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娘
老娘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女人，大字不識一個，但她有一個十分霸氣的外號「王書記」
王書記很豪放，喜歡笑，喜歡交朋友，她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
老娘外號的由來源自於在家務農時，老娘喜歡跟幹部一般叉腰站著，在加上那股微風吹過，頗有一股幹部下山視察的感覺。所以村裡人應景的取了這麼個外號。
老娘沒有文化，所以她特別要求我跟我姐要讀書，從小我就對學習沒什麼興趣，老師甚至一度懷疑我的智力有問題，併當眾宣布了我語文三分的優異成績，並強烈要求還在上四年級的我外出打工賺錢養家。
老娘當時不信邪，四處打聽好的學校，終於在縣城找到一所昂貴的私立學校，並把我塞了進去，進去之後老娘跟我說：「花了這麼大價錢，這下要好好學了吧。一年一萬多，一塊錢一兩你也學到不少了吧。那時候老娘在家裡務農，老爹一個人在外面打拚，蓋房子有貸款，再加上平時的各項生活開支，一萬塊錢著實拿不出來，後來還是老爹東拼西湊借的學費，老娘也得知在學校務工能減免學費后在學校入職了食堂阿姨的活計，不過後來老娘發現成績好像並沒有什麼改變就開始注重起我的飲食了。
老娘：」算了吧，指望你學習還不如指望旺財呢，你還是把身體養好吧，以後挑磚也有力氣些。
我啞然。
剛去那所學校的時候，我很害怕，人生地不熟，機房課，英語課，美術課····這些在農村學校里沒有的課程讓人感到害怕。不知道電腦開關在哪嗎，不懂good是什麼意思。我蜷縮著，不懂同學嘴裡的鄉巴佬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傻笑。
老娘教育我這麼多課，能學一點就多學一點。咱們人窮志不窮。
當時我才多大，哪懂這些東西。
去的那年上五年級，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穿著十塊錢的衣服被人嘲笑。為了能讓同學對我刮目相看，我把老爹給我買的四驅車賣了，換了大概十幾塊錢，然後在老娘的紙團里偷了二十塊錢，走了十幾里地去鎮上文具店買了一個遙控賽車，準備帶到學校去讓他們開開眼。可是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哪有拿著玩具不玩的道理？
老娘看到了，問這是哪來的？我說同學借我玩的（在那個時候哪敢說是偷錢買的，說了得脫幾層皮）
老娘說：「好，你帶我去找你同學，是的那沒事，要是不是我打死你。
我驚恐，連夜把玩具摔的稀爛，埋在土裡。
後來老娘打了我一頓，在老娘的刻板印象里，我是調皮的壞孩子，那些不屬於我們這個階層的東西都不能碰，那是我們觸摸不起的。
那時候剛去大城市，學校食堂餐餐都有肉，那是在村裡所不敢想的。
可能是吃的太好了，虛不受補。竟然腹痛難耐起來。疼的在床上打滾，滿頭是汗。值班老師趕緊通知了老娘過來，老娘當時急的滿頭大汗。趕緊背著我去醫院，三伏天里一個瘦弱的農村女人背著她的兒子在馬路上狂奔，進了診所，醫生說不知道病因不敢用藥，得去縣醫院查，老娘一刻沒歇，背著她那軟泥般的兒子往縣醫院跑。到了醫院，躺上CT床，那原本疼痛難耐的腹痛竟然停止了，ct出來也沒有什麼問題。
回來的路上老娘說：」你真是老天爺派來折磨我的啊。
老娘很膽小，怕黑，怕妖魔鬼怪。害怕我在外面惹事
那時候老娘經常要求我這不能，那不能的。我也都一直嚴格遵守著。
老娘喜歡唱歌，老娘喜歡聽黃梅戲。老娘也有喜歡的東西。
19年六月的時候，我回家，老娘端著手機在那裡坐著，手機里放著那首酒干倘買無。
老娘見我無事，就招呼我：「崽，來一下。
我過去：」咋？
老娘：「你幫我看看這句歌詞什麼意思，她唱的太快了，我聽不懂，你給我講講唄。
我汗····
講解完，老娘拍著我的肩膀笑著對我說：「學點書還是有一點好處的哦。至少你能幫我看看歌詞。
我：」這東西挺簡單的，你咋學不會呢？
老娘：「那英語數學聽他們說也挺簡單的，你咋學不會呢？
我汗·，無言以對·······
2017年老娘出車禍住院，醫院躺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裡我天天早上都得去探望，有一天晚上熬夜去晚了，到醫院十點多了，老娘大哭：」你娘都住院了，人都差點沒了，你還熬夜，熬夜就算了，你還來晚了，你真不孝。
我說：「昨日晚上我給你煮茶葉蛋去了，煮了一大鍋給你吃，要看鍋到很晚才起晚了的。
老娘眼紅：」真的？
我：「真的
老娘撥著雞蛋殼吃的真香：」真香
我：「香吧，拿柜子里的人蔘煮的，聽說能補血養氣。
老娘流淚：」你對我真好啊！
老娘害怕我闖禍，經常叫我經常叫我不要調皮，有些事情能忍就忍。
老娘不會辨認真偽，朋友圈裡的營銷號假新聞她會發給我們看，然後嚴肅的說一句：「我講這東西不能吃吧，全是造假的，你們在外面千萬別吃：假雞蛋，假白菜。
老娘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女人，沒上過學，大字不識一個。但老娘很愛我。
老娘愛跟老爹一起看打鬼子，老娘見不到那幫畜生折磨黨員，老娘坐在那裡罵，罵他們狗日的。老爹經常講她：「你那麼怕疼，在那個年代，肯定要當漢奸的
老娘：」那是，他們要是問你的下落，我第一個出來報，但我的孩子的下落，我打死也不會講一句。
老爹：······
老娘喜歡圓滿結局，喜歡看主角一家團聚，最好還能有個小孩。是啊，我也喜歡圓滿結局，因為那意味著新生，那意味著新的開始。
老娘喜歡唱歌，老娘喜歡聽戲，老娘喜歡綉十字綉，老娘有很多很多自己的愛好。可我在那時卻沒有發現。
崽，你幫我把這個針穿一下，眼睛一下都看不清了/