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楊戩

仙樂裊裊，鐘響磬鳴，大殿之上一派和樂的景象。推杯換盞之間道不清的君臣和諧，把酒言歡之中數不清的同僚之義，雲捲雲舒之際盡顯仙家氣派。抬頭望眼，大殿匾額上書四個大字「靈霄寶殿」。即是靈霄寶殿為何眾仙齊聚只為飲酒作樂呢？

原是前一日天庭之內便抽籤完畢，下凡參加「上請羅天諸神降聖臨凡積善功德以彰神威大會」的人選初定。接下來便是參賽選手的歡送會了，所以今日寶殿之內歌舞昇平，為的就是給各位抽到簽的仙家送行。只不過，抽到寶簽之人可未必會訴於他人聽，畢竟誰也不知道坐在身邊的在日後的遊戲中到底是敵是友。

「我聽聞現如今，凡間早已大不相同了。車無馬也可行千里，人無翅亦能遨遊天際，哪怕不出門也能知曉天下事。你說奇怪不奇怪？」

「是嗎？星君所言可有假？」

「我等仙家中人，豈可妄言。」

「那此番我可得好好看看了。」

「此番？如此說來，道友可是抽到了寶簽了？」

此時才發覺自己失言后，這位仙人也只能岔開話題搪塞一番：「說什麼下凡不下凡的，喝酒喝酒。」

只是這話已出口，早就進入了有心人的耳朵，怕是這位神仙下凡參加遊戲，未必有好果子吃的。

大殿之上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片刻過後，有一渾厚的嗓音，中正平和，打斷了大殿之上的喧鬧。

「眾仙家此番在此，名為相聚實為相送。送一送那些抽中寶簽下界的眾位仙家。望眾卿多行善舉，廣收功德，造福下界，揚我天庭神威。此番下界世事難料，祝諸位武運昌隆。」玉帝說罷，率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殿內的大小神祇無一不舉杯痛飲，這玉帝的面子誰敢不給。

不買玉帝面子的還真有一人，那人還未等宣召便自行闖入大殿之內，引得眾神目光紛紛投向此人，有些還未喝完杯中仙釀的神仙，看見此人心中一驚，便被酒給嗆到了。

「他，怎麼來了？平日里連個人影都見不到，這時候來是什麼意思？」

「來湊熱鬧討酒喝的？」

「莫非，他也抽到簽了？」

眾仙七嘴八舌討論起來，還有幾位對此人指指點點，捂著嘴附耳交接。再觀此人，金盔金甲金束帶，身著淡鵝黃，足踏登雲履，手握三尖兩刃刀。額生縱目，容貌娟秀卻又威風八面。此人正是日後的楊二今日的楊戩。

「二郎真君近來無恙否？」有幾個較為相熟的神仙跑來打招呼，楊戩也只是微微點頭示好，如此冷淡的表現對那幾位前來打招呼的神仙來說早已見怪不怪了。

「我道是誰。原是我兒楊戩來了。快快快，找個地方坐，陪舅父喝上兩杯。」玉帝見楊戩到來也是滿心的歡喜，畢竟就算是他也許久沒見過這個親外甥了。

「報，門外，吳剛求見。」

眾神又開始嘀咕：「他怎麼也來了？」

「莫非他也有寶簽？一個月上囚徒何德何能，居然能夠參加大會？」

楊戩見眾神竊竊私語便開口說道：「是我帶他來的。」

眾神一看這牽頭人是玉帝親外甥，便立即閉上了嘴巴緘口不言。玉帝也笑眯眯的對傳令官說到：「呵呵，眾神平等嘛。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吧，今日大家高興，進來喝上兩杯仙釀。」

片刻過後大殿之上走來一個樸實莊稼漢模樣的漢子，身上還帶著點汗臭，哪有一點仙風道骨的神仙氣度，頓時又引來一陣閑言碎語。吳剛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徑直走到一處空座，坐下來便斟酒自酌，喝了兩口便搖了搖頭說了一句：「還是自家的桂花釀好喝。」

玉帝看在眼裡也是頗為汗顏，覺得哪怕從凡間來個山村野漢上了天庭，入得這靈霄殿也比這糙漢子識趣的多。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的境地，眾神各個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霉頭。不料傳來一陣哈哈大笑之聲，原來是那楊戩在此發笑。眾神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想看看這廝為何發笑，一邊還用餘光偷偷瞟向玉帝，暗中觀察他老人家的臉色。

「哈哈，既然你說你家的桂花釀更勝一籌，那那天我可得去你那嘗一嘗了。」

吳剛連忙向楊戩擺手：「沒有，沒你的份，我自己都不夠喝的。」

「你不給，我就去偷好了。」楊戩說著就往嘴裡猛灌一口酒：「嗯，這酒也不賴嘛。那我可真得找機會偷你兩壇桂花釀了。」

玉帝聞言不由噗嗤一樂，眾神觀此情景也才鬆了口氣附和著大笑起來，靈霄寶殿上再次歌舞昇平。鐘鼓饌玉，美酒佳肴好一派天人景色。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仙家沉浸在著天庭難得一見的歡快之中，酒量稍好的還在推杯換盞，酒量差一些的早已大醉伶仃。歡樂的氣氛洋溢在大殿之上，直到一聲聲暮鼓聲響傳來，方覺天色漸晚，大殿之上的各色神仙也紛紛散場離去，有些個意猶未盡的一小撮人也另覓他處再聚首飲酒。

楊戩也拉著吳剛商量著桂花釀的事宜，卻被自己舅舅給叫住了。「楊戩吾兒，暫且留步。舅父有話和你說。」

無奈之下，楊戩只好放任吳剛獨自離去，看來他這次和桂花釀算是無緣嘍。雖說與美酒純釀失之交臂，卻又無法怪罪自己舅舅，畢竟那可是玉帝。平日里聽調不聽宣也就罷了，可不能時時刻刻駁他老人家的面子。這年頭天上的神仙隊伍也不好帶啊，要是玉帝威嚴不再，那隊伍可不就更難帶了嗎？

待眾仙離去，玉帝方才起身，他緩緩地走向楊戩，拍了拍楊戩的肩頭，似乎面露難色，他了口氣低聲說到：「陪我走走？」說完還未等楊戩反應，就自顧自離開了這靈霄寶殿。

二人一路走，一路行。走過了瑤台仙池，走過了霞光雲海，走過了天河星辰，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路無言，或許是這天上絕美的景色對於他們來說再熟悉不過，以至於無人貪戀這周圍的美景。不知走了多久，等回過神來，抬頭看去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滿山遍野的桃樹亭亭如蓋，原是到了蟠桃園。

玉帝望地上一跺腳，便有一陣青煙自地上無縫而起。從煙霧之中鑽出來一個矮小老頭，扶了扶頭上的帽子，拄著拐杖對玉帝納頭便拜，嘴裡還念念有詞：「不知玉帝大駕光臨，小老兒受寵若驚。今日玉帝貴足踏賤地，讓蟠桃園蓬蓽生輝……」滿口的溢美之詞說的玉帝都有些心煩了。

「土地，你先下去吧，我有話和二郎真君相商。你且自去。」玉帝一揮手，示意土地早些離開。土地倒也識趣說了身「喏」后，一溜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反覆確認過蟠桃園內再無六耳後，玉帝終於對楊戩開誠布公得說出了此番目的：「戩兒啊。你我雖為君臣，卻也同是甥舅。放眼這座天庭之內，你便最得我信任。有些話外人在我不好說，只得把你拉到這僻靜之地與你商談。」

「玉帝有話請講。」

「戩兒，你這就有些見外了。這四下無人，你喚我一聲舅父又如何。難道你還再為你母親之事而怪罪於我嗎？」

「卑職不敢，只是君為臣綱，屬下萬不敢僭越。」說著楊戩向前一抱拳，便單膝跪地。

玉帝無奈搖頭，卻還是將楊戩攙扶起身，繼而開口說到：「你平日里就聽調不聽宣的，現在和我扯這些。看來你還是放不下啊。也罷，今日和你商談之事也並非私事。」

「哦？到底是何事？」

玉帝撫了一把鬍鬚，再度開口：「你可知每逢大事發生，天道便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讓我等觀察。此次大會也不例外……」

楊戩好奇這次會發生什麼事情，於是問道：「天道如何示警？卑職願聞其詳。」

玉帝再次嘆了一口氣說：「哎，前幾日有人心緒不寧，便卜算了幾卦。前後算了三卦，風別是天雷無妄，地山剝以及風水渙。」

「如此說來，此次大會兇險萬分啊。」

「不錯，他還推算出此次大會，有凡人戮仙。」

楊戩聽聞大為震驚：「什麼？戮仙？還是凡人？」

玉帝點頭：「不錯，正是此事我才找你商量。」

「所以陛下便使了個法子讓微臣抽中了寶簽？目的是為下界探查此事？」

「不錯，正是如此。這天庭內外我就信你一人。凡人戮仙一事，茲事體大，我也只好找一個可信之人處理此事。」

楊戩又有疑問：「那陛下要我？格殺此人？」

玉帝擺手說：「非也，戮仙一事涉及甚廣，你只需確保自身安危即可，順便探查一下凡人為何能夠戮仙。」

「微臣明白了，這便告退，回去收拾行囊準備上路。」

玉帝也覺得沒什麼可以多說的，便示意楊戩先行離去，自己要摘兩個蟠桃嘗一下。目送楊戩離開蟠桃園后，玉帝從袖管里摸出一根竹籤，上面赫然刻著一卦：上雷下乾——雷天大壯。

「楊戩吾兒，你可知舅父也為你卜算了一卦啊。」說罷又把竹籤收回袖中，甩了甩衣袖大步離去。

楊戩回到洞府之內，準備了一些行李細軟之類的物件，打算早些下界，探查情況。不料一個沒留神，哮天犬便銜著包裹行囊早一步下了界。等楊戩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早已找不到愛犬的蹤影。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下凡尋找，才發現所有金銀細軟，凡間應用的身外之物皆在行囊之中。

於是，大名鼎鼎的楊戩楊二郎就這麼在人間落魄了。餓了好幾天，人都餓的快虛脫了，隨便找一個地方歇個腳，躲避一下曝晒的日頭，於是在一個街角的陰涼處休息一會。

結果有一個少年，手拎著盒飯，提著一瓶快樂水就從他眼前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