼此將纏繞切斷，鋒利的刃口漸漸也砍不動了，尼德霍格再度被束縛。
流水的波動湧現在藤蔓中央，雲氣飄渺，尼德霍格似乎要逃到另一個世界去。半空中的路明非雙目赤紅，遙遙地一招手：
「世界！」
那種虛化被迫中止了！
世界與世界的偉力在半空中對撞，路明非並不好受，他的肌膚彷彿被成群結隊的馬踩過，骨骼包括精神都在戰慄。但他知道，尼德霍格也在忍受這種痛苦，對方可以撐住，他同樣可以撐住！
路鳴澤再度提劍而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吟唱著咒文，路明非也跟著一起吟唱，兄弟倆低沉的嗓音循環往複在撒哈拉沙漠之內。
雖然不像羅納德·和和夏彌那樣擁有天地變色的偉力，可那股暴烈的力量與尼德霍格同出一源，只不過微弱些，終於噴發！
火焰的紅色、大地的褐色、水流的藍色、暴風的無色、精神的純白……融在一起化作井噴，在元素的洪流中飛出一支金色的長槍，它歷經元素之井的洗禮后，驟然褪去金色變成純黑，黑色的虛無。
世界由五種元素構成，而此刻岡格尼爾熔煉了世界之力，既然尼德霍格是世界，那就用世界來殺世界！
逆命的矛再次貫穿了黑王，這次尼德霍格發出了瀕死的哀鳴，無路可退也無處可躲。岡格尼爾、天叢雲、萊瓦汀三柄武器分別毀掉了第三隻眼、心臟、脊椎這些要害器官。
墨一樣的血漫出，急促的呼吸正在令尼德霍格抗拒這種死亡之力，可這次的死亡之力與他同出一轍，是專屬於黑色主宰的力量，這就是只有黑王自己或者新的黑王才能殺死尼德霍格的原因！
純黑的精神從尼德霍格的傷口中瀰漫而出。
路明非與路鳴澤雙雙癱倒在地面上，將武器貫入尼德霍格的要害后，他們再也沒有任何力量。
這種涉及到世界奧義的力量是本源，在一開始的那次擊殺中只用了部分，沒能完全殺死黑色的主宰。而如今他們全力而出，在夏彌和羅納德·唐成功拖延了時間后，終於積蓄了身軀所能提供的最大力量。
「陸老師！」
「教授！」
兄弟兩人同時吶喊。
陸離正在迅速的靠近，他同樣快要抵達了極限，不過還能擠出一部分力量。尼德霍格上次是藉助碎肉與斷骨重生，那麼這次他將保證在收尾的工作中連骨與血都不留下。
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透明的類似儲存在樹榦中的水分。每有一滴水從傷口擠出，陸離蒼白的臉色就更加慘白，到最後甚至到了透明的顏色，像個靈體那樣搖搖欲墜。
在靠近的途中這些無形的水勾勒成複雜的花紋，蘊含尤克特拉希爾本源之力的咒印同樣可以毀掉世界。
最後這個符印在陸離的掌心成型，他一掌拍在尼德霍格的顱骨上，只剩絲毫的精神之火立刻被吹散，尼德霍格的血肉與骨骼全被炸成碎片，在無形的力量中解體，連塵埃都沒有留下！
「終於贏了。」路鳴澤無聲地笑笑，臉上的倦容再也掩蓋不住，他望向尼德霍格屍骨消失的地方，正是氣喘吁吁的陸離的位置。
「教授，怎麼不見希爾出來？這場戰鬥她怎麼能夠錯過？」
「她倒是不想錯過，但我讓她去另一個地方去干另一件事了，比我們殺死尼德霍格同樣重要。」陸離疲憊地說。
「真是冒險啊，要是有她在，說不定我們不至於如此狼狽。」
「這也不……」陸離還沒有說完，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他艱難地低下頭，心口已經被黑色的長矛貫穿。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就連路明非和路鳴澤都沒看清黑色的長矛是如何出現的。
在陸離的上空，已經消失的黑霧從地心湧起，它們像一朵烏雲盤旋在上空，絲狀的力量不斷滲入雲層，那團好似夢魘的黑霧再度重現了，隱約能聽到沉重的心跳。
「尼德霍格！」
「竟然還沒有死？！」兄弟兩人的表情完全僵住了，獃滯的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真可惜。」天空中傳出平靜又帶著威嚴的聲音，「你們差一點就殺死我了，但你們沒有合二為一，沒有進化出魁偉的軀體，根本無法和我抗衡。」
那種倒流時光的偉力再度出現了，尼德霍格再度死而復生，他從雲端降落，那張臉隱隱帶著猙獰。
「你雖然是人類的形態！但已經擁有龍軀的力量！」路鳴澤面色慘白，忽然意識到了『聖父』位階掌控的力量。不需要歷經人類、幼龍、巨龍這種方式，尼德霍格復甦之後就是巨龍的力量。
雖然他們是一體的，但這些知識對於路鳴澤也是陌生的，畢竟尼德霍格只死過一次，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到這個世界。
想要湊齊對等的『世界』之力，只有他和路明非合二為一，並同樣孵化出魁偉的身體。
不過此時路明非的視野里已經變成黑白的了，沒有什麼尼德霍格，也忘記了他們的生死，只看見年輕的教授倒在血泊中。
以前陸老師玩過很多次假死的戲碼，但從來沒有一次是他親眼目睹死亡的。而今天這終於不是玩笑了，路明非看見了心跳減弱乃至於停止跳動的陸離，他的軀體被黑色的長矛污染，精神之火熄滅，白皙的肌膚瞬間老化，像一株死樹的樹皮。
「是我們該融為一體的時候了。」尼德霍格越過陸離的屍體，向毫無戰鬥力的兄弟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