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瞬間變老
醫生的話如當頭棒喝，嚇得葉爸心口一滯疼痛隨之而來，葉媽媽見狀趕緊從衣服口袋裏拿出速效救心丸塞在了葉爸嘴裏。
後來葉安之得知，那個跳下水救她的是高一的體育生，恰好是學游泳的，聽說那個人後來還得了世錦賽亞軍。
在接下來的日子葉安之開始了養生之路，葉爸爸專門去學了葯膳，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去菜場買最新鮮的食材回家煲湯，剛開始的時候還感動的她一度落淚。
她一邊哭一邊覆在葉爸肩膀上說：「爸，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聽到女兒的話后，葉爸的眼眶泛紅，眼珠上覆蓋一層紅血絲，葉爸哽咽道：「傻女兒，你是我女兒啊，小時候擔心你摔疼，大了擔心你被騙，以後擔心你嫁的人對你不好，可爸爸最怕你傷心，可偏偏你就是小哭包，從小到大經常哭，每次哭我的心都跟着揪成一團，我總想以後我不在了你怎麼辦，總想以後我老了沒人護着你該怎麼辦，還好，現在爸爸在你身邊。」
葉安之泣不成聲：「爸，我以後不嫁人，我一直陪你，我爸不會老的，我爸一直很年輕，要一直在我身邊。」
葉爸說：「你那麼喜歡蔚然，你捨得放下他跟爸爸過一輩子？雖然我不知道最近你們倆鬧什麼矛盾了，但是爸爸跟你說，人一輩子沒有那麼多的十年，未來的路上你們或許分道揚鑣，也許並肩而立，但前十年的情誼，是你們終身難忘的，你別太倔，很多事情說清楚就好了。」
是啊，十年，人的一生會有幾個十年？而她竟然花費了十餘年時間跟在一個人身後，可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爸爸才是最愛她的男人，她卻總是辜負爸爸的好。
一場大病後，葉安之想明白了太多事情了。
在連續喝了一個星期的湯后，葉安之即使感動也還是抱怨道：「爸，我喝不下，我想吃紅燒排骨，想吃紅燒魚，想吃香辣蝦，還想吃水煮肉。」
「醫生說過，你不能吃重口味的，重新點菜。」葉爸一邊翻報紙一邊說。
……
回憶里的日子即使已經褪色成黑白色溫度也還如此炙熱。
睡到自然醒的葉安之眼角滑落了滾燙的淚水，抬手用手背擦擦眼睛，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快到自己的生日了，一轉念，也快到爸爸的祭日了。
難怪，會莫名的想起從前，會莫名流淚，一定是爸爸在責怪她為什麼不去看他。
葉安之儘力讓自己的情緒舒緩，半晌后打開卧室門出去：「你怎麼還不走？」
這話像極了在趕過夜的情夫。
「你起來的正好，我剛訂了餐，去洗洗臉，過來一起吃。」吳林勛打開餐盒，香味兒散發至房間每個角落。
葉安之淡言道：「你在這兒正好，正好有一個事兒，過幾天是我爸的忌日，我準備回家，提前跟你請假，我洗個澡去安然公司把合同敲了，按之前咱們商量的來。」
吳林勛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愣，她爸爸的忌日，那不就是她的生日？
「其實我最近沒什麼事兒，可以陪你回去。」
葉安之道：「算了，我自己可以。」
葉安之升經理的第二年，吳林勛舉著蛋糕出現在她面前時，葉安之二話不說的打翻蛋糕，蹲坐在地上哭了良久后才打開蛋糕盒子，徒手抓起破碎的蛋糕胡亂的塞進嘴裏，還一邊哽咽，那時候吳林勛真怕她會哭過去。
現在的她，平靜了太多了，吳林勛倒希望她可以像以前一樣，宣洩出來。
村上春樹說：「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
如果說遠離蔚然只是個開始，如果說那場大病只是個劫難，那麼，失去父親那一刻，才是葉安之化繭的瞬間，那一刻把她成長為滄桑的少女。
她總是想：如果爸爸現在還在他的腰背應該佝僂了，臉上的皺紋也會多上幾條，說不定還會纏着她讓她給細數頭上的白髮……
遺憾堆積在歲月沉浮的瞬間，哽咽在內心深處偶爾翻出來還會如鯁在喉，忘卻的辦法是去彌補缺憾，可那些無法彌補的只能埋在深處，最後因為那個人、那件事而變成珍貴的回憶。
「爸，我很想你。」葉安之在內心對自己說，只這一句話，思念就足夠壓迫的內心無法喘息，華麗的詞藻在這句話面前黯然失色。
靜謐的午後，葉安之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媽，我過幾天回去……去看看我爸。」一句話斷斷續續，平常口才了得的她現在像個結巴。
葉媽媽隔了幾秒后才開口道：「好，那我幫你把房間整理出來。」
母女二人隨意聊了幾句，葉安之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母親的落寞。
葉媽媽最後借口去打麻將這才掛斷電話，難得的這麼久沒給自家母后大人打電話，也沒有生氣，更沒嘮叨讓她找男朋友，這算是今天唯一的欣慰了。
葉安之輕輕放下手中的水杯：「門外這麼吵，你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在吳林勛準備張口反駁時，葉安之極不耐煩的用餘光斜視他一眼：「不去也行，拿東西走人。」
吳林勛不情不願暫停了電視正在播放偶像劇開門查看，「師傅，這是嘛那？太吵了。」
只聽門外師傅抱怨道，「也不知道這家業主為什麼這麼急，半夜就給我們搬家公司打電話，說今天下午五點半必須搬完，說六點鐘叫了家政公司來打掃，實在不好意思。」
吳林勛瞄了一眼室內坐在沙發上化妝的女人輕咳了兩聲道：「那這大周末的搬家也確實不合適啊，我家貓在屋裏一直叫，萬一被嚇著可怎麼辦？」
葉安之低頭看了眼時間，「算了，我等下要出去，晚點兒回來就是。」
吳林勛跟門外工人說道：「好了，你們搬吧，我等會兒帶我家貓出去玩兒。」
隨後關上房門，葉安之換了衣服後走人之前說：「你最好在我回來之前滾蛋，回來別讓我看見你。」
當南羌給葉安之打電話的時候，葉安之正在試圖擠上第二趟地鐵，鬼知道這大周末的為什麼人這麼多，「安之，晚上去一家新酒吧，聽說來了一個新的駐唱，抖音上看着特別帥。」
葉安之汗流浹背擠進地鐵時就差流下兩行熱淚，手都不用扶穩穩不會摔，「南羌，我以後再也不吃肉夾饃了，我感覺我現在就是個肉夾肉，我待會兒給你回電話。」
說完，葉安之掛斷電話，緊緊護住手中的FENDI包包，內心已經疼的流血。
到站下車，葉安之果斷選擇了滴滴打車，堅決不為了省錢省時而辛苦了她的包包。此時，她面色泛紅、胸口上下起伏、手裏捧著打字的手機屏幕發出噠噠響聲，足見用力。
從車上下來，葉安之快步繞過花壇噴泉，沿路邊走的朝氣與忙碌的面孔腳步飛快，好像浪費的每分每秒都會惋惜。葉安之很難不佩服蔚然的魄力，回國后租了這棟樓的黃金樓層，花了極短的時間裝修好辦公室並竣工使用。
走在她前面的是幾個着裝青春洋溢的女大學生，看手上的文件夾像是畢業出門找工作的，偶爾側頭微笑時葉安之甚至可以看見其中一個女生粘在牙齒上的口紅。
巧合的是她們進入大樓后共乘了一部電梯，其中一個女生用艷羨的語氣說道：「這座大廈好高哦，人家萬一應聘上了恐高可怎麼辦呀？」
葉安之突然食道內返上一股酸水，搞得葉安之措不及防的乾嘔一聲。
「沒有，別誤會，我吃多了撐著了。」
看那幾個女生懷疑的目光以及逐漸不善的表情，顯然她們並不相信。隨後葉安之補充道：「肚子裏的寶寶不太聽話。」
這話一出，女生們懷疑的目光逐漸變得友好，甚至開始攀談：「姐姐懷孕了都這麼拼？穿這麼高的高跟鞋來面試，姐姐應聘哪家公司？」
應聘你大爺，一口一個姐姐，到處認親戚，葉安之在腹誹打草稿。「是呀，我來應聘安然公司的……」葉安之低頭瞟了一眼女生透明檔案袋的信息，美術系。「藝術總監。」
幾個女生瞠目結舌，電梯也適時到了，葉安之率先走出電梯，禮貌性對邁出電梯的女大學生笑了一下。
「葉總來了，這邊請。」自從上次看見那一幕，前台識趣的選擇了閉嘴，可態度卻發生了180度大轉彎，只見眼神bulingbuling的發光，唇角微笑快咧到了耳根子。
葉安之面對前台的殷勤態度只回復了一個「好」。
隨後敲門進入辦公室，極寬的辦公桌后坐着的男人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低頭看不清面部表情，單手扶著太陽穴，另一隻手翻了一頁文件繼而一目十行，「放下，出去。」全程男人不曾抬頭。
「好，那給蔚總放在這裏。回頭我們電話溝通。」葉安之把文件放在桌上，轉身就要出去。
「回來，坐下。」蔚然依舊沒有抬頭，把手中文件翻到最後一頁，在簽名處署名這才抬頭。
蔚然倦怠的神情看的葉安之一愣，男人眼下一片烏青，嘴唇微微泛白起皮，臉色也極為不好，「這是合同，讓你們公司法務過一遍，走流程，什麼時候簽好了給我打電話我過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